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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膛里的炉火燃得正旺,噼啪作响的火光映在月君的脸上,忽明忽灭,就如她此时的心情,阴晴不定……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往里面又添了一把柴。只听得呼的一声,那火烧得更旺了,祝芹有些手忙脚乱的翻炒着锅里的菜,不由得有些埋怨,“你少放点柴!火太大了!”
祝芹的声音让月君回过神来,看着灶膛里旺得有些过份的火,不好意思的笑笑,赶紧将里面的柴退了些出来,“啊,刚刚想事情去了。”
不多时,饭菜便做好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一向都是笑盈盈的祝芹也不由沉默了下去。只默默地摆好了碗筷,“开饭吧。”
小文溪坐在自己的专属小凳子上,手里举着小木勺,有些疑惑地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小小的她,也觉出了家里的气氛异常。端详了片刻,她乖乖地低头,趴在桌上,大口大口往嘴里扒着饭菜。
月君照例将盘子里的鸡蛋挑出来夹到文溪的碗里,家里一向舍不得吃荤,偶尔有一个鸡蛋加菜,都是给了小文溪的,她正是长身体的年纪。
看着碗里色泽金黄的鸡蛋,文溪眉眼一弯,她最爱吃鸡蛋了。她举着勺子,正要往嘴里送,突然看到自家爹爹突然叹了一口气,她不由愣住了。低头看了看碗里的东西,再看看一脸忧愁,颇有些食不知味的家人。
小文溪默默地放下了勺子,在碗里专心戳着,一不小心就将米饭戳得散落了一桌。
祝芹心情本就有些不好,此时见文溪这样,她不由脸色一变,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火蹭地就上来了。她一拍桌子,瞪着文溪,“好好吃饭!”
原本文溪正在着急忙慌的想要把桌上的饭粒掩饰起来,被祝芹一喝,她不由吓得呆了。说起来,她还从没被她娘这样凶过。祝芹向来耐心极好,就算是再大的事情,她也会柔声细语的好言相劝,何时这样直白的凶过孩子?
文溪保持着一手护碗,一手护桌上狼藉的饭粒的姿势愣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娘亲这是在凶自己,她不由眼眶一红,小嘴一瘪就要开哭。
“哭?!给我憋回去!做错了事情,还敢哭?”祝芹更烦躁了,积累了一整天的火气终于发了出来,将碗筷重重往桌子上一拍,沉声喝道。
“呜……嗝!咳咳!”
文溪原本正要哭,被祝芹一吓,又将哭意生生憋了回去。一时竟憋得小脸通红,打起嗝来,又因嘴里有饭给呛住了,埋头咳嗽不已。
月君慌忙放下碗筷,一边拍着文溪的背给她顺气,再看一眼她咳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狼狈样子,不由有些埋怨起祝芹来,“娘!你这是干什么,看吓坏她了。”
见文溪这个样子,祝芹心里本也有些后悔。但是被月君一说,她又觉得抹不开面子,只将脖子一梗,拿起碗筷自顾吃着饭,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怎么了?小孩子该管就得管!”
“饱了!”
元学承听得心烦,将碗筷一搁,起身就要走。正咳完在擦着嘴的文溪眼尖地看到自家爹爹要离开,忙脆声叫道,“爹爹!等等!”
她推开正给自己擦拭着的月君,蹬蹬蹬地跑回桌旁,将自己的小碗举起,从里面挖了一勺金灿灿的东西,仰头看向元学承,“爹爹,吃!”
此时的文溪眼眶周围的红痕还未褪去,睫毛还是湿润的,带着尚未擦去的泪痕。一双大眼被泪水洗涤过后,显得格外的明亮。
被这样一双眼看着,元学承的心里一颤,再看一眼她高高举起的勺子里的鸡蛋,他的眼眶一涩,一股酸意直冲鼻端,心都几乎要化了。文溪个人小力短,保持这样的姿势一会儿就不行了,小手微微抖着。
元学承忙忙蹲下身,大手包住文溪的小手,将那勺鸡蛋推回了文溪的小碗里,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柔和语气,“呵呵,溪儿乖!自己吃!”
文溪不依的摇摇头,又将勺子伸出来,奶声奶声地道,“嗯~不要!这是给你的,这是娘的,这是姐姐的!”
祝芹探头一望,看着那个小碗里整整齐齐的被划成三份的鸡蛋,眼眶不由也红了。刚刚,她将饭弄洒了,就是在分鸡蛋么?
再一想到自己刚刚那样凶她,祝芹心里顿时大悔,忙站起身走过来。
文溪有些怯怯地看一眼祝芹,低头看向碗里,语音沉闷,“娘!我知道错了!呐,这个是你的!给!”
一家四口,除了文溪,剩下三人都是有些机械地咀嚼着嘴里香软的鸡蛋,心下均是百转千回,感慨万千。
看着正依偎在祝芹怀里,香甜地扒着白饭的文溪,月君眼里不由湿润了。原本还有些动摇的心思此时也坚定了下来,“吃完饭就去找那刁涯意,不管有没有希望,我都得试一试!”月君看得很清楚,现在这出地契有假的事情,说白了,就是那刁涯意不甘上次在集市上让他丢了脸,所以此时要报复回来。
元学承的内心则是犹如油剪水沸,一阵痛彻心骨的愧疚涌上心头。他突地想起前一阵子,月君坚持采药,买地补贴家用,心里更加难过,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狠狠低头,一拳砸在自己的腿上,自己若是再有用一点,或许现在就不是这个状况了!
吃过了饭,月君只来得及跟祝芹说了声,“娘,我出去了!”就一头跑了出去。
看着风风火火又恢复了活力的大女儿,祝芹的心底虽然仍是有些忧愁,但也放下了不少心。只叹息着摇摇头,实在不行,就把当年自家娘给的压箱底的镯子卖了吧,虽值不了几个钱,但是买块地,过个好年,还是可以的。
踏出元家大门的时候,月君心里小小的迷茫了一下,自己现在身无长物,要拿什么去说服那个刁滑无比的刁涯意?
但转眼她就坚定了下来,“算了,兵来将挡!”
来到刁家,月君给自己鼓了鼓气才上前拍门。
片刻门开,那刁涯意一看是月君,脸上顿时犹如开了酱油铺子一般五颜六色。
饶是他向来机变灵活,此时也愣愣地呆在原地好半晌才冷冷地憋出一句,“你那地契没问题,我看错了。”说完,就要将大门关上。
月君一呆,顿时觉得自己蓄得满满的气势无处可泄,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什么意思?什么叫你看错了?”
刁涯意也是一呆,看着反应有些异常激动的月君,这一般人不应该是欢欣鼓舞么?她怎么这么一副反应?
两人正僵持着,院子里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这片诡异的寂静,“师妹来了?”
刁涯意关门的动作一顿,一向口齿灵活的他不由得张口结舌了起来,“……师…师妹?!”
刁涯意将一根手指抖得犹如风中落叶,心里却是苦涩无比。完了,完了,这次被那成屠害惨了!这丫头简直就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啊!他竟然还想去讹诈人一笔,幸好未遂。
“或许这天下会庆幸自己讹诈失败的骗子天下怕是别无分家了吧?”他有些苦涩地将关门的动作换成开门,心底仍是存着一丝奢望,“呃,那个,你师兄是谁?”
看到刁涯意如此形色,若月君是一个稚子,或许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月君不是,她敏锐地注意到眼前人的异样了,当下她灿烂一笑,“天音,我师父是普慧大师!”
“阿弥陀佛!快快请进来!”
普慧大师四字甫一出口,月君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老妇人略带激动的声音。
而听到这个妇人的声音,刁涯意形容萧索地将门打开,作了个请的姿势。只在月君经过他的时候,涩声说了句,“那地契的事,还请不要对我娘提起。”
月君微微一愣,却也点了点头,他都已经决定放过自家了,那她也要投桃报李不是?
进得门来,月君才发现,刁涯意的家很小,也很简陋,大约两丈见方的一个小院子,中间打着一口吃水用的井。正对着大门的,是一间大点的房间,刚刚那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旁边一间破旧的小厢房,月君看了一眼正有些心神不宁地走在身边的刁涯意,这大约是他的房间了吧?
紧邻着那间厢房的,则是一个小小的窝棚,被熏得乌漆抹黑的墙壁显示着,那是一间厨房。院子的另一头,靠近西边的位置,围着一个小小的猪圈,里面空空如也,想是年关已至,那里面的牲畜已经被宰杀了吧。
随刁涯意跨进低矮的门槛,月君微微低了低头,注意到屋子里有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妇人正围着被子坐在炕上。满脸褶皱丛生,她正笑得欢畅的看着端坐在床着的一个灰衣僧袍青年。
看着淡然而坐的天音,月君心里一热,想起刚刚在家时,他对自己说,“师妹,放心!”那样淡然到理所当然的语气,当场就险些让她泪奔。此时又在这里看到他的身影,她的心里不由思绪万千,最终只化作一句,“师兄,谢谢。”
“啊!你就是大师的二徒弟了吧?真是灵气!来来来,快来坐坐,让奶奶看看!”
一把激动的声音打断了月君的思绪,她一头雾水地看了眼炕上正笑得犹如秋菊盛开的老婆婆,依言走了上去。那老婆婆一把握住月君的手,细细地捏着,从手上捏到胳膊,再到肩……
老婆婆粗糙却温暖的手捏得月君身上微微发痒,不适地动了动身子。那刁涯意已经是一头的冷汗,上前拦住自家老娘探手想要摸索上月君脸庞的手,“娘!你快别捏了!”
却见那老婆婆将脸一板,沉声抬脸,月君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有些诡异的不翻动着。正想着,她的耳边就传来老婆婆慈祥的声音,“我这不是看不见嘛!我得好好摸摸,以后啊,一碰就知道是谁!”
这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顿时黑线,看向兀自抖着一双手在月君脸上抚得欢畅的老婆婆,“老人家,你看不见,那干嘛还在人小姑娘进门的时候夸人长得好灵气!”
好不容易,那老婆婆才放开了已经被蹂躏的脸色艳红的月君,摇头感慨着,“唉,果然不愧是大师的弟子!一个二个的啊,都长得这么灵气!”说着,又颇为惋惜地转头看向天音的方向,“唉,小伙子,你说,我这眼睛还有得治吗?还有这腿,也动不了了,唉,老了!”
听到这话,月君才注意到自家师兄的头发衣衫有些乱,再看一眼他玉白的脸颊上残留的红痕,月君不由噗地笑出了声来,“师兄!你这个样子比以前好看多了!”
对不起,童鞋们,更新晚了……挥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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