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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白的月光照进在白府的路上,就像飘着一层淡黄色的雾气。
槿娘的眸子闪亮,一双桃花美目睁的大而圆,她低低的道,“方维其是不是你害死的?”
听到这个名字的白正圃猛的睁大了眼睛,向后靠去,想看清楚眼前的女人到底是谁。
只是那石头不稳,白正圃晃了晃脑袋便向后栽去,“扑通”一声,竟是躺在了地上,转眼就不见声息。
“相爷!”赶回来的金珠远远的看着叫出了声,肖婆子连忙也跟着跑过来,三个人一同将白正圃拉了起来,却发现白正圃的额头处有几点血红,映在月光下,格外渗人。
槿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这样巧,不过是没坐稳摔下去,竟是磕到了额头,但愿白正圃没事才好,白家的兴衰她虽不看眼里,但这一府众人还都指望着这位相爷。
“什么?摔到了头?”梅氏听着金珠低声在耳边的回禀,心里一惊。
白老夫人见到梅氏有些异样便问道,“怎么了?正圃出什么事了?”
梅氏看了看正给二老爷白正固添茶水的二太太齐氏,却是笑道,“没什么,说是相爷不愿意回去,非要回来给陪母亲赏月,九丫头一时拉不住,竟是摔了一跤,我这就去看看。”
白老夫人听了笑眯眯的道,“正圃喝成这样还惦记着我,快去吧,这会子请大夫不好请,记得多给些银子!”
梅氏恭谨的应了是,出了春晖堂。
这才一边急步往荣锦堂赶去一面问金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跟我说仔细些!”
肖婆子把白正圃扶到卧榻之上,翠玉已是慌了,从净房拿了铜盆打了水,帕子没湿就递给了槿娘。
槿娘皱了皱眉头,翠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到水盆里浸湿,又拧了一下,这才又递了回来。
折腾了这半晌,额头的血迹已经干了,拿了油灯照着看了个仔细,原是被石头蹭破了皮,槿娘这才放了心,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梅氏急匆匆的走进来,“相爷怎么样?”
翠玉将油灯拿开,槿娘回过头来,“父亲摔了一跤,蹭破了头皮!”
梅氏不悦的看了一眼槿娘,拿过翠玉手上的油灯照过去看,待看到确实是只蹭破了皮,这才松了口气。
“去把药箱拿来!”梅氏将油灯放到炕几上,又将帕子在水盆里淘了淘,拿起来拧干,半跪在地上,给卧榻上的白正圃擦脸。
看着梅氏眼里透出的温柔,让槿娘有些触动,这种眼神她只在梅氏看到大少爷德哥时看到过。
屋子里的窗户开的小,浓浓的酒气熏得槿娘频频作呕,梅氏似乎没有半点反应,仔细的给白正圃擦了伤口,又擦了脸。
金珠取了药箱过来,梅氏拿了一卷白布出来,给白正圃把伤口包起来。
待把伤口包好,梅氏起身,冲着槿娘道,“行了,这里有我,你们先回去吧!”竟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让槿娘有些愕然。
没有多话,槿娘出了院子,肖婆子照例提了灯笼送几人回东跨院。
槿娘想了想问道,“你可见过我娘?”
肖婆子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这个“娘”指的是谁。
她愣了愣,方低声道,“奴婢倒是不曾见过,只是听夫人和戚妈**提起过。”
“哦?那她们说什么?”
肖婆子欲言又止,槿娘立即明白,恐怕说的不是好话。
她想了想又问,“我娘可进过白府?”
肖婆子忙摇头,“不曾,嗯……方姨娘当时在外头住着,夫人倒有意将人接进来,只是相爷不许。”
槿娘愕然,方如萱当时的确住在京城,她没有跟着流放,而梅氏竟然还知道她的存在。
只是明知道是罪臣之女,梅氏怎么敢说出让她进府的话来?或者当年梅氏并不知道?京城姓方的人家虽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
“戚妈妈见过我娘?”
肖婆子为难的摇摇头,“奴婢当日虽在内院当差,却是在厨房,实在是不知道此事。”
次日的一早,白府传出话去,白正圃因着醉酒摔跤,伤了头,大夫人的病也不曾好全,因此合府闭门,恕不见客。
任着吴太太上窜下跳,到处诉说自己的冤屈,可白府来了个闭门不出,倒也清静。
过了几日,二太太齐氏带着小三小四到了荣锦堂。
趁着老太太高兴的功夫,齐氏方道,“母亲,过些日子就是您的寿辰,您看应该怎么过?”
虽不是整寿,但按往年的惯例,总要摆上几桌,只是今年却又不同,如此尴尬的时候,若是发了帖子人不到,岂不是丢了白家的脸?
这事儿还是得向老太太讨个主意,万一出了岔子,也有人替她出头。
白老太太却是一愣,略思索了一下,方狠心道,“摆!”
这时候摆酒,才能试出哪些才是白家的亲友,若是这时候躲的,就一定是面子交情。
不几日,帖子发出去了不少,回帖要来的却没有几家。
白正圃头上缠了白布,半倚在卧榻上,听梅氏说话。
“郑家当即就回了消息,说是一定要来的,倒是荣国公府说国公爷不舒坦,到时候就不来了;三娘说二殿下最近要去直隶办差,恐怕来不得,让人送了寿礼来,是个翡翠石雕的龟鹤……”
白正圃脸色沉了下去,荣国公那个老头儿是个滑溜至极的,若这一回他真失了圣心,这门亲事恐怕也要做罢。
至于二殿下,什么去直隶办差,纯就是个幌子,不过是皇上说了一句直隶今年的收成不错,他便主动提出要去巡视,且安排就是这几日,待到白老太太寿辰,早就回来了,怎么可能赶不上?还有那个翡翠石雕的龟鹤,潘家园里二百两银子随便挑,倒还好意思拿得出手?
二王妃的娘家国姓爷过寿的时候,送的可是失传以久的唐代《五牛图》,价格千金。
白正圃想了想又道,“那徐家和甘家呢?”
梅氏叹了口气,“还不知道,下人们说若是来不得便让人给送消息过来。”
这两家跟荣国公府一样,都是定了亲事却没有下聘,说不得都在观望,看皇上的意思。
金珠端了药进来,梅氏上前递到白正圃的嘴边,“相爷喝药了。”
白正圃接过来,喝了一口,却是皱起了眉头,狠了狠心方吞了下去。
梅氏连忙拿了蜜饯过来,“郎中说你有火,加了黄连下去,虽苦了些,却是极有用的!”
白正圃却是摇摇头,紧蹙眉头的把汤药喝下去,又接过梅氏递过来的茶水,使劲的漱了漱口。
梅氏看着白正圃喝药的样子,心中竟多了几分柔软。那一年嫁过来的时候,白正圃也是这样,因着夜里读书睡着了,摔到了地上,磕破了头,梅氏伺候白正圃喝了两个月的汤药,可就是天天躺在床上,手里也离不得书册。
记得白老夫人当时还训斥自己,说自己没有照顾好相公,可白正圃却是站出来护着自己,说是自己读书的时候不耐烦有人在跟前,这才让她躲过婆婆的训斥。
从那以后,梅氏便将书房后面加了个耳房出来,只要白正圃读书,她便在耳房里做针线,算帐,直到躺在那卧榻上沉沉睡去。
直到相公进京赶考,而后就遇到了方如萱。
次日的一早,徐家送了回帖,说是寿筵那一日一定到,看字迹,白老夫人冷冷一笑,这分明不是徐夫人的字迹,看来徐家昨儿个定然有一场争斗。
那送回帖的妈妈又问起槿娘来,“……九小姐说要给我家老夫人做双鞋,也不知道做的怎么样了?我家老夫人说让我来问一句,若是得宜就把鞋带回去,待到寿筵的时候穿给您看!”
白老夫人笑眯眯的应着,“我家九丫头愚笨,那鞋子想必是做好的,只是针线粗糙了些,还请你家老夫人莫要嫌弃才是!”
说着老夫人招了招手,“辛妈妈,带这位妈妈去东跨院见见九小姐!”
那妈妈给白老夫人行了礼,便往东跨院而去,一路之上虽不说话,却是见人笑三分,辛妈妈心中有几分好奇,面上却是笑道,“妈妈在徐家可是在徐老夫人院子里当差?”
“算是吧!”那妈妈笑着应了,却让辛妈妈心中打鼓。
槿娘站在东跨院里,仰着头看着院子中唯一一棵的桂花树,树上金灿灿的树枝,跟白老夫人屋里的花枝一样漂亮。
“绿柳,帮我望个风,我上树去折几根花枝来。”槿娘说着便两脚一蹬往树上爬去。
绿柳站在树下,却是有些担心的道,“小姐,你小心着些,别摔下来!”虽说在外院也曾见过槿娘爬树,但如今槿娘的身份尊贵,何况上一回跟着槿娘在护国寺闲逛就被打了板子,这一回绿柳怎能不紧张。
只是,她只顾着紧张,却忘记了给槿娘望风。
“九小姐,快下来!”一进门的辛妈妈大吃一惊,连忙喊道。
槿娘歪头看去,只见辛妈妈带着一个陌生的妈妈进了府,她连忙将桂花枝放到嘴里一咬,就往下爬,谁知那千层底的珠花绣鞋实在比不上以往的布鞋粗糙,一下就踩滑了脚。
“扑通”一声,槿娘坐在了地上,嘴里还叼着一枝金灿灿的桂花枝,抬头看向辛妈妈,只见那位陌生的妈妈紧蹙了眉头,不悦的看着她。
槿娘的心猛的跳了一下,这人是谁?好不懂规矩,竟不像是个下人的样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