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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太爷死死盯着这个重孙子,那年轻的眼中射出的仇恨和疯狂刺痛了他。他浑身哆嗦着,只觉脑子一阵晕眩,身子不由自主晃了晃。吓得林大猛一把扶住他,林老太太也过来了。
林大爷见爹这样,心惊万分,对着八斤骂道:“孽障!小畜生!敢这么对老太爷说话!”
这个孽障,这是要弄垮林家心里才痛快!
林大猛握住爷爷的手,用力攥了攥,以目光示意他安心,然后走上前来,认真问八斤:“你想怎么样?”
不像长辈对晚辈,倒像在商量和讨主意。
八斤冷笑道:“别的我不管,林秋生糟蹋了人家闺女,一定要娶槐花进门;还有,他糟蹋了人家闺女,一定要受家法;王槐花无耻勾*引林春生,使计害杜鹃和小莲,也要受家法。”
王四太爷老眼一闪,对一个汉子瞅了一眼。
那是桂香的爹,林大猛的妹婿。
他只得上前,对大舅子赔笑道:“大哥,这事咱们细商量。我看还是让秋生娶槐花吧。都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闹得两败俱伤不好……”
“不行!”
桂香爹尚未说完,就被一声喝断。
转脸一看,却是林春。
他不禁就尴尬了,瞄了一眼王四太爷。
王四太爷却不吱声,看向八斤,八斤冷笑。
林大猛忙就问:“春儿你怎么说?”
林春道:“这事起因是我。槐花是冲我来的,犯错的又是我大哥,大伯能不能先听我说个法子?若可行,大家也心服,就按这法子处置;若不行,就请大伯自行处置。”
林大猛还没答应,林太爷先就应下:“你说!”
林春点头,正要开口,忽然看见门口来了杜鹃。
他便止住话头。黑沉的目光撞入她眼底,似在问她可好。然心里又暗自打量,觉得她气色还好;又一想,她一向是这样的。就算上次离开黄家,也是带着笑的。
杜鹃也注目打量他,微微点头。
大家见他们这样,神色各异。
黄元垂下眼睑,八斤面色更冷,槐花娘一脸憎恨。
林春看了会,才道:“我娘在房里,杜鹃你和雀儿姐姐去陪陪她吧,她心里不好受。”
说着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在这待着。
杜鹃忙点头。拉着黄雀儿走进里屋,还把门关上了。
等杜鹃走了,林春才对八斤道:“你想求公道?”
八斤道:“就是要求公道!”
林春道:“那你是觉得上次林家对你处置不公?”
八斤道:“今天秋生要处置了,就公;不然,就不公!”
“哼!”林春道。“你是你,大哥是大哥。”
八斤吼道:“放屁!林秋生干了这样无耻的事,不受家法天理难容!糟蹋了人家闺女,还想抵赖?”
正在这时,八斤爹娘扒开门口人群,匆匆挤进来。
八斤娘见儿子和林春面对面各不相让,林春两眼盯贼一样盯着八斤。以为他又要揍他,吓得插到他们中间,对着林春哭喊道:“八斤做什么了,你又要打你兄弟?你还是人吗?”
八斤恼羞成怒,将娘扒拉到一旁,迎着林春昂然道:“我怕他?我倒要瞧瞧。他今天怎么帮林秋生出头!林秋生不娶槐花,不受家法,别想过去!”
林大爷命令林大猛:“把你弟弟弄一边去!”
林大猛放脸对林大胜两口子喝道:“再吵滚出去!”
八斤爹忙拉着媳妇乖乖地走到一旁,不敢吭声了。
林春这才对八斤道:“上次的事是你喝多了,对小莲动手我就不说了。好歹还能用酒后发疯做借口;后来被九儿哥哥他们拉开,都打醒了,还撒泼装疯攀诬杜鹃,想败坏她名声,逼她嫁你,你敢说没错?刚才你怎么说的:没害过她,没骂过她,没说过她?”
八斤红着双眼,剧烈喘息。
林春喝道:“打你该不该?罚你公不公?”
八斤咬牙道:“好,这我认了!那秋生呢?”
林春盯着他轻笑道:“这才像个男儿样子!至于我大哥——”他转头面向王家人——“那天的情形根本是两回事。”
“一,这事是槐花存心算计我,不怀好意在先;二,我大哥救了槐花性命;三,槐花存心勾*引,我大哥受迷惑,就算有错,也是他们两情相愿,不是我大哥用强,也不是私通苟*合。哼,真要追究,我还要替大哥讨还公道呢。女人的名节是名节,男人的名节就不是名节了?就比如我,若是被槐花算计成了,必定终身羞辱!誓死也要她不好过!”
此言一出,王家人齐齐怒目,林家人齐齐低头。
门外看热闹的自在些,有不少人噗嗤笑出来。
只有林大头帮腔:“春儿说的对。这媳妇是随便娶的吗?要是能随便娶,我还忙什么,随便帮他找一个女娃就是了。我也不用死巴着杜鹃这些年了。”
林大猛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别插嘴!”
八斤气道:“你的意思,秋生就白糟蹋人家闺女了?”
王家一少年也道:“这话也就你林春生能说出来,不愧是在府城读书的。秋生被绑着手还是捆住脚了?还是被麻药麻翻了?做了不要脸的事,还敢抵赖!”
林春瞪他道:“你说谁‘不要脸’?”
那少年猛然想起槐花,遂涨红了脸不敢再出声。
林春逼退他,这才对八斤道:“我没说算了。谁做了错事都要担当!”
八斤逼问:“怎么担当?”
林春道:“怎么担当再说。要他娶槐花,绝不可能!”
他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
王四太爷问:“你这是说,槐花非死不可了?”
林春冷笑道:“四太爷,别总把槐花的死活赖在我林家身上。这些事,一件件,一桩桩,没人逼她做,都是她自己做的。她自作孽,结果如何,也是她自己承担。我林家可没要她死。”
王四太爷道:“秋生不娶她,她怎么活?”
林春高声道:“这话可不敢当!四太爷将心比心:有人害了你,你还为了让她安心好活赔上自身?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槐花若只做了算计我这一件事,也不是不能原谅,毕竟没害到旁人;可她两次算计杜鹃,害得昝姑娘落水,害得小莲被辱,八斤受家法,我们跟舅舅反目成仇,这些事要怎么原谅?最主要的是:她才这么点大,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害人,丝毫不知悔改,四太爷觉得,我林家会让这样的女子进门?敢让这样的女子进门?四太爷有什么理由让她进我林家大门?”
王四太爷说不出话来,两张老嘴皮闭得严丝合缝。
林春说完,又转向秋生,坚定道:“之前你心软还有个理由;现在你晓得她干的那些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要是还想娶她,我就不认你这个大哥!我也会请大伯把你驱逐出族!我说到做到!”
秋生呆呆地站着,不见愤怒,也不见悲伤。
王四太爷看着冷峻的少年震惊不已。
林太爷却笑了,端起面前茶杯喝了口茶。
入口才发现已经冰凉了,急忙又吐出来。
林大猛见了,忙起身出去叫人换热茶来。
八斤又对林春冷笑道:“你倒说说,槐花怎么办。”
林春道:“那不关我们的事。我大哥虽然做了错事,但是,第一我大哥救了她;第二是她先起头算计我,这般结果也是自作自受;第三她害得林家出了这些事,我们都不追究了。以这几条交换,就是不许她进我林家门!王家不依也不行,因为你们没得选择,你们不占理!王家爱怎么惩处她,都随便。只一条:无论死活都与我林家无关,别说是林家逼的。——那是她咎由自取!”
八斤听得这样,倒也意外,心里佩服他。
槐花爹颤声问:“那她怀的娃呢?”
“槐花没有怀孕。”
大猛媳妇提着一只茶壶从外面走进来。
林春冷笑道:“瞧瞧,她说的话可有一句真的!”
大猛媳妇走到桌边,一边帮林太爷冲茶,一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林太爷听了不住点头,看向王四太爷。
王四太爷老脸一沉,羞怒地瞪向槐花娘。
槐花娘哭道:“她只说身上不好,我以为真的怀了……”
原来,槐花月信迟了很久没来,她以为定是怀孕了。谁知有天忽然又来了,并且淅淅沥沥十多天不止,把她吓坏了。这时她娘已经把她怀孕的消息放出去了,她只得按土法子一面弄些药草熬了调治,一面想法子。
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忽然出事流产了。
所以,她刚才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的老底早被小莲摸清了,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大猛媳妇。那些婆子媳妇都是过来人,只一查看便知她说谎,因此无所遁形。
王家听后气势越发矮了半截,林家人却松了口气。
八斤对林春冷笑道:“那秋生呢?”
他还是不肯放过秋生。
按族规,秋生必定要受惩处的。
王家人也不肯放过,一个王家汉子看着林春问道:“这么说,你是要把你大哥沉猪笼了?”
八斤讽刺道:“他真敢这么做。他心多狠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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