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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候,黄雀儿将前面收拾了,也回来菜园。
杜鹃就告诉她自己的想法:还要为她添些什么嫁妆;酒席按多少道菜安排,多少荤多少素,几冷盘几热炒;哪些要早准备,哪些只能等日子近了才能动手,“我看好了几个山塘,到了日子就去捕捞,办酒席用的鱼不用愁了。”
黄雀儿先还害羞,后来见她说得津津有味,心中一动,问道:“杜鹃,你不难过了?”
杜鹃笑道:“老是难过,人要瘦的。”
黄雀儿就劝道:“是要想开些。其实林春也不错。”
她觉得,杜鹃不肯嫁黄元,肯定就是要嫁林春了。
这样也好,也算两全其美了。
所以,她心里就轻松起来。
杜鹃却没有吭声,只是笑。
一时黄鹂也来了,帮着扯菜,“二姐”长“二姐”短地叫,声音特别嗲。她跟在杜鹃身后,杜鹃每扯一根菜,她就急忙将篮子递过去接着;杜鹃说上山下河,她就说要陪二姐。
杜鹃停手,怪异地瞪着她道:“你干嘛这样谄媚?”
黄鹂骨碌转眼珠,二姐的目光让她感觉无所遁形。
小女娃眼睛就红了,小心道:“二姐姐别不理我。”
杜鹃道:“你再这样,叫我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我就真不理你了。爹那样老实,娘打死也做不出你这样子,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闺女呢?”
黄鹂扭身子道:“跟二姐姐学的。”
杜鹃道:“你就鬼扯吧!”
黄鹂靠近她,可怜兮兮地说:“我……我没法不理昝姐姐。我又生怕二姐姐生气了,从此不理我了。”
杜鹃看着伶俐的小妹子,叹了口气。
她道:“黄鹂,八面玲珑很难的!你心里想怎样就怎样。我又没让你不理昝姑娘,连大姐也没不理昝姑娘,我不是一样跟她好?昝姑娘将来你要叫嫂子的,你要不理她,人家还以为是我教的呢。”
黄雀儿白了黄鹂一眼,道:“就你鬼花样多!”
黄鹂含愧低头,不吭声了。
同时,她心里也同黄雀儿一样松了口气,心想二姐不肯嫁哥哥,嫁春生哥哥也好,春生哥哥也很出色。想着想着,神情就渐渐喜欢了。
杜鹃道:“别扯了。我们只顾说话,扯了这么多小白菜,怎么吃得了?大姐,晌午有黄鳝,就别包饺子了吧,煮饭吃,晚上再包饺子。”
黄雀儿点头,说这也好。
黄鹂忙问黄鳝哪来的。
杜鹃告诉了她,不免又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黄鹂惊叹不已,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也想尝试。自见了昝水烟,她就特别羡慕她不食人间烟火般的高雅形象和气质,因此言行举止不知不觉就收敛了许多,也不再往山上田野里乱钻了,而是用心读书练琴学刺绣起来。
杜鹃和黄雀儿也没留意她,自去前面准备午饭。
杜鹃的心情比先好了许多。
就像一个胆怯的人,不敢面对困难和黑暗,因此一再躲避。可真要迎上去勇敢面对,无所退让之下,心里反而轻松了。
她彻底放手了!
到了前面,上房很安静,想是黄老爹他们走了。
原来,当任三禾走出黄家院子,看不见背影了,黄大娘立即冲冯氏尖叫道:“你的好妹婿!元儿可是你亲儿子,怎么倒不帮你了?你捡回来的好闺女!从她来了,黄家可过了一天安生日子?那就是个……”
黄元沉声道:“奶奶!杜鹃来了,黄家才过好了;我也是得了杜鹃帮助,才能认祖归宗的。奶奶往后还是少提这件事,也别在外跟人说。回头闹开了,丢的是我黄家的人!”
黄大娘顿时气焰矮了三尺。
她想起早上在河边发生的一幕,她已经把什么都吵出来了,村里人都晓得这事了,怎么办?
她又心虚,又不肯服输认错,撇嘴道:“早丢人了!还想瞒呢。杜鹃昨晚没回来,我担心她,下河洗衣裳的时候跟人扯了几句她娘捡她养她不容易的话。她从那过听见了,当着好多人面跟我算账:说她三四岁就开始做家务,长大了又上山打猎养家,又教了黄家孙子孙女认字读书,又卖了茶叶帮你赎身……听那话,我黄家欠她呢!”
冯氏想起杜鹃直言不讳的性子,立即信了,气得心疼。
黄元却反问黄大娘:“奶奶没说别的?”
黄大娘结巴道:“我……我说什么了?”
黄元也不追问揭她老底,直接道:“要是没人说闲话,杜鹃不会这样说的。”说完对门外叫道:“小顺来,扶爷爷奶奶去东厢我屋里歇歇。泡一壶茶,再把瓜子豆干端些去。”又体贴地对黄老爹道:“爷爷去喝杯茶吃点东西,定定心,凡事有我和小宝哥哥呢。”
小顺和黄鹂练好的一般,立即过来“扶”二老。
三言两语将两个老人打发了,黄元才转向冯氏。
黄老爹本也要发作杜鹃的,但孙子一句话就让老婆子露出慌张神色,他便知事实并非如此,且孙子干脆果断的模样也难让他有所作为,只好被尊敬着,去享福了。
黄元在黄家越来越决断。
从附学一事开始,他先是任由爷爷奶奶威风,最后闹出事来,他出面收拾了,二老气焰便矮了一截。
他则一面将二老捧着,一面却斩钉截铁行事。
几次下来,黄老爹二人就像兵法所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最后彻底被尊敬着,却再不能做孙子的主了。
但他们性子摆在那,黄元的日子注定不会消停。
晌午,杜鹃做了青蒜炒鳝片和酱爆鳝片,分别都盛了些,送去后面小姨家,给小表弟和表妹吃。
到了任家,任远明兄妹欢呼雀跃,立即就要拿筷子尝黄鳝。冯明英连声呵斥,命他们少吃些,等吃饭再吃。
杜鹃因没见任三禾,便问道:“小姨父呢?”
冯明英道:“出山去了。”
杜鹃心下奇怪,也没多问,就准备走。
冯明英拦住她,小声问道:“杜鹃你没事吧?”
杜鹃摇头失笑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冯明英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上来。
都是外甥,杜鹃虽不是亲生的,胜在相处的年头长,不比黄元这个亲外甥情分差,所以她只好叹气了。只是与冯氏等人不同,也不知是夫妇一条心还是怎的,她和任三禾一样讨厌昝水烟,这些天都没去前面看她。
好在杜鹃的模样不像受了大打击,她也就放心了。
吃饭时,因有匠人在,杜鹃索性就缩在厨房吃,避免了和黄元见面。两次:一次是在她面前,一次是在众人面前,她只要想起黄元护着昝水烟的情形,心里依然绞痛。
但她有法子不想这些事,她会帮自己找快乐。
因黄雀儿夸黄鳝好吃,杜鹃便想了一个主意。
她对黄雀儿道:“咱们待会把门前那条水沟清理一下好不好?那水越来越浅了,把沟挖深些,荡子挖大些,洗衣裳洗菜也方便。挖出来的淤泥还能肥田,说不定还能挖不少泥鳅呢。咱不会钓黄鳝,弄些泥鳅吃也是好的。”
黄雀儿立即两眼放光,说这主意好,等下就做。
黄鹂犹豫道:“弄一身泥,多麻烦!”
杜鹃道:“弄完了天也晚了,正好洗澡。你原先不是最爱干这个的?怎么今儿懒起来。回头我捉了泥鳅你不许吃!”
黄鹂急忙道:“我喊小顺一块给二姐姐帮忙。”
杜鹃点头道:“这才像话!”
因此纷纷忙碌起来,洗碗刷锅,收拾了好去逮泥鳅。
东厢,黄鹂向黄元解释了缘故,又喊走了小顺。黄元从窗户里看见杜鹃和黄雀儿等人提着小木桶、拎着木盆、拿着水瓢,甚至铁锹等物笑着往外走,不禁愕然。
她竟是这样潇洒,立马就将自己置之脑后?
他心疼的同时,也坐立难安,再看不进一个字。
这时候,他不是应该和姐妹们一块嬉闹吗?
这样手足相亲的场景是他回来后最为贪念的。
可是,他想见杜鹃,杜鹃愿意见他吗?
没有人理会他的焦灼和忐忑,外面已经闹开了。
原来黄鹂不敢抗拒杜鹃的命令,又不想自己劳累,又担心弄脏了衣裳,因此另辟蹊径:喊了小顺不算,还去隔壁把正跟林春学做木匠的十斤和冬生喊了出来,说沟里有许多泥鳅,只管逮吧,今晚上就能吃到泥鳅烧豆腐了。
她小嘴比蜜甜,别说有泥鳅的诱惑,就算没有,两个半大小子也禁不住她的蛊惑。于是脱鞋卷裤腿,抄起铁锹铲土坯,把上下游一堵,有的用盆,有的用瓢,就开始舀水。
杜鹃和黄雀儿也跟着舀水,一时间沟边热火朝天。
正闹着,桂香和槐花来了,找杜鹃的。
桂香攒了一肚子话要对杜鹃说,槐花也急于推动杜鹃下决心,因此见到她之后,四只眼睛盯着她,都想从她脸上看出端倪来。
杜鹃奇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来得正好,帮忙吧。”
她当然知道她们为何看她,不过装不知道罢了。
桂香夺过她手中的葫芦瓢扔到草地上,然后急不可耐地将她扯到墙根下,低声问道:“杜鹃,你真要给黄元做妾?你脑子坏掉了,放着那么好的林春不嫁,要给人家做妾?那酸秀才哪点比林春强了?林春将来也能考秀才,你还怕……”
“等等,等等!”杜鹃连连制止她,反问道,“你听谁说我要给黄元做妾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