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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东村穷是穷了点,杂货铺还是有的,就建在从竹林进来后泥坡下的村口,面积比梨木叔叔的杂货铺还大一倍。只是杂货铺里没有玻璃货柜,门口盛放商品的是两大木板,木板四周钉上了防止货物滚落的小木条。只有当下时节热卖的商品才会摆在门口的木板上,比如此时倍受小孩欢迎的各式烟花爆竹,不结冰的棒棒冰什么的……
店上的招牌写着【青东村百货商店】的字样,不似杂货铺那般不给人进入店内。它是由村长发起建立的利民商店,在一定程度上由公费维持运营。因此是一个像极了杂货店的小超级市场,货板之间开有一条供人走进店内的较宽通道。
进入店内就会发现店里的木架上有电池、电筒、剪刀等各宗货物,还有一个连孩子都会觉得很小的小冰柜,在里面才能找到结冰的棒棒冰。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大胜男都喜欢吃这东西,它糖分较高富有补充体力的能量。
白兔糖、饼干、巧克力牛奶球等年货都被放在显而易见的第三第四层。货柜最下面一层摆放的是洗衣粉、洗洁剂和蚊香。放在顶层被束之高阁的商品大概只有胜男才能看得到,想必不会是什么适合小孩购买的东西。
除了胜男之外,与梨木来买爆竹的还有大表哥和二表哥。
二表哥性格内向,不怎么喜欢花钱,总是攒着留以后待用,所以最多只会买两盒爆竹,别人放了四五响他才会点燃一响。估计正是这种能人所不能忍的意志,才让他考上了上海交大这样的重点大学吧。
与二表哥相比,大表哥买的爆竹很多。梨木小时候也常跟二表哥一样只买一两盒“火柴炮”,只不过总是在第一时间挥霍干净,然后死皮赖脸的朝大表哥讨要。
现在梨木则成了散财童子,故意买了一大堆爆竹,出了杂货铺后一个人分一堆,三人的小手都抱不过来。最后又买了一扎圆筒型的烟火,装在袋子里准备晚上拿给大家放。
及至傍晚。
啪,啪啪啪啪啦啪啦啪啦——
院门外响起了一连串爆竹声,片刻后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诱人的硝烟味。在这串炮响之后便可以开年饭了。院子里摆了三个大圆木桌,全都似卢薇家晚上聚餐的桌子那般大小。两老人平时吃饭自是用不到,只有开宴席时才会搬出来宴客。
大人分两桌,小孩共聚一桌,只有10岁以下小孩有权跟父母坐在一起。由于没有餐桌转盘,桌面上的菜都是一式两份摆放,站起来还是能拿到想要的菜的。
此前都玩累了的表哥表姐们都食指大动,奈何按照规定在炮响完之前就是不能拿起筷子夹菜。炮响之后众人立刻抄起筷子抢食,少女们夹马蹄和香菇,桌子上的红色干肉铺则是三个小男孩的主攻对象。
大家的桌子都靠得很近,稍微大声点说话其它两桌也能听得见,因此不断听到从一群妇女中不断传出“别光吃肉,记得吃青菜!”、“自己拿碗勺汤!”之类的律令。
以前李家的教养方式便是在饭桌上“自力更生”,如今的父母就生一两个孩子,母亲们不免担心他们会挑食。见喊过一声后所有孩子都开始夹青菜,她们又回归到了自己的话题中。
“我记得你说梨木画的是《老夫子》那样的小人书吧?”
李日升就住在南华桥北商业街,与李秀丽家近,半年里双方偶尔也拜访过几次,只不过对梨木的话题谈得不深。今天见乍见梨木画水墨画才会出此疑问,
“他什么都画一点,准确来说梨木画的是漫画杂志。嗯,小人书也叫漫画,不过大小和杂志不同。杂志里的故事种类比漫画多,但每期的内容都比较短。”李秀丽跟梨木日积月累的也学到了很多东西,以90度角张开食指和拇指,用两只手在自己左上和右下角比划了个大小——
“大概这么大的一本书,每个月都要发一次稿那种。”
“七娘,是月刊吗?月刊叫什么名字?”比梨木大8岁的二表姐微微偏过头问道。她旁边就是外公外婆以及妇女们的席位。
“叫——《上国漫画》。”
此时母亲又往嘴里加了一条青菜,未免母亲吃饭噎着梨木替母亲答到。反正在同一桌,何必舍近求远去让邻桌来答。
“噢噢,这个我知道,那是上国出版社的杂志,是最近兴起的一个很有名的出版社月刊。”与卢薇一个年龄,大梨木10岁大表姐接过话茬。
(报纸评价说“单本漫画画得很好,杂志却烂得要命”的那个。)心里虽然这么想,因为杂志的当事人就在眼前,这话当然不能随便说出来。
况且表弟投的正是那“烂得要命”杂志。唯一好得到评的作品只有《Q版三国》一部漫画,阿霞不认为那是表弟的作品。表弟画的漫画更有可能是那些被评价得很糟糕的部分。
“是啊,杂志销量不是很好。”梨木叹气道。
上国出版社倒有自知之明,从一开始发行1万册,到现在还是发行1万册。估计在没招到新的漫画作者之前,整个公司都打算靠区区一本单行本来运营吧。
“梨木就是给这家出版社画漫画吗?好厉害哦,笔名是什么?”与二表姐有着同样美貌,天真烂漫的三表姐询问道。
“阿里。”
“《Q版三国》的那个阿里?”大表姐似乎是对三表弟的答案感到不可思议,表情变成了不相信的状态。
“是的。”梨木对大表姐梁燕霞的表情百思不得其解,歪着头看着她答到。
“怎么,很有名吗?”这时姨丈那桌插话进来。
“当然啊,在前几个月的报纸上还提过呢,爸你不记得了吗?杂志里唯一受好评的一个画家,没想到居然是我们家梨木呢。”二表姐帮大表姐说道。
“阿里——阿里——梨木——梨木——”二姨丈的侧头思考,接着恍然大悟一般说道,“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么说的话,梨木,你知道断罪吗?”
“断罪又是谁?”
“今年犹如彗星般出现的畅销漫画家作家,且不说性别,本人完全笼罩着谜团。”二表姐看着前方的眼神突然有些飘逸。
——你们用不用谈得那么投入啊,当事人就在眼前啊,我会受不了的啊……
将二表姐的话当做称赞的梨木微微脸红起来,以后迟早会真相大白,现在又不能告诉他们真想,只好找借口辩解道:
“我不也笼罩在谜团中嘛,上国对所有作者的真实身份都采取了保密措施。”
“那你知道他吗?”
“知道,不过我们有严格的保密规定。”
“吁——”二表姐对莫须有的规定发出了鄙视的嘘声。
“谜底总有被揭开的一天。”梨木提示到。
到时候评价恐怕就会变成——
【犹如彗星般出现的畅销漫画家作家,且不说性别,本人完全笼罩着谜团。作品题材从科幻到恋爱**无所不包,作画风格变幻自在……】之类的吧?
“可是那时就没有50块奖金了啊。”二表姐用颇为遗憾地语叹道。
“诶——?”梨木嘴角抽动了一下,无言地抿了口汤,透过汤碗瞄了二表姐一眼。
——你就打算以50块的底价把表弟卖掉么……?
“不是你自己想要知道他(她?)是谁吗?”大表姐奇道。
“我本来就不是很喜欢他的作品啦,第二册总是打啊打的,还跑出个恶心的光头大叔阿姆斯特朗。”
“怎么会,你不觉得腕炼金术师阿姆斯特朗少佐很搞笑吗?而且焰之炼金术师马斯坦大佐也帅呆了,最后马斯·休斯在中央训练场广播‘今年要举办一个盛大的广播,因为……我女儿两岁生日了!太棒了!’很有爱吗?”大表姐连官职和漫画台词都背了出来,显然是《钢炼》的资深漫画迷。
……但是,梨木用着似乎是在看一个可怜虫的眼神看着她。估计在后面看到“超级爱女的傻瓜父亲”被人造人干掉时的悲剧场景,就说不出“很有爱”之类的评价了吧。
话说,大表姐你高考真的不要紧吗?
本来学习就平庸的大表姐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分心读书,最后若是只考上大专的话梨木会无地自容的。
“可是爱德华打宗教男爆了手脚,回家跟阿尔方斯修炼,又跑去打监狱罪犯很无聊啊。”二表姐很惊讶大表姐会如此认真,不过同为高中生的她不畏仗义执言。
“中间不是有找医生询问贤者之石,又去图书馆查配方,温莉被劫持的过度桥段吗?”大表姐跳过了战斗部分。
“我不是说漫画不好,只是不喜欢而已。”二表姐在事态失控前自辩,顺便将战火转移他处,“梨木,你来说说看,那部漫画是你同事画的吧……”
梨木错愕的看着二表姐,尼玛真是躺着也中枪啊,连“同事”的被她扯出来了,这位美少女给出的理由还真难以拒绝。
说实话,钢炼肯定不是升级流漫画,主人公的能力从最初到最后,提升幅度没有从蝼蚁升华到神明这么夸张。不会出现“金丹期”一根手指碾死“筑基期”的情况,很难说《钢炼》主角在剧情最后能两三招大败以前的自己。他主要的提升是在对炼金知识的“理解”、“分解”和“再构造”上。只是整部漫画打斗场面的确比较多,很难想象荒川老师身为女性为何会画如此男性向的漫画。
听到别人这么热心的评价自己的漫画,不论评论好坏应该都会觉得高兴才对,但梨木听着她们的讨论一点也不开心。因为他知道《钢炼》不是自己的漫画,它虽属于自己,却不是自己所创作的漫画。
——或许用小说进行伪原创会好受些吧。
毕竟在漫画部分是属于自己原创的,畅销小说的漫画化确实很吃香。
可花了半年时间,攒了些钱,想帮亲友脱贫致富吧。
钱又不够。
做日常任务得花钱,天知道哪天它会不会发布要求买汉白玉印章的任务?
再者去欧美国家找一家真正有实力的医院去做心脏病手术,八九十万——肯定不够!不是他们的国民便不能享受他们的福利待遇。
钱非万能,绝非无能。
如果不想在今后陷入边赚钱边画漫画的窘境就得尽快完成原始积累。
遥想当年外婆得胃癌不肯定动手术,原因并非是因为七个孩子没钱,而是觉得动手术浪费钱,她在为儿女省钱!弥留的最后几天,她躺在家里地板的席子上,脖子开了个洞,喉咙里插着一根呼吸管,每次深重的喘息都会把滤膜吹起。
打营养针,灌液体食物,消化物排不出,尿排不出。明明是个干瘦的人,肚子却整整涨了三圈。膀胱痛嘛?胃痛嘛?呼吸难受吗?
当时就这门跪在她身边看着,不知不觉就连自己也痛起来,那是当然的,亲眼送走一个人是如此痛苦。
思念至此时。
“梨木,封包。”一双略显瘦小却健康有力的手,捏着红包从后面递到梨木眼边。
“谢谢外婆,外婆新年好。”
梨木接过红包。外婆的记性比她的女儿更是不如,只有在开饭后等孙子孙女到齐后才会发红包,她不需要耗费心力去思考给了哪个,没给哪个。
外婆的红包只有65mm*40mm大小,材料是分割后的红纸,整个红包采用纯手工制作。看起来很厚实,实际上红包里只有两张火红色的1元钱。扭动会产生清脆的响声,里面装着的1元钱都是新钱。那是外婆特意从卖菜的钱中拣出来,特意留到每年的今天包到红包里的宝物。
小小红包包裹着新一年的祝福,带给孩子们难以想象的好运。
1元代表着外公,1元代表着外婆。
梨父乘坐摩的姗姗来迟,赶上与姨丈们喝酒的最终宴会。酒过三巡,日落西林。不时脚上一痒,低头看见亮亮在桌子底下忙活捡骨头的身影,年宴也临近了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