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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出衡抬手端起案上的凉水一饮而尽,哑声道:“把门窗都打开,屋中太闷。”
阿松打了一个寒颤,“知客僧说,山间寒凉,不宜门户大开。”
“你最近的话多了,我看是不是该把你送回河东……”
阿松立刻闭了嘴,乖乖把门窗打开,“郎君,要不我们回书院吧,万一那位女君又想对你不利,才能早作防范。”
厉出衡清了清嗓子,眉峰一扬,阿松当即捂着嘴,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杜且当夜辗转反侧,眼前都是厉出衡迟缓而僵硬的动作。她清楚地知道,当一个人身上有伤的时候,是如何地疼痛难忍,强撑着让自己看起来安然无恙,不愿意得到旁人的同情,那样难以启齿的煎熬,她感同身受。
隔日一早,杜且让白芍又送了一瓶新配的药膏过去,阿松竟拒收了。白芍好说歹说,阿松就是咬定杜且不安好心,不能再让厉出衡用她给的伤药。
杜且只能自己过去。
秋意正浓,厉出衡居住的院中梧桐落了一地残叶,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扰了宝刹安宁。
阿松正在浆洗衣裳,猛地回眸,眸光微凛,生出些许戒备,厉声道:“女君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杜且局促地低下头,“郎君的伤好些没?妾有新配的药膏。”
“才一日的功夫,能好到哪去?女君被打打看,就知道何时会好。”阿松语气不善,“女君的药膏,阿松不敢收,也不敢给郎君用。”
“郎君也是这个意思?”杜且更加自责。
阿松默默地望向微启的门缝,咽了咽口水,一言不发地走开。
杜且于是更加忐忑不安,立在院中不知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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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仲衡玩味地看着她左右为难的样子,萧瑟的风吹乱她的发髻,一脸的茫然,像极了被遗弃的小猫,只等主人把她领回家中,细细安抚。
“进来吧。”他,想把她领进来……
杜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光呆滞地望向那道微启的门。
“还等着阿松回来撵你吗?”厉仲衡忍不住揶揄,“看来女君并不想见某,那还是请回吧……”
杜且惊呼一声,撩起裙裾快步而行,用力推开门的样子,像是怕厉仲衡突然反悔,霸气而又粗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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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板撞上窗棂的声音很大,杜且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不安地咬住下唇,湿润的眸子撞上厉仲衡探究而又深邃的褐色瞳仁,慌忙移开。
厉仲衡倚在屋中的隔板边,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寻找着力点,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袍,衣襟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又不失结实的胸膛。
杜且自认重活一世,已历人事,还是被他渐宽的衣带惹得红霞丛生。
儒雅书生的病态娇弱,自是别有一番撩人的意境。尤其是他身上那份世家子的从容孤傲,更是让人不忍移开双目,就算他拒人千里,也要乞求多留哪怕只是须臾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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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膏,某收下了,你走吧。”厉仲衡移开双目,兀自低头翻阅书卷。
杜且趺坐在他案几前,“这药膏一日要敷三次,尽量让伤口透气,才能尽快结痂。棍棒的伤虽说是皮外伤,但大多是内出血,表面看着无伤痕,却时时疼痛难忍,需要轻揉伤处,让内里的瘀血化开。郎君有些伤起了泡,目下不宜碰触,是以还是要慢慢治疗。”
厉仲衡专注于手中的书,不曾抬头,“这些事你叮嘱阿松便是,某身上的伤大都在后背,能医难自医。”
“郎君若是不嫌弃,妾让婢女过来上药,阿松还是小童,难免粗心,若是伤了郎君……”
“伤了某,再赔一个侍婢,这就是女君的打算吗?”厉仲衡把书扔开,手肘撑着案几,倾身上前,褐色的眸子骤然森冷,“女君是否还要给某安上另一个罪名,譬如私通家婢之类的罪责,也好顺利与某解除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