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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杜鹃,被官兵押解着离开泉水村后,立即收了悲伤心情,一面暗暗思索,一面和任远明兄妹说笑。
刚走入西山路口,忽听前面有人大喊“任远明!”
跟着一个小娃儿从山坡后探出头来,原来是小麻花。
见只一个小娃儿,提神戒备的官兵们都松了口气。
然他们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见那娃儿身后倏然窜出一条小水桶粗细的巨蟒,直立身子足足三四人高,居高临下地俯视众官兵。
官兵们呆了一瞬,随即疯狂叫喊奔逃;也有胆大勇猛的,立即围在杜鹃和冯明英等周围,提刀四顾,戒备异常。
昝虚妄“锵”拔出长剑,厉声喝道:“弓箭手准备!”
杜鹃也厉声喝道:“你不要命了?停下!别惹火了它”
昝虚妄严厉地看着她,以为是她的花招。
杜鹃匆忙解释道:“这蛇不伤人,是那孩子家养的。”
昝虚妄听了将信将疑,实在是这蛇太吓人了!
山坡上,小麻花看着乱成一团的官兵们满脸茫然;蟒蛇铁牛更加茫然,低头无辜地看着脚下众生,张张嘴表示很疑惑,却引起更大混乱。
任远明兄妹都哈哈大笑,很快就乐极生悲。
因为背他们的官兵也吓得跑,踉跄之下翻滚在地,然后他们就遭殃了,在背篓里被摔得七荤八素。
任远清大骂:“娘的,摔死小爷了!”
任远清哭道:“我的牙……”
她门牙磕在树根上,嘴唇和鼻子都碰破了。
冯明英急忙要过去看他们,却被官兵挡住。
杜鹃顾不得安慰,连连对昝虚妄解释,一面示意小麻花将铁牛带走;昝虚妄也喝道:“快走,不然本官弓箭不长眼,射死你别埋怨!”
小麻花听了畏惧,又不舍任远明,犹豫着想跟他说两句话再走。
任远明冲他大叫道:“麻花,等我回来。铁牛,等我回来捉兔子给你吃!”
那蟒蛇听了连连点头,官兵又是一阵骚动。
杜鹃忙催道:“麻花快走!不然他们当你的蛇咬人,用箭射死你就冤了。”
小麻花这才害怕,招呼铁牛飞一般跑了。
人蛇走后,官兵才重新整顿。
这一回神,发现贴身衣裳都湿透了。
昝虚妄深深地看着杜鹃,意味莫名。
杜鹃懒得理他,自顾问远清,伤得怎么样了。
任远清小嘴都肿了,一直哭得很伤心。
任远明对背她的官兵骂道:“胆小鬼!一条蛇就吓得你屁滚尿流,还当兵打仗呢,你不如回家吃奶去!我天天跟这蛇玩,一点都不怕。”
众官兵听了都憋屈的要死,又无话可回。
经过这一闹,大家便警惕起来,一路小心行走。
因有冯明英母子三个拖累,队伍走得很慢。
晌午,官兵们停下,就着冷水啃玉米饼子。
任远明和任远清就不惯了,抱怨不止。
他们虽然是农家娃,却是娇养长大的。玉米饼子天天吃,却不是这么吃,娘都是把饼炕得热乎乎、酥脆,里面还填了各种馅儿,然后配着鲜美的汤吃的。
杜鹃忙鼓励他们“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两小这才努力啃饼。
杜鹃安抚了表弟表妹,看向散乱林间吃东西的官兵。
昝虚妄一边啃饼子,一边留神打量她。
杜鹃察觉,忽然问他道:“你们谁在我家驻扎的?”
昝虚妄听了一愣,不知她什么意思。
一个官兵见状赶忙应道:“是我等在姑娘家看守的。”
杜鹃又问道:“是不是把我家翻腾一团乱?”
她都不敢问是不是有人在她床上睡,也不用问。
那官兵见她睁着黑亮的眼睛看自己,粉白透红的美丽面颊上,红唇不悦地轻抿,眼花缭乱之际,一颗心不由自主沦陷,结结巴巴道:“没……没有!有……有一点,一点乱!我们不会弄,不是故意的,姑娘别生气……”
杜鹃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
那官兵受不住,慌忙低下头去。
昝虚妄冷冷道:“他们不过是些军汉,平日里粗鲁惯了的,姑娘又何必计较这些小节?本官自认为这几天并不曾扰民……”
杜鹃打断他话,道:“小节?可见你也就这样了,难当大器!他们也都难成大器!为将者统兵,‘智、信、仁、勇、严’缺一不可,细节处才见真章。你领兵打仗怎样我也不知道,就不说了;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在本国执行军务、对待本国百姓尚且如此,还指望他们有什么节操?这样没威严……”
她滔滔不绝,对这些官兵展开一场爱国爱民的生动教育,一方面展示自己的好口才和不俗见解,一方面打击他们信心。
昝虚妄警觉,立即争锋相对地回应。
“人说赵括纸上谈兵,你比他更可笑。你这样的女子,在这山里别说兵了,连汉子也没见过几个,还妄谈什么统兵……”
两人唇枪舌剑地斗起口来,古往今来、天南海北的人事翻出不知多少,众官兵听得聚精会神、忘乎所以。
正至酣畅处,昝虚妄忽然住口,起身喝道:“出发!”
他目光深沉地盯了杜鹃一眼,前所未有的戒备。
杜鹃却对他一笑,道:“怎么,你不服气?”
众官兵刚领会了她的口才,又被这笑容晃花了眼。
他们钦佩地看着她,完全颠覆了她是个村姑的印象;又有在黄家值守的官兵偷偷将她下山后所作所为说给旁人听,彼此都惊诧;加上她又美貌非常,每每对他们灿烂一笑,他们就心跳不止,要么很善意地回笑,要么红脸不敢正视。
见这样,昝虚妄越发面沉如水。
但众官兵感觉却很好,这押解囚犯的行程也变得愉快起来,背任远明和任远清的官兵怕他们腿脚站酸了,还轮换着抱他们,两小也“哥哥长”“哥哥短”地叫他们,亲热非常。
傍晚的时候,他们到达黄蜂岭。
又吃了些东西,昝虚妄就命令过岭。
杜鹃正和任远明兄妹嘀嘀咕咕,闻言道:“这时候来不及过去了,等明早吧。”
昝虚妄却道:“立即过!”
口气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
当下众军便小心地踏上那与绝壁毗邻的羊肠小道。因不能两人并行,大家在山间牵出一条长长的队伍,冯明英和杜鹃在前面,隔了四五个官兵才是任远明兄妹,这是昝虚妄特地排的次序。
杜鹃听了冷笑。
走至一处拐弯的山壁前,她对着前面冯明英腿弯踢了一脚,冯明英便尖叫一声跪倒,望着身边的悬崖,吓出一身冷汗。
杜鹃忙蹲身问道:“小姨,你怎么了?”
冯明英狐疑地看向她——
明明是她踢她的,怎么还问?
她就算再笨,也知道杜鹃耍花招了,只得说扭了脚。
昝虚妄立即让官兵上前检查,一面警惕地盯着杜鹃。
杜鹃却一屁股坐了下来,靠着那凸出的山壁对他道:“歇会。你太残忍了,绑着我们手赶羊一样赶了这么远,还不让歇息。”
昝虚妄冷声道:“这是什么地方姑娘比我们清楚。本官奉劝你别耍花样,尽快过去为是,否则,害得你小姨和表弟表妹丢了性命,你难辞其咎。”
杜鹃不等他说完就道:“别啰嗦了!走就走——”
一面撑着那山壁起身,却把绑住的双手往那山壁后一套,再用力往上一拉,也不知怎么回事绳索就被划断了,两手一抖,顿时脱困,还顺带从崖缝中抽出一柄匕首和一个小小的荷包。
昝虚妄大惊,喝命官兵“抓住她!”
众官兵和冯明英看得目瞪口呆。
杜鹃高声喝道:“不许动!再动我抽你们下去!”
抽出腰间长鞭“啪”一声甩开,前后官兵一齐退让。
昝虚妄一把拽过冯明英,将剑横在她脖子上,威胁道:“你再一意孤行,本官立即杀了她,你表弟表妹也休想活命!”
他觉得杜鹃简直疯了,在这个地方动手能有什么作为?
若想单独跑,早该跑才是;若想带人走,几乎做梦!
杜鹃用行动回答了他:她高高跳起,脚踩石壁,凌空翻过两个官兵,接连向昝虚妄激射两枚铁钉,令他不得不丢开冯明英格挡,她的长鞭趁机卷向他。
擒贼先擒王!
昝虚妄前后的官兵想要来帮手,可这悬在峭壁上的小道,好好的站着都头晕,不敢朝身边绝壁看,更别说厮杀打斗了,若一个不好没帮上忙,反害得昝指挥腾挪不开,或误伤了他、掉下山崖就更罪过了;而杜鹃却如履平地,大开大合地施展身手,手脚一齐上,怎不令他们心惊肉跳!
众人还没来得急想好怎么办,杜鹃已经落在昝虚极身后,一手扣住他脖子,一手持匕放在他颌下;然后旋转身子,将他推在前,自己靠在崖壁上,以关注两侧,一旦情形不妙就随手一推,将他推下悬崖。
“马上把我表弟表妹和小姨绳子解开!”
她一制住昝虚妄立即对官兵喝道。
后面任远明兄妹高声欢呼,大叫“杜鹃姐姐!”
这情形太刺激了,两小忘了害怕,乐得直笑。
众官兵都呆呆地看着那个之前还笑得跟花儿一样的女孩,转眼就变成了——嗯,都这时候了,还是笑得跟花儿一样。不过瞧了怎么脊背发寒呢?
这一刻,军汉们对她的仰慕比天高。
可是,遵守军令已经刻入他们骨子了,所以,听了她的话,众人一致把目光投向昝虚妄,听他示下。
昝虚妄冷笑道:“我早等着你了,原来就是这招数!别说我不会受姑娘威胁,就算我听姑娘的,让把他们绳子解开,在这地方,难道你还想带他们走?”
冯明英担心地看着杜鹃道:“杜鹃……”
她不想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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