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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鸿宇也不含糊,一口喝干杯中酒。
既然从乌日新嘴里吐出了“袁〖书〗记”这三个字,今晚这一趟,就不算白来,倒无须让乌日新太过惊惧。
见了这个情形,乌日新高高悬着的一颗心,才略略有点回落。不过另一股更加惊惧的情绪,又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
刚才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也不知是祸是福。
但话已出口,再想收回去,明显不可能,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扛住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来来,范处长,尝尝这个,白灼虾,真正的海鲜,很生猛的,算是他们酒店的招牌菜。”
乌厅长站起身,用卫生筷子给范鸿宇夹了两只肥硕的大虾。
八十年代末期,在洪州这样的内陆城市,正宗的生猛海鲜太难得一见了。单是运输和保鲜,就是一个绝大的问题,因此也就贵得离谱。而现在桌面上,却有好几个海鲜。为了今晚这顿饭,乌厅长实在下足了本钱。
这笔开支,拿到厅里去报,肯定是行不通的。谭厅长还没走,乌厅长没办法给他解释自己请的是什么客人。范鸿宇这个名字,绝对不能出现在自己嘴里,说给谭厅长听。
当然,这个难不住乌日新,好歹他是手握一定实权的副厅长,报销一顿饭钱,还是有办法的。现放着康己德那个混蛋就在外边等候,难道他不该出点血?
事情都是由他引起的。
乌日新毕竟老于世故,眼见范鸿宇范鸿宇脸色缓和下来,便即殷勤地为他夹菜,时不时劝酒。每次都是自己满饮,请范鸿宇随意。看得出来,范鸿宇说他不好酒不是谦虚,是真的不大喜好,乌日新自然不敢勉强。酒桌上的一般伎俩,可不能随便用到范鸿宇身上去。
怎么把今晚这顿饭吃好,乌日新可谓煞费苦心。在尤省长面前应对失当,乃是既成事实,改变不了。一时半会,他也不可能有再次觐见省长的机会。关键的关键,就在于范鸿宇身上。获得了范鸿宇的谅解甚至是好感,一切才有希望。
不然只能等死!
乌日新本来打算请省政府的一位处长出面邀约,毕竟大家都在一个大院里上班,范鸿宇初来乍到,该当给那位处长几分面子,不好将同事关系搞得太僵。思虑再三,乌日新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实在他与范鸿宇之间的“恩怨”不足与外人道。传扬出去,基本是死路一条。
最终乌日新决定,就是自己单独宴请范鸿宇。
现在看来,范鸿宇对这个安排还算满意,虽然两个人吃饭,气氛是不大热烈,却也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多多辛苦。
所幸乌日新本就是个“酒桶”一瓶茅台一个人整下去,问题都不大。
酒过三巡,包厢门又被人轻轻推开了,康己德出现在门口,朝着范鸿宇就是一连串的鞠躬,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范处长,您好您好……”
声音却不可避免的带着一丝丝颤抖。
康己德并不是纯粹的商人,他是半路出家,从市交通局下海的。此前在体制内也混了十来年。正因为如此,他才比普通商人更加清楚省府一秘的分量有多重,清楚范鸿宇手里的权力到底有多大。
当乌日新气急败坏地告诉他,昨天在金吾山上遇到的那个年轻后生竟然是省政府办公厅秘书一处副处长之时,康己德几乎当场吓晕过去。
闯大祸了!
自己竟敢骚扰省长大秘书的女朋友,简直就是打着灯笼进厕所——找死!
说省府一秘要捏死他,就如同捏死一个蚂蚁一般容易,或许略微夸张了点,但要让他倾家荡产,却绝非难事。他那个德兴路桥工程公司,内里到底有多少猫腻,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政府不跟他较真没事,一较真,全完蛋。
刚才在六楼看到范鸿宇骑着单车过来赴宴,康己德才略略松了口气。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只要范鸿宇愿意过来吃这顿饭,就还有希望挽回。
康己德一边使劲鞠躬,一边悄悄的往包厢里挪动。
范鸿宇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轻轻“哼”了一声。
在康己德听来,这轻轻一哼,却宛如滚滚惊雷,震得耳鼓嗡嗡作响,立时就僵在那里,就好像被强力胶水粘住了双脚,再也不敢向前半步。
“范处长,这个……康己德他有眼不识泰山,这混蛋就是属狗的,有眼无珠……您看,是不是给他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乌日新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地给康己德求情。
要说乌日新现在,恨不得一刀杀了康己德,拿这混蛋的脑袋向范鸿宇谢罪。但情势格禁,却不能不为他求情。范鸿宇若是不肯原谅康己德,那就等于还记着“仇”呢,他乌日新岂能置身事外?
他跟康己德的那些破事,一旦认真追究起来,绝对跑不掉。
本来嘻嘻哈哈站在门口的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见了康己德这个德性,顿时将嬉笑收了起来,张大了嘴望着范鸿宇,满眼皆是惊奇之意。
听康己德刚才描述之时,还以为来人肯定和乌日新一样,是个极有权势的半老头子大官,再也不曾想到,竟然是如此一位年轻英俊的大帅哥。难怪康己德说她们想跟对方上床是痴心妄想。
这样的年轻帅哥,又手握重权,简直就是所有女人心目中最完美的白马王子,什么女人找不到?
范鸿宇皱着眉头,略事沉吟,这才微微颔首,说道:“康总,请进来坐吧。其他人就不必了。”
那两个女子,虽然年轻,长相和身材都算不错,却满身风尘之气,范鸿宇焉能和她们纠缠?也不怪康己德没眼光,他本身就俗不可耐,又到哪里去找真正清纯美丽的女孩子?能找到这样两个还算看得过眼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两名女子正准备跟在康己德身后进来,听了这话,又齐齐停住脚步。
康己德忙不迭地转过身去,朝她们连连挥手。
两名女子撇了撇嘴,转身走了,故意将腰肢和屁股扭得风摆杨柳一般,极尽诱惑之能事。可惜包厢大门随即闭合,就算将小蛮腰扭成椎间盘突出,也没人看得见。
康己德这才擦着汗,几乎是一步一鞠躬的来到近前,佝偻着身子站在那里,诚惶诚恐。
“坐吧。”
范鸿宇略略示意。
“是是,谢谢范处长,谢谢!”
康己德就在乌日新身边的椅子里挨着半边屁股坐了,做好了随时起身的准备,目不转睛地望着范鸿宇,等他示下。
“康总,你是龙虎观的贵宾吗?”
范鸿宇淡淡问道。
“啊,是,是的……”
“那就请你跟我说说吧,龙虎观和张天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好好,我向范处长汇报,是这样的……”
康己德见范鸿宇不追究他对高洁的骚扰,顿时心中大定,忙即抖擞精神,详细向范鸿宇解释了自己对龙虎观和张天师了解的一些情况,大致和范鸿宇以前听说的差不多,自然,细节更加完备。
“这么说,龙虎观成了会所了?那么多人是他们的贵宾!”
“会所?啊,对对,就像个宾馆一样了……范处长,本来我也不信这些东西的,就是,就是听说连省委袁〖书〗记都经常去龙虎观,和张天师聊天,我,我这才去看热闹的……”
康己德拼命为自己开脱。
“胡说八道!”
范鸿宇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厉声呵斥。
康己德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连连鞠躬,说道:“是是,对不起对不起,范处长,我胡说八道,我……我也是道听途说的……”
脸色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地渗了出来。
“康己德,省委领导那是关心宗教事业,你懂什么?听信谣言,满嘴胡说,那是要承担责任的。这后果,你考虑了吗?”
范鸿宇严厉地说道。
“是,对不起对不起,我……”
“好了,你出去吧。记住,有些话以后千万不能乱讲,不然,后果自负。”
范鸿宇挥了挥手。
康己德吓破了胆,望向乌日新,满眼都是哀求之意。
乌日新向他连连眨眼,喝道:“范处长让你出去,没听见吗?快滚!”
“是是……”
康己德又朝着范鸿宇连连鞠躬,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差一点就屎尿齐流。
一干包厢服务员看得目瞪口呆,望向范鸿宇的眼神之中,也满是敬畏。
这到底什么人啊?
范鸿宇又摆摆手,对服务员说道:“请你们也都出去吧。”
“是!”
四名服务员忙不迭地朝范鸿宇和乌日新鞠躬行礼,急急退了出去。实在这包厢里的气氛,太过“诡异”她们受不了。
乌日新连忙挺直了腰身,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范鸿宇,神情十分忐忑,又夹杂着一丝丝的渴盼之意。
范鸿宇总算要给他漏点实底了。
是祸是福,全看这一锤子!
“乌厅长,企业界的朋友,不是不能结交,但一定要慎重。同时,请你不要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你是交通厅的领导,省里正在筹划修建洪南高速公路,你们厅里,应该尽早拿一个可行性报告出来。”
范鸿宇缓缓说道。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请范处长放心,我们一定尽快拿出可行性报告……”
乌日新拼命点头,目光烁烁,像是抓住了最关键的要害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