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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里来桂huā开,整个凤鸣村空气里浮荡着一丝甜甜的桂huā香味,虽浓郁入鼻却极为舒服。这与桂huā有着疏肝通气,醒脾开胃有着关系。
颜舜华颇为喜欢桂huā,便寻了秋光和煦的日子,与莫青山还有杨悠兰一通去了村子里的桂huā林里晃桂huā。
空气里香气流动,桂huā林中不时有风穿过,桂huā原本过于浓郁的香气经了风被冲淡不少,闻起来反倒更舒服。早秋的太阳明艳,打在人身上,有一种和煦的光辉。颜舜华踮起脚尖摘了一丛桂huā放到手里。
杨悠兰在地上铺了来之前特意带的一块huā布,莫青山便招呼颜舜华:“华姐,过来。我们要晃桂huā了!”
颜舜华清亮的回了一声,转了身去。
莫青山神情一怔,倒是笑了:“华姐长了一岁,这个头又长高了,容色也更美丽了……”
颜舜华眉眼笑道:“青山阿姐也好看,我哥哥可盼着呢!”
六月份的时候,在颜林氏与虎子娘与虎子祖母的张罗下,莫青山与颜致远定了婚约。碍着两人年纪都小,说好了三年后成亲。
这时候定亲都颇早,定亲是件大事,一旦双方确定下来,那也就是铁板钉钉的了。
莫青山脸上就泛了红晕,低下头不说话,眉眼里盛满了笑意。
杨悠兰也打趣了莫青山两句,脸上也带着笑。
颜舜华却注意到杨悠兰笑容下掩藏的落寞与疑惑。
颜舜华是知道的,杨悠兰私底下是寻过自己的,言明了以后不会嫁给哥哥颜致远的。不过,到底曾经神女有意过,想来对颜致远与莫青山之间还会有些介怀吧……论年纪,表姐杨悠兰比莫青山又年长,到了十月里,就是及笄之年了……
可……婚约……
还是没有着落。
颜如玉与颜林氏一直对杨悠兰的事比较上心,也暗中嘱托了人帮着留意着可有好的后生。只是,颜如玉看的上的看不上杨悠兰,看的上的杨悠兰的,颜如玉又看不上……如今,杨悠兰的婚事都成了颜如玉心中最大的烦恼了。
这倒真不能怪大姑姑挑剔……
那些看的上杨悠兰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家啊……
要么五短身材,要么家徒四壁,要么是个……二婚头,拖儿带女的还一身臭毛病……
颜林氏私底下对颜舜华感叹过:“婚姻嘛是女人一辈子的事。兰姐虽说摊上了那个爹,受了连累,可到底人生的好又懂事能干。不指望寻个多俊的或者多富的,可好歹也得清清白白模样过得去,家里过得去啊……不然,这一辈子可就真糟蹋了……”
颜舜华与颜林氏看法一样。婚姻的两方总得时时相对,总要顺眼了日子才能细水长流下去。过日子过日子,倘若连饱腹都成问题,又怎么生儿育女,又怎么和美的起来?
颜舜华便说了个笑话逗了杨悠兰开怀。莫青山闻言知雅意,也讲了些听来的趣事。杨悠兰不是傻子,自是看出了两人的好意,顺着笑了。
三人接连晃动了桂huā树,收了好大一包的桂huā。往回走的时候,不想却碰见跌跌撞撞跑来的杨慧森。
杨慧森也长高了不少,人又瘦了点,看上去倒比以前精神了,不过这会儿杨慧森却是一脸悲色,一见了杨悠兰,嚎啕大哭起来。
颜舜华几人心中感到莫名无比。杨悠兰已经蹲下身子,将杨慧森揽入怀中,仔细的哄慰。
杨慧森却只是哭,问他也不说为什么。
颜舜华瞧着,心里大约有了一个猜测……
父亲颜世卿近来去了平城,所为何事,颜舜华是知道的。
或许,杨四平出了事……
果不出她所料,杨慧森哭了一阵,缓过气来,却依然语不成调的道:“阿姐,阿爹……阿爹……他死了……”
说完,杨慧森又嚎啕大哭起来……
颜舜华与莫青山面面相觑。
颜舜华心里叹息一声,小心看了看杨悠兰,却见杨悠兰两眼空空,面色呆呆。
颜舜华走上前,拍了拍杨悠兰的后背,担忧的唤了一声:“兰姐……”
杨悠兰却是忽的站起身来,原本依偎在她怀里的杨慧森自是没有想到,倒差点摔倒在草地上。
杨悠兰却是已经发了疯的向家里跑去,她胳膊弯里原本挎着一包适才新晃的桂huā,这时却是跌落在地上,散了一地……
颜舜华自不放心,跑着跟了上去……
莫青山本就有些力气,也不含糊,将犹自哭的稀里哗啦的杨慧森背在背上追了上去……
到了家里,颜家早已乱了套。
颜如玉听了消息后,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
颜世卿风尘仆仆赶来,早已累的不行,眼见大姐颜如玉哭的黑天暗地,心里也不好受……
颜林氏则心思复杂的多,一面有种解脱了的感觉,这种感觉好似大仇终于得报,既然已经死了,以后森哥与兰姐的亲事不用再被拖累;一面又有种心疼的感觉,这种心疼来自于闺女,闺女还是爱着那个人啊……
颜林氏叹了一口气,一日夫妻百日恩,且让她哭吧……
杨悠兰跌跌撞撞赶到家,听到她娘颜如玉的哭声,只觉得耳朵里轰隆一声响……
娘也哭这么狠,爹,他真的死了吗?
人死如灯灭,以往的不好一瞬间都消失了,都可以不计较了,可那些好却留在心里……
杨悠兰记得,小时候爹会买糖人给她,会搂着她与她娘说:“咱们永远在一处,好好过!”
杨悠兰记得,有一年过年,家里却没有钱置办年货。弟弟森哥不懂事,看见别家的小子都穿了新衣,吃着果子,便在家里哭着闹。爹脸阴沉的跟水一样离了家门,到了晚间家家都已经安歇的时候才回来,他手里拿了果子,拿了一块huā布,笑嘻嘻的看着她们姐弟……杨悠兰忘不了那日爹身上的血迹,还有娘的哭声:“那王大户家的儿子是个疯子,天天打人为乐,你何苦为了这点吃的……去他家……”
杨悠兰记得,有一日,爹满脸喜悦的归来,进门就抱着弟弟森哥在屋里转了几圈,又搂了她。那一日,爹好似年轻了好多岁,他开心的讲着话:“那李家的管事也算讲信用,没有白使银子,答应让我去首饰铺子里做个伙计,并会打点好好教我……森哥,兰姐,以后爹会做大管事,给你们买好多好吃的,好穿的……”
……
太多太多……
杨悠兰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扑簌的掉,心里面像是生生的被挖了好大一角般,好似有人拿了刀在一刀一刀的割心一般……疼……
泪眼中,她听见表妹颜舜华在急急的问舅舅颜世卿,自己的爹是怎么死的?
泪眼中,她听见舅舅的话。
“那女人是李大户家里的家生子,没有主人家同意,自己是断乎不可定婚约的……杨四平不知何事又得罪了首饰铺里的大掌柜,被辞退了,那女人便天天吵,天天闹……到了后来,杨四平竟然发现,那女人又暗中和李大户家里的一个男人好上了,那男人也是家生子,听说主人家已经决定为他们办事了,杨四平亲气不过,和那个女人吵了一架,又将赶来的那男人一石头打在了脑壳上,那男人当场就死了……那女人便要报官,杨四平却要那女人跟着他一起逃,在路上被那女人下了药毒死了……临死前,杨四平掐死了那女人……两人的尸体一直在几个月后才被发现,听说都腐烂了……我便使了银子,找人将杨四平安葬了……”
泪眼中,她听见外祖母恨恨的说:“报应啊!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能饶了那一个!”
泪眼中,她听见表妹颜舜华在大声的说话:“快,快,将森哥抬回屋里,掐他人中,再寻药方里拿参来……”
泪眼中,她听见外祖母大声的责备:“好好!好!我白生了你,那负心汉死了,你要寻短见,你要跟着他下地狱,你要你的儿子女儿没了爹又要没有娘……都别拦着她,让她找绳子去……”
山中无日月,一晃是经年。
雪huā落了,满山的春huā开了,满村的药材丰收了,雪huā又落了,春huā又开了,葡萄又熟了……
转眼,两年过去了。
因了杨四平的去世,杨悠兰的婚事倒也不急了,再议也得三年后。这两年来,颜家变化颇大的,先是家中的药堂经营的越来越好,颜舜华与颜林氏又一起出了许多的成品丸药与膏药,不仅观音镇上的杏和堂经营,全国的杏和堂也都经营着……
一时,杏和堂名声大噪,在药行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杏和堂感念颜家,又打点了平城的药学中人物,将颜林氏上了《平城医志》。上谱那日,颜林氏将自己关在屋里很久,等出来时,眼圈有些红。
颜舜华猜她是哭了……
颜林氏当晚召集了家中所有的人,说了自己的决定……
颜家准备在平城设药馆,颜家准备举家迁往平城……
而就在同一日,有一人深夜里来到了颜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