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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黄元就离开了山洞。
他扎了一只木筏,然后将所有的羊皮气囊都绑在身上,撑着木筏就顺流而下。沿途被激流冲得颠簸起伏、甚而翻滚落水,他都仗着水性和气囊侥幸脱险,坚持挺了过去。艰辛之余,水上搏击本领见长。
有时发现方向不对,便弃了木筏徒步爬山。
遇水再次扎木筏过渡。
如此过了三四日,终于回到泉水村。
眼前的村庄却呈现一派劫后凄惨景象。
原来,大水一样侵袭肆虐了泉水村。
当时这山谷白漫漫一片汪洋,亏得老人们有经验,提前预备。林大猛更早早命老弱妇孺都从村里撤离,所以无人伤亡。他又带领村民们将粮食等物都搬到山边几户人家,将紧要物资都存在林家和王家等大户的阁楼上,才不致全部淹没,但春粮却是一粒也别想收回来了。
等水退后,人们第一件事就是去娘娘庙烧香磕头。
因为他们以为这是鱼娘娘发怒了,故而惩罚他们。
黄元一去不回,黄鹂不见踪影,加上大水淹没村庄,黄大娘惊惧交加,冯氏痛不欲生,婆媳俩都病倒了;黄老爹也苍老了十岁,每日呆呆的;方火凤更是失魂落魄、生死两难!
黄元回来时,看见满院子大小簸子和竹匾都晾晒着衣物粮食干菜等东西,方火凤和红灵正默默地翻晒整理;黄老实没精打采地从屋里往外搬东西。
忽然就看见他,老实爹大喊“元儿!”
跟着跑过来,抱住大哭。
方火凤闻声转头,看着他恍若隔世。
黄元回来了,神色淡淡的,并没有和家人重逢的悲喜交集。对于村中遭受的灾害,他也没有过多感叹,这一切本就在他意料之中,就是听说黄鹂还没找到后,他才露出悲伤的神情,当晚在小妹子屋里坐了一夜。后来,他暗中在村中仔细打听,问当日可有人见过小妹,却没问出结果,只得罢了。
他便出头安排家事,除劝慰照顾长辈,还每天领着爹和二叔一家下地劳作。灾后的田地全部清理了,水田依然留着种稻,山边种玉米和山芋这些容易伺候的作物,黄家慢慢恢复了生机。
将一切安排妥后,黄元暂关了私塾,言明再荐人来教书,自己于四月中带着堂弟小顺,取道东面出山,先往湖州府青山书院和碧水书院等地游学,然后北上进京谋取功名和前程。
再回头说杜鹃,当日如风从悬崖跃入水中后,她立即骑上它脊背,就要逃命。然一跨上去便觉不对:如风她常骑的,脊背可不是这样的,这分明就是人背。
是林春来了!
她顿时喉头发热,鼻子发酸。
忙俯下身子趴在他背上,搂紧他脖子。
林春四肢划拉带着她往前冲了一小段,便略侧头压低声音对她喝道:“闭一大口气!”
杜鹃急忙深吸一口气,然后又闭住呼吸。
只觉头顶一暗,他们就潜入水底去了。
杜鹃不知他要去哪,只顾抱紧他。
林春转向山壁这边,慢慢下潜,一面摸索着。很快至一处水草丰茂的地方。扒开水草,眼前呈现一个暗洞。他扶着头顶崖石,往下一钻,腰部用力一沉,便从那洞口钻了进去,将轰隆隆巨大的水声和喧嚣的人声都甩在身后。
沿着暗洞一直潜游,杜鹃很快就支持不住了。
她觉得这洞好长,她大脑昏沉,就要休克。
正在这时,林春却猛然上冲,“哗啦”一声水响,他们就钻出了水面。清新冰凉的空气涌入肺部,杜鹃剧烈咳嗽起来。原来,她刚才失去意识,临出水前呛了好多水进肺。
“快,帮她拍拍。”
“杜鹃,杜鹃!”
耳边两人急切地叫唤,杜鹃渐渐清明过来。
睁开眼睛一看,她正靠在一只虎的怀里,不过虎头却掀在脑后,露出林春那虎气生生的面颊,林大猛蹲在她面前,手里举着一只火把。
“干爹?你……来了!”
杜鹃猛喘气,觉得很疑惑。
林大猛见她醒了,呵呵笑道:“嗳!来救你!”
杜鹃也笑了,十分喜悦。
她略喘息一阵,觉得好些了就赶紧问:“小姨他们呢?”
一面挣扎着朝周围看,只觉暗沉沉的,是个山洞。
林大猛道:“他们不在这。在别的地方等。”
林春扶起杜鹃,催道:“先别问,你快把水呕出来。歇会咱们要赶紧走,再迟了怕有变化。”
杜鹃忙点头,就将手插进喉咙一抠,低头用力呕了起来。林春在后扶着她,林大猛则解下腰间装水的竹筒等着给她漱口。
呕了两三次后,方道:“好了。也没喝多少。”
一面接过林大猛手中的竹筒喝水漱口。
林春放心了,不知从哪摸来一块肉干递给她吃。
她接过去吃着,一边问他们详情。
“爷爷让来救你的。”林大猛笑道,“他可疼你了,这地方是林家一处密道,除了我跟爹几个人知道,连春儿他们都不知道呢。这回为了救你,爷爷露老底了。”
杜鹃听得笑了,眼睛发热。
她掩饰地瞅着林春道:“你不是被看起来了吗?”
林春道:“我偷偷溜出来的。师尊帮我瞒着呢。”
杜鹃这才明白。
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你们谁炸的山?”
林大猛和林春面面相觑,一齐摇头。
“不知道。怕是还有人暗中援手。”
林春目光炯炯道:“此事不简单。当时昝虚极来告诉我,说他大哥要带人来抓你进京,让我赶紧回来告诉你和黄元。我便跟师尊说了此事。他老人家听了很震惊,好像想起什么,催我回来救你。谁知我还没动身先被昝虚妄派人给拦住了,亏得师尊让我装作闭关制作木雕,只早晚找人替代我现个身影才得以脱身出来。我就飞快赶到黑山镇。大伯在那,先告诉了他,他就回来准备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杜鹃听傻了,喃喃道:“昝虚极?”
这一家人还真是形形色色,倒让她不知如何评价了。
林大猛见她出神,道:“先别想了,先走吧。”
林春醒悟,扶杜鹃起身,问“可能走?早些出去,到地方好换衣裳,不然这样浑身湿的容易生病了。”
杜鹃忙道:“能走。去哪?”
林春道:“跟我来。”
说完扒下身上虎皮,露出里面寻常衣裳,一手牵着杜鹃,当头走去,林大猛举着火把在旁照亮。
“你胆子也太大了,一个人就敢带他们三个逃走。”林春边走边责怪杜鹃,不过又忍不住笑,“好像差点还成了。”
杜鹃也笑道:“什么叫差点!小姨父要不来,我就杀了昝虚妄,肯定能脱身。不过那样就要杀许多人,我之前总下不去手。”
林大猛听了忙问怎么回事,他竟然还不知道。
林春就告诉了他。
他听了也埋怨杜鹃胆子太大,太冒险了。
杜鹃不以为意,边走边打量洞中情形。
见前面堆了些木箱,就问道:“这是林家的仓库?”
林大猛摇头道:“也不是仓库,不过存些盐和粮食防备着。这洞是当年老祖宗一来就发现的,能直穿过黄蜂岭。老祖宗没声张,当时就把洞口封住了,留作后手,另外带人在岭上开了那条路。因为路难走,年年摔死人,他一直心里不安的很。后来又想,要不是路难走,咱们村的人也不能在山里过那么安稳了,心里才好过些。所以,林家从不许用这洞从山外运东西进来发财,说会遭报应的,只存些要紧东西救急用。”
杜鹃听了叹息,不知这算好事还是坏事了。
林大猛便走过去,从一个箱子里翻出几把油纸伞、蓑衣和衣物,用个皮囊包好扎紧了递给林春,斜背在背上。
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他们才到另一个出口。
可是,出口被封起来了,他们还得洞内暗河游出去。
在河边,林大猛对杜鹃道:“你们先去秋生那躲着,等有空我再去瞧你。眼下我就不跟你们一块去了,人多容易被人发现。我要赶紧回村,防止官兵回头。”
杜鹃点头,她也猜他们是去回雁谷。
当下也不多说,她和林春潜入暗河。
林春拉着她的手游了半里多,才出了黄蜂岭,来到外面的河谷中。不过,他们依然没有上岸,又冒雨在河中游了一里多路,才上岸进了山林。
这都是林春事先看好的路线。
大雨中,他依然紧紧拉着杜鹃,一面在山林中穿行,一面警惕地东张西望,有时低头问杜鹃可撑得住,要不他背她走。
杜鹃对他笑着摇头,心中从未有过的踏实安定。
很快,他们找到冯明英等人藏身的山洞,如风也在这。
杜鹃惊讶地发现,救小姨的竟然不是任三禾,而是去年在府城为他们赶车的车夫,林春叫他“于叔”。
于叔见了杜鹃,激动万分。
然不等他与杜鹃说两句话,任远明和任远清就扑过来抱住她叫“杜鹃姐姐”,叽叽喳喳说不停,远清还哭了,“杜鹃姐姐,我爹没来!”
原来,兄妹俩到了地方,发现救他们的不是爹,就失望了。那任远明出于崇拜英雄好汉的心理,还跟于叔说些话、问些问题;冯明英向于叔感谢过救命之恩后,就不便多说了;小远清怏怏的,对陌生大叔没兴趣,完全没有之前的兴奋劲儿。
杜鹃忙道:“小姨父在办一件重要的事,所以才没来。这位于叔叔跟你爹一样有本事,是你爹的好朋友,你爹特地叫他来救你们的。他自己跟着就要来了。是不是于叔?”
于叔没哄过娃,这会子唯有嘿嘿干笑。
两小却一齐笑了,十分相信的模样。
他们这会子见了杜鹃,还有春生哥哥,又都活了过来,缠着他们问这问那。任远明吹嘘自己当时如何勇敢,要不是于叔救他,他就要带着妹妹跳下万丈悬崖跟杜鹃姐姐一块闯荡江湖了,说着还颇为惋惜地看了于叔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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