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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影急忙上前扶住他道:“爹,是我。”
听见声音,又模糊看清是大儿子秋生,林大头才松了口气,没好气地骂道:“黑咕隆咚的,你站这,想把你爹吓死啊?你也嫌弃我了?”
“爹,我……”秋生尴尬地解释。
可是,不等他说完,林大头就进屋去了。
秋生立在廊檐下的黑暗中,望着透出朦胧微光的屋里,几次鼓起勇气,想进屋去跟爹说出心中所想,又几次颓然止步。
他实在没把握、没信心。
反复踌躇,就呆呆地站在黑暗中,不知多久。
过了一会,九儿在院外高喊道:“林春!”
不等秋生答应,林大头在屋里大声道:“走了!”声音有些不耐烦,充满怨气。
能不怨吗?
这当口听见侄儿的声音,他更加心烦意乱。
本来自家就比不过大猛哥家底厚、有财势,林春还这样,这是成心把媳妇往九儿那边推呢。
没见过这么傻的儿子!
一定是杜鹃那丫头捣的鬼!
不然,林春那么喜欢她,能不想娶她?
这丫头,从小就把他儿子拿捏得死死的,忒不让他省心。
不行,他一定要想法子。
怎么着也要把杜鹃娶进门。
不说林大头充分“开动”他的大头想主意算计杜鹃,被算计的人累了一天,正呼天呼地的大睡呢。
朦胧中,忽觉有人掀被子下床,又听见外面“咕咕”鸡叫,她便知道天明了。定是爹娘放的鸡。因为今天他们要起早,去后面跟小姨合伙做豆腐。
睁开眼睛一看,黄雀儿果然起床了,外面晨光蒙蒙。
她闭上眼睛眯了会,才鼓足了勇气,狠心掀开被子,将脚伸下床。就怕动作慢了,自己贪念被窝的温暖,又要赖半天床。
黄雀儿见她这样子,噗嗤一声笑了。
二妹每天早上起床,都咬牙切齿的,跟什么似的。
还有小妹,被子都掀开了,她还跟个老鼠子一样,直往床里钻。要是不花大力气,别想弄醒她。
冬日的清晨,空气寒凉。
杜鹃被冷气一激,总算醒透了。
她一边穿衣,一边回头望向蜷缩成一团,脑袋和上半身钻进被窝,却把屁|股露在外面的黄鹂,喊道:“起来了!黄鹂。”
黄鹂根本无声息。
杜鹃又大叫了两声,上演每天早上必演的“起床戏”。
见没效果,杜鹃眼珠一转,忽然对黄雀儿道:“这肉这么炕干了,嚼着真香!还软和,不卡牙。姐姐,咱把所有的肉都切成小块,这样吃起来方便。”
黄雀儿已经穿好了衣裳,正坐在妆台前,用木梳一下一下梳着柔顺的长发,闻言愕然转脸。
见杜鹃对她挤眼,顿时反应过来。
她一边无声地笑,一边看向床上。
果然,就听床上有人问道:“肉好了?”
声音清醒精神,一点不带慵懒含糊,可见睡觉的人彻底被吸引了,也彻底被惊醒了。
杜鹃转头,只见黄鹂跪坐在床上,披散着一头短发,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问,神情十分关切。
她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黄雀儿也笑了。
黄鹂这才发现被耍,气鼓鼓地咕哝道:“二姐最坏!”
杜鹃见她作势要钻进被窝,忙道:“我怎坏了?那肉焖了一晚上,不用问也好了。你确定还要睡,不起来去尝尝?五香花生肯定也是煮好了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哦!”
黄鹂听了,飞快地爬到床沿边,溜下去,站在踏板上,开始穿衣。
杜鹃已经穿好,嫌弃她太慢,把衣裳拿过来,一件一件帮着往她身上套,一边开始晨诵。
杜鹃:“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黄鹂:“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杜鹃:“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
黄鹂:“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
杜鹃:“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
黄鹂:“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
……
“背九九乘法表。”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五乘以九等于多少?”
“五九四十五。”
“八乘以六等于多少?”
“八六……六八四十八。”
朗朗晨诵和对答中,三人飞快梳妆完毕,又将床铺收拾了,被子叠整齐,这才出来往厨房去。
黄鹂边走边快乐念叨:“初一早上,我就能穿新衣裳了。”
杜鹃问道:“就那么想穿新衣?”
黄鹂道:“当然了。新衣裳好看。”
杜鹃忍不住教训道:“要好看,就好好走路。这么扭来拐去的,像什么样子!真正好看的女娃,应该不管穿什么样的衣裳,其笑容举止都赏心悦目,而不是你这样的。那些靠新衣裳才能撑起来的,都不算真正的好看。”
黄鹂本来又蹦又扭,闻言慌忙站直了,规规矩矩地走。
杜鹃又道:“叫你好好的走,也不是这么木呆呆的死板。如果这样装模作样,还不如刚才呢。”
黄鹂不满地仰头道:“二姐姐,到底要我怎样走?”
黄雀儿就嘻嘻笑起来。
杜鹃也郁闷不已,费力地解释道:“我就是叫你别扭扭捏捏做怪样子,但也不要蹩手蹩脚不敢动,总要自然点。说笑走路,自然就是最好了。不要为了引人注意,装模作样搞些动作出来。”
黄鹂“哦”了一声,神情还是懵懂。
进了厨房,黄雀儿找出围裙系上,头巾扎上,便开始忙活起来,一边对杜鹃道:“就你有那么些耐心教她。我就没耐心,管她怎么走。”
杜鹃也一样收拾,又不放心地问黄雀儿道:“哎呀,我这样子是不是特别像个唠叨的老婆子?姐姐,我比以前啰嗦许多吧?都是这丫头磨出来的。”
黄雀儿笑道:“你也就对这丫头才啰嗦。”
她说得很委婉,杜鹃听了却咬牙,朝黄鹂命令道:“去,拿扫把把堂屋、房间、院子都扫一遍。不许糊弄,要扫到边角,床底下也要扫到。”
黄鹂乖乖点头,拎着小扫帚就去了。
黄雀儿站在灶台里面,用一个大篮子盛里面大锅里的五香花生;杜鹃则掀开外面中锅的锅盖,顿时一股浓郁的肉香味散发开来。
杜鹃看着锅里焖透收干了水的酱红色肉块,忍住腮帮子冒口水,道:“还真是香。姐姐,先把花生盛起来,把大锅腾空了,烧些热水清洗砧板和刀,我要把这肉切小块装罐子。”
黄雀儿点头,动作麻利地将花生盛了,拎到外面沥水。
然后,刷锅,烧水。
杜鹃便偷空刷牙去了。
等忙好过来,赶紧先舀了些热水,使劲冲洗那花生。
黄雀儿过来问:“这是干什么?”
杜鹃道:“这花生上面黏糊糊的,吃了手脏。冲干净了,就着今儿大太阳,晒一天,那才干爽呢。吃的时候也弄不脏手了。”
黄雀儿有些不放心,道:“这么洗,那香味不是洗掉了?”
杜鹃道:“不会。焖了一晚上,味道早进去了。”
黄雀儿剥开一颗花生尝了尝,点头道:“是。我来,你洗手切肉去。”
杜鹃便将葫芦瓢交给黄雀儿,自去收拾五香肉干去了。
她将砧板翻过来,又拿热水烫了一遍;刀也不用平日的菜刀,而是用任三禾给她买的小刀,也烫了,方才净手切肉。切好的肉块放进昨天就准备好的瓦罐子。
一边忙,一边顺手撂了块肉放嘴里——
嗯,真的很香。
跟预料得一样,嚼着很有劲道,却又不是干巴巴的嚼不烂,很容易就嚼碎了,粉粉的,香香的味道中透着点辣,十分开胃。
正哼着歌儿忙碌,忽见黄鹂跑进来,道:“二姐姐,我扫好了。能吃肉了?”
杜鹃笑道:“你牙刷了么?这么一会都等不及?”
黄鹂只好又去刷牙。
黄雀儿笑不可仰,一面往大锅里又添上些水,塞了把火继续烧,一面舀玉米面煮粥。
“早上不弄菜了?”她问杜鹃。
“不用费事了。我把这肉撕些,再把那花生剥一些,拌上些葱花,用来送粥不正好。还有酱黄瓜和酸菜呢。”杜鹃胸有成竹地说道。
黄雀儿抿嘴一笑,便不吱声了。
其实她心里都有数,也会做。但跟杜鹃在一块做事的时候,她习惯了征求她意见,姐俩总是商量着来。
等粥煮上了,黄雀儿这才开始洗漱。
回头进来,见黄鹂早趴在桌边吃上了。
杜鹃又开始数落:“这肉有点辣。大早上的,空着肚子吃不好。等下吃粥的时候再吃吧。那花生吃几颗倒没事,早上吃花生好。”
黄鹂哪肯听,一边嚼鹿肉干,一边问道:“二姐姐,等吃了饭,我装些肉干在荷包里,当零嘴吃好不好?”
“不好。”杜鹃断然道,“把肉干装荷包里,亏你能想出来!那荷包还要不要了?还有,这肉干带出去,人家见了,你是给人家吃呢还是不给呢?你这么小气,肯定舍不得给人吃。那还装出去现眼干嘛?你就想显摆,是不是?黄鹂,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跟人显摆。你想吃,就在家吃。给人家看见了,又不给人吃,只有蠢货才这样干!”
黄鹂被训得没了声音。
杜鹃继续道:“像这肉干,还有小炸,都是有油的,所以不方便带出去吃。在家吃的时候也要洗手。不然一手油,再不小心蹭身上,人家看你邋里邋遢,一点不可爱。”
黄鹂点头道:“我晓得了,二姐姐。”
杜鹃这才满意地说:“昨天炒了花生和瓜子,又弄得很干净,那个装在荷包,还不够你磨牙的?”
黄鹂听了醒悟过来:原来过年了,家里吃的多着呢。
她高兴地应道:“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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