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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这家里人可都是欺负了我去。”到了花厅里,已经不是嘤嘤的哭泣,而是一种尖利的叫声:“辖制我的丫头也就罢了,怎么还寻称上我,原本我的月例就比不上人,难道丞相对我好些,就是碍着人眼了。连我的月例都扣了去,这叫我往后可怎么过啊。”
“好好的,闹得这么沸反盈天?!”管隽筠亲了亲儿子,小家伙张大了嘴打了个呵欠,睁着大眼睛瞪着母亲不放:“这样子闹出去,不怕人笑话。”
“我有什么怕人笑话的,夫人这样子待我就不怕人笑话。”青鸾不知从哪里弄了件绣着繁花的对襟褃子,加上一副廉价的翠绿耳坠子,看得人眼花缭乱。
“怎么待你被人笑话了?”懒得看她那副嘴脸,拢拢儿子的襁褓,小脑袋在襁褓里不安分地扭动着。
“夫人把我这个月的月例停了,莫非是看丞相在我那儿,惹得夫人心里不痛快?”青鸾肆无忌惮地瞪着管隽筠。
“丞相在你那儿,我有什么痛快不痛快的?!”看儿子有些不耐烦,管隽筠便停止了走动,在一旁坐下轻轻拍哄着:“停了你的月银?为什么停你的月银?你打发人到账房去支银子,账房不许你。你就自己来要,还打着丞相的名头来要钱。有这档子事儿没有?”
“本来嘛,夫人给我的月银就是最少的,难道就不许我多支些!”青鸾看都不看人,就在一旁的交椅上坐下,露出脚下碧绿色的鞋子。
“你吃的用的无一不是官中的,这月银原是想着要买什么,一时不凑手才增添的。平白又要去买什么胭脂水粉,难道松云轩那从玫瑰圃摘取的玫瑰花不够做胭脂的?”不妨儿子已经沉沉欲睡,说话的声音随之安静下来。
“夫人说这话,我也只能这么听着。不过是心里运醋的船儿翻了。”青鸾嘴角一撇,眉毛往上挑着:“就这么点肚量,还是大家出身呢。”
“这话说得好,既然知道我肚量小,运醋的船儿翻了。你就最好收着点,仔细满了就泼出来了。”管隽筠把孩子交给绮媗:“让乳娘好生哄着睡。”
“是。”绮媗点点头,很仔细地抱着孩子往外走。管隽筠眼尖,一下看到青鸾悄悄伸出的脚。
还不等人反应过来,已经把绮媗挡到了一旁:“第二次了,别以为我饶过你一次就会饶过你第二次。最好安分守己的过日子,要是再这样不知轻重,我可管不得你有人护着没人护着。当着人不给你脸面,别怪我。”
“皎月,好生伺候你主子。她性情不好,你在旁边多劝着些。要是被我知道你在旁边跟着挑唆,可是仔细了。”换脸看着紧跟在青鸾身后的皎月,脸色已经严肃无比。
“夫人说的,奴婢都记下了。”皎月赶紧跪下:“奴婢不敢。”
“下去。”瞥了一眼坐在那里的青鸾,扬起脸看着正带着人来回话的赖嬷嬷:“到那边议事厅候着,我还有事情要嘱咐你们。”
“是。”赖嬷嬷一双精明世故的眼睛转了转:“有件要紧事要回禀夫人。”
“既是这样,不相干的人都下去。”管隽筠看着青鸾:“别人到的地方你有一半不能到,这别人都不能到的地方,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赖嬷嬷不敢当着面笑出声,只好是背过身去掩着嘴不叫人看见。青鸾听着觉得不对,抬起头才知道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看到王夫人身边的贞娘也在外头,担心等下把话传到王夫人耳朵里头,只好起身带着皎月退了出去。
“什么事儿?”管隽筠看向外面的贞娘:“这时候过来?”
“回夫人的话,老夫人说请夫人过去一趟。宫里有人送了东西来,老夫人见了是大妨碍的东西,请夫人过去商量。”贞娘恭敬地福了一福。
“行,我知道了。”管隽筠想了想:“仙儿,叫人去松云轩看着,要是再有不着斤两四处生事的话,那边的人都给我换了。”
“是。”仙儿答应着下去了。
“赖嬷嬷,你要说的事儿先放放。当我过来再说。”管隽筠回过头:“咱们过去。”
“是。”贞娘引领着管隽筠出了花厅:“夫人,青鸾又过来闹腾了?”
“闲着没事儿,由着她去好了。”管隽筠抿嘴笑笑:“送来的是什么东西?”
“奴婢瞧着上面是用鹅黄缎子写的签子,老夫人只是打开瞧瞧,就吩咐奴婢请夫人过去。说是里面有了大妨碍,上次丞相的事儿,老夫人也存在心里了。只是担心再闹出什么因头来。”贞娘很谨慎地说道:“奴婢想着,这件事也唯有夫人能担待些个。”
管隽筠没说话,遥遥看见对面水榭闪过的人影,脚下的步子却更快了。
“母亲。”到了上房,首先看见带着鹅黄签子的锦匣:“给您请安,急着找我来,有什么吩咐。”
“你先瞧瞧这个。”王夫人连贞娘都打发到了外头:“我方才启开看了看,居然是外藩进贡的金丝琉璃花瓶,上面还嵌着北珠呢。这可是就连皇上皇后都不多见的东西,偏偏还贴着鹅黄签子,送到家里来。这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管隽筠伸手启开锦匣,果然是一只流光溢彩的金丝琉璃花瓶,上面镶嵌着手指头大小,泛着金光的北珠。不说花瓶本身,就是上面的北珠比起过年之前皇后送给自己的那一斛珍珠,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谁送来的?”管隽筠已经隐约猜到这些东西从何而来,除了皇帝不会再有人送这些东西来。
“宫中内监总管。”王夫人早先自己当家的时候也应付过这些人,只是那时候夫君为一朝宰辅,先帝以为臂膀。所有御赐之物尽可以无所顾虑收下,直到上次独子出事,才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皇帝虽说是先夫亲为教授,只是他不可能如同先帝对待夫君一样,毫无芥蒂的对待独子了。
“内监总管送来,必然是皇上钦赐给母亲,以为敬老优贤的礼敬。并无大碍,母亲安心收下就是。”管隽筠摩挲着花瓶上的北珠,皇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他知道自己对这些东西清楚得很,才会送出这些东西以为试探,既然是这样就只有收着了。
“你别嘴上安慰我,自己心里又有算计。上次的事儿,要不是你进宫去求情,恐怕也没这么容易了结。”王夫人目示她坐下:“这要是再来一次的话,只怕谁去说情也没用了。”
“母亲放心就是,上次是无耻小人想要钻了空子陷够夫君,搏一个名声回来。皇上圣明烛照,势必不会再让这些事儿出来。上次那个上折子的人还被交由御史衙门详查呢。这匣珠子,只怕就是皇上送来压惊的,您别担心了。”管隽筠笑着给王夫人倒了盏茶:“若是有事的话,还能有这么大的体面?”
“有些事我看得明白,每个人做人做事我都清楚得很。”王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说的话固然是正理,我总是不安心罢了。”
“母亲,您纵然是不信我的话,夫君的为人您是清楚的。夫君断然不会误了诸葛家世代忠良的名声。”管隽筠扣上锦盒:“这花瓶您收好就是,日后也好给稚儿看看,这可是一家子的体面。”
王夫人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好,我信你的话。收好就是了。”
管隽筠心里还记挂着方才赖嬷嬷没来得及说的话:“早饭时叫人送来的野鸡崽子汤,母亲尝得可好?”
“倒也罢了。”王夫人点点头:“稚儿呢?这孩子才多大,就皮得很。乳娘说吃奶的时候眼睛滴溜溜的转,恐怕再大些就越发皮实了。”
“还好,我抱着还好。”管隽筠抿嘴一笑。
“行了,扰了你半日,忙去吧,只怕你那儿又是一堆的事儿。”因为她的一番话,王夫人心底的不安多少消去了些。
“是,媳妇告退。”管隽筠请安后出了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