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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何与谢妃攀上交情?
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谢妃进了宫之后,深居简出,宫人们待她并不殷勤,在齐王幼年时还曾经苛刻过他们母女,她所居的栖霞宫一向宫门紧闭,不要说递牌子请见,就是谢家人要见她,也不能随意而为。
东宫前日大婚,宫里着实热闹一番,可谢妃连露面都没有。
杜且不免要问:“她与长公主既已结下仇恨,又为何她是最适合的人选?”
王氏淡笑道:“谢妃未能嫁给自己的情郎,长公主也与荣国公自此无缘,一个为了家门荣光,一个为了江山社稷,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们更能明白彼此的苦。谢妃这一生只能老死于宫中,可长公主却还有微薄的希望。谢妃是一个宽厚的人,若是她想报复长公主的话,二人早就撕破了脸。可多年来一直相当无事,可见仇恨只是表面而已。”
杜且想了半晌,对虞氏道:“谢桐那厮可还上杜府蹭饭?”
虞氏尴尬地笑道:“自从谢桐进了羽林,就很少来了,倒是与阿战时常在外饮酒。阿且你也是明白的,杜府那样的地方,而且还亲眼看过……”
杜且也不禁无语,那天的闹剧,杜如笙让谢桐留下是为了当一个见证人,可没想到反而让谢桐看到杜府的龌龊。自那天之后,谢桐再没有去过杜家,但他和杜战的袍泽之谊却没有变过,但地点却变了,在酒肆也好,在谢家也罢,总之就是没再踏进杜家半步。
“还有一件事。”虞氏感觉自己一生所有的羞愧在嫁进杜家之后已经全部用尽了,“我听府里的人说,杜乐会在上元那天入宫。”
杜且长叹一声,“以后我是更没脸见宁儿,不,太子妃。”
王氏却不以为然,“宁儿不会怪你的,毕竟这些事情都和你没有关系,你已经嫁进厉家,已是厉家妇,杜家的一切就和你没有半点牵扯。”
厉出衡入夜归来,抖落一地风雪。
杜且和他提起辛瑶瑶所求之事,“能说谢妃说上话的,非齐王妃莫属了,我能不能……”
厉出衡奇道,“你想见齐王妃,为何要问我?”
杜且一时语塞,她只是无意中把纪澜说的话给当真了,她觉得厉出衡也该有与齐王有往来,自然也就能帮她引荐齐王妃,这样一来……
“纪澜又和你说了什么?”厉出衡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想见齐王妃,大可投了拜帖请见,只要齐王妃愿意见你。可你为何要来问我?是因为纪澜和你说,我与齐王肯定交情匪浅,所以你才这番质疑于我?”
“我……”杜且无地自容,“我不过是一时……”
“一时什么?一时把纪澜的话当真了?”厉出衡试着让自己平心静气,“阿且,你想为纪澜求一个圆满,我不曾反对过,但你不能事事以纪澜为先,而忘记了我才是你的夫君。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为纪澜的婚事而奔走,为了和辛瑶瑶攀上交情,你在长公主府开了车轮战,辛瑶瑶嫁入清远侯府,荣国公府无人操持,你又忙碌着要为荣国公继弦。而我这些日子早出晚归,你可问过我,这大年节的我究竟在做些什么?”
“我就是想让义母能少操心。”杜且压低声音,扯了扯厉出衡的衣袖,抬起无辜的眸子望着他,“夫君,纪澜是我义兄,纵然在此之前他对我有过想法,但娶我的人是你,而不是他。我不想看着他娶汝阳公主那样恶妇,也免得义母担心受怕。”
“那你可还记得前几日府里发生过什么事情?”厉出衡冷道:“七皇子和英姐儿的事情你忘了不成?英姐儿若是成了七皇子妃,很多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你可曾想过这些事情?”
杜且说:“七皇子和英姐儿就见过一次……”
“很多人都是只见过一次!”
“那他们……”杜且咬齿,无奈地垂下头,把玩着厉出衡的袍袖。
厉出衡长叹一声,把她拥在怀中,“你能不能先为自己考虑,再去想别人的事情?英姐儿如今对你的怨气如此之大,若是让她成功嫁进鲁王府,她定不会善罢甘休。她能颠倒黑白,而七皇子还信了,这才是她的可怕之处。”
“你不是与七皇子交好?”
“只要涉及到想保护的女子,所谓的交情就会变得荡然无存。”厉出衡拍拍她的头,“这些天你就乖乖在家里,陪陪母亲,她已经多留了数日,不日就将回河东,她回去之后,你就要开始收拾行装,复朝后圣旨一下,我们马上就走。至于纪澜的婚事,辛瑶瑶想给父亲一个圆满,那就告诉她办法,她能怎么见到谢妃,那是她的事情,她的婚事,她的未来,总该她自己去做。总之,我不希望再有纪澜的事情让你分了心神。”
杜且靠在他的胸口上,“我们真的要走吗?若是走了,厉宅怎么办?若是把英姐儿和薰姐儿都带走了,就剩九叔一人。”
厉出衡默默扶额,“你总该想想你自己,不要总为别人去想,他们总能过得很好。”
“那你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杜且闻闻他身上的酒味,皱起了眉头,“总能闻到你身上的酒味。”
“为夫总要上下打点,都说了要外放,自然要与朝臣们把关系打好。”厉出衡笑着扶她坐下,“还好厉氏的名声还算不错,勋贵们都给面子,但凡是我出席的场合,都会给几分薄面。之前在朝堂上闹的动静不小,还有钦天监那似是而非的传言,更是让为夫在京城颇吃得开。”
“你一直说要外放了,可曾想过会去什么样的地方?”杜且不免担心,“齐王、鲁王他们的封号就代表他们的封地,而太子的封地在富庶的江南,我们会去往何处呢?”
厉出衡摇头表示还未曾有结果,“这种事情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圣人手上。他若是不想让我活着回来,就会让我去江南。”
没想到,厉出衡一语成谶。
王氏是在初十走的,同行的只有厉薰然,她是主动要求要和王氏回河东,并且已经把自己的行囊收拾好,一早就跪在王氏的翠浓院,要随她回厉氏的祖宅。而厉英然却在这个时候突发恶疾,听说上吐下泻,拉得腿都站不直,更不用说出门了。
厉以坤对此也只能是求王氏再留数日,可王氏断然拒绝,“我再留多少天,结果也还是一样的,她不想走,她有自己的想法,我就算强行带她走,她还是会想尽办法回来。河东是清静之地,族中长辈都聚居于此地,还是不要扰了长辈们的清静。”
厉以坤说:“嫂嫂当真不管英姐儿?”
“不是不管,是管不了。”王氏不想和他说客套的话,“她做过什么,九爷该当心中有数,她的心很大,河东满足不了她。”
王氏带着厉薰然走了,黑楠木的马车,低调而又显赫的族徽,从京城招摇过市,又渐渐消失。
十八复朝,仍是大雪漫天,紫宸殿的地龙烧得很旺,圣人的脸上也是笑意尽显。
太子在婚后也被允许上朝,而他却在这个时候上表了一份罪己书,但当中的罪责全都推给了被废的太子妃宋氏,而只承认自己对汝阳的管束不当,而使汝阳性情乖张,残暴成性,桩桩件件他把自己洗得一干二净,无非就是管教无方,驭下无能等等。
“你能明白自己的错,是再好不过了。”圣人老怀安慰,“日后你当勤勉努力,不可再……”
厉出衡生生地把圣人的话打断,迈步出列,清洌的声音在空旷的紫宸殿内响起,“臣以为,太子无能,连太子妃和汝阳公主都不能很好地约束管教,如何能执掌我大梁江山。圣人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太子之所能未能齐家,是因为他自身修行不够,而家未平又如何能平天下。臣请废太子,而立储君,以为百官之表率。”
“厉卿这话就严重了,宋氏失德,与太子无关,朕已经发落了宋家,教女无方,理应反省思过,一朝执宰,却只能骄纵子女妻室,引发大祸。”圣人言语中处处为太子开脱,很显然那份所谓的罪己书,不过是一个幌子。
厉出衡执笏未退,“依圣人所言,子不教父不过,理应为子女之错负全责,那么汝阳公主今日之失,圣人是否也要负全责呢?”
一时间,朝堂哗然。
圣人大怒,“厉出衡,你放肆!”
走出紫宸殿,厉出衡前所未有的轻松,望着雪飘不尽的天空,勾起凉薄的笑意。
十四皇子走到他身边,“能当堂要求君王认错的人,你是第一个人,本王甚为钦佩。”
厉出衡微讶,“殿下过誉了,臣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而这些话大部分人心中都有数,只是没人敢说而已。为了保命也好,为了各自的利益也好,总归,都不能对君王不敬。”
“你可曾想过,会因此而受到重惩,你刚连升三级,乃是六部最年轻的侍郎,前途无可限量。假以时日,权倾朝野,不过是举手之间。”十四皇子对厉出衡的举动深感不解,“厉氏衰微,如今因你而再次受到关注,而你却要放弃,这又是为何?”
厉出衡施了一礼,“放弃前程,总比放弃自己心中的信念。君王不正,何以正天下。臣不甘心为这样的君王,而失了臣的本心。”
十四皇子端肃的面容略有松动,“本王一直以为,你是七皇兄的人。”
“殿下错了,臣是大梁的臣子,谁的人也不是。”厉出衡又施了一礼,施施然地投身风雪。
十日后,厉出衡因朝会失言被贬官,外放扬州任刺史。
扬州地处江南,乃是太子封地。
由此可见,圣人并不想让他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