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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十三都像是在暗夜里行走,孤身一人着着单薄的衣衫赤手空拳地行走在漆黑的山洞里,目不见物,只能依靠摸索石壁艰难前行。这一路并不平和,重重困难接踵而至,滑倒或是碰壁了她还能舔舐伤口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前行,可有时候蝙蝠呼啸而过,她蜷缩成一团忍受地却是深深的恐惧。从身体到心灵,这段路程她经受的挫折够多了。
撕裂开黑暗绽放的希望,破土而出的种子贪婪地享有着,为这难得的光明激动不已。就像看见阿萨辛消息的十三,情绪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波动,她颤抖着手,筷子没有拿稳摔落在地,清脆的响声惊动了一旁的常初八。十三的身上有伤不方便弯腰拾取,初八二话不说拾捡而去,特意去门口舀了勺缸中的清水洗净才回到饭桌旁递给十三。早已恢复情绪的十三接过,避开初八探究的神色,扒着碗中的饭出神。
回去,回荻花圣殿?
当这种可能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穿梭至她面前时,十三竟有些犹豫了。的确比起这里荻花圣殿的生活要优渥许多,可她也不会忘记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时刻为库存操心,生怕下一瞬间就又库存不足沦落野外。所有的收益都是用生命的疼痛换取的,那是真正的血汗钱,用妖艳的鲜血浇灌出的优渥,如此而已。这里虽贫困潦倒,流民为居,时刻忍受着来自陈五和狼牙兵的威胁,但胜在生活安乐,和谐平凡。
在这里,她只是流民巷里名为十三的丫头,只是洛阳茶馆间普通的佣工。待到烽火湮灭,叛军被逐,洛阳城回复从前的繁华,她也能寻得一处安生之所,幸福安宁,粗茶淡饭乐在怡然自得。这样的生活,谁人不向往?
将吃尽的空碗放在桌上,十三同常家母子表明去意,无论常初八和常母如何劝阻,她都坚定心意始终不变。即便狼牙兵的尸首被掩埋,也不代表这件事情就此过去,与她牵连过深终究不是好事。承了常家的恩情,她已无力相报,更不能将他们拖入风波之中,这是她唯一能够做的了。
常初八替十三收拾好行装,坚持要送她回流民巷,这一次十三默许并未拒绝,避开繁闹的集市与人群密集的大道,两人结伴而行,沉默少言,远远不如往日里来得自然。直到漫漫长路即将行至尽头,初八停下脚步,低声开口:“十三……”
“怎么了?”十三停住,不解地望着常初八。
“十三,黎娅是你的本名么?”直肠子的初八第一次失却了往日的直爽,吞吞吐吐,未免十三多想,他还添了几句,“我,我是听你昏迷时说的,你当时昏昏沉沉,一直念着‘我是黎娅’……我,我不是想探究你的身世,哎呀算了当我没问好了。”常初八憨厚地抚着自己的后脑勺,傻傻地轻笑,掩饰住声音里的不自然。
他不知道,自己直来直去惯了,想法什么的全都浮在脸上。
黎娅么……十三仰起头看着碧空万里,深邃的蓝色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就像她努力回想却看不见的过去,凝成最湛蓝的晴空,伴着绒绒的云彩,悠然自在。阿萨辛的问题十三至今没有回复,关于过去关于未来,她需要静下来认真想想,究竟什么才是她最想要的。是呆在战乱洛阳庸庸碌碌享受平凡而又安乐的生活,有初八这样的朋友,有流民巷一群伙伴?亦或是回到那个充满痛苦回忆的荻花圣殿,寻觅过去的踪迹?
舒缓的轻柔扑在她的脸上,钻进她单薄的衣衫里,清浅的凉意在稚嫩的皮肤上游离,荡涤着身体洗涤着心灵。常初八憨憨地笑着,脸扭在一边,瞅着附近飘摇的树叶,听见窸窣地树叶声中飘来十三的声音,她的声音响亮,不知是在说给他听,还是在说给她自己听。苍茫的小路上,风带起树叶窸窣作响,十三的声音融在其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她说,“是呀,黎娅,我的名字,我一度忘记的久违的名字。”
无论是沙利亚还是十三,都不过是一个代号,空洞的代号。唯有黎娅,牵动着她敏感纤弱的神经,带起她心底几乎生锈的心弦,轻轻拨动,心弦在一声喑哑后慢慢恢复往日的声调。
【密聊】黎娅:我自是想回去,就是不知教主此问何意?
试探着回问,将自己的意图赤诚显露,却也没有伏低做小。阿萨辛看着这一番回话,朗声轻笑,看来这位荻花圣殿里的娇花在野外的残酷里成长了不少。就是不知道比起从前那位沙利亚如何,他将信息输入发送,看着败兴而归的团队,眼里多了几分玩味。很快,荻花圣殿就要变天了。
此时,晴空之上一片风轻云淡。
“初八,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十三忍受着隐隐刺痛的肩膀,从常初八手中接过自己的行装,同初八告别。这一次再见,应当便是再也不见,若是有机会,天涯海角,她都会报答常家的恩情。拆开包裹,看着行囊中显眼的艳艳鲜红,十三弓下腰朝着初八远去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疼痛撕扯,蜜色的唇瓣泛起微弱的苍白,额间浮起点点汗滴,她强忍着疼痛踉跄着走回流民巷,在流民们关切的目光里微微一笑,以表示自己没事。苍白的唇瓣被她抿出水润的色泽,总算勉强遮掩。
日子一天天过去,十三的伤也渐渐恢复,每日她还是会如往常一般在茶馆工作,老板娘对她很是照顾,特意拿出自己压箱宝的伤药替她换药。就是每次换药时,老板娘总是唠叨两句,埋怨十三不懂得照顾自己,女孩子家家一身的伤。即便如此,却从未过问过她受伤的缘由。
茶馆里经常有狼牙兵逗留,这也是茶馆日常中的一环,十三恍若什么也没发生般给出任务,在玩家交任务时递出准备好的奖励。
一切都没有变化,这依旧是她向往中和乐安宁的生活。除了每日晚上都会到访流民巷的陈五……是这首舒缓乐章里唯一的杂音。十三拿出准备好的食物上交,其他人也都如常般战战兢兢递交所得,陈五哼哧着鼻息,趾高气昂地停在没有任何动作的书生面前。
风波汹涌,气流紊动,其他人大气不敢出,诧异而又担忧地瞅着依旧执笔书写信件的书生,他似是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前的危险,不紧不慢地落笔。陈五一脚踹去,被书生躲过,书生收拾好纸笔,站起身毫不示弱。
十三距离书生不远,对于书生的举动她看得清楚也很是诧异,饶记得不久之前,书生对于她以卵击石的行为嗤之以鼻,现在他却是反抗的那个,莫不是他认为自己能够击碎顽石?
书生撩起袖子,露出浸染上古铜色的皮肤。十三恍然,自小桃事件后,书生为了还清大家的损失,放下往日勤读的诗书,又是代写书信又是放下身段干体力活。连日的辛苦忙碌,也将那一身白皙的皮肤染成了古铜色。怕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叫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了。
只是如此,书生依旧不能同陈五相抗,十天半月练出的能力哪儿里比得过经年累月的积攒,就算陈五荒废多时书生也不是对手。想着阿萨辛发来的消息,十三屏气凝神,从席下慢慢摸索出匕首,露出一角方便用时拾取她便停住动作。在书生与陈五对峙时,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掏出包裹中艳艳鲜红的大扇子,怀揣着细小的心思扇风。
不是扇风的日子,不像扇子的扇子,因着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对峙二人身上,故没有人起疑。
陈五先发制人,一脚狠狠踹出,书生灵活避开,一点也不相让。论战斗力,陈五比之书生绝对占尽优势,果然不过须臾,书生便显现出劣势。再犹豫便会错过动手的时机,十三扇着小风,拾起匕首悄然而动。大扇子掷上半空,旋转而落,比起玩家,boss们使用武器要简单许多,她接住扇子,层层曼舞套在身上。带着增益效果,十三比划着“来”的手势示意大家群起而攻。如她所料,很多人畏畏缩缩不敢向前,但也有那么一两个血性犹存的人挺身而出。
尖锐的匕首趁着陈五厮打滚落地上的书生时而出,陈五转身应对,十三丢下匕首避开,陈五挥出的拳头被两个挺身而出的汉子制住。对于这流民巷的人,陈五从未怕过,即便两个人同时上手他也毫不显弱,出脚疾踢,出力毫不留情。
不够,还是不够,十三想发动流民巷的所有人一同出动,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明白那些人内心的胆怯,尤其是看着人高马大的壮汉被陈五撂倒,那样震撼的场面就连她都心底一摄更何况对陈五的恐惧根深蒂固的流民们。可她更清楚一点事实,这一次若是不能打倒陈五,他们这些动过手的人只怕性命难保。
被撂倒的两个壮汉也有这样的觉悟,于是即便力又不敌,依旧奋起而战。横竖都难逃一死,他们宁愿拼上一拼,也许能博个希望。
十三的匕首依旧刺在陈五身上,只要将匕首拨出,他们便有一线希望,十三借着两个壮汉舍命相博时伺机而出,在他们扭打的动作中不断变换身影,渐渐有人加入了进来,努力制住陈五。只需短暂的瞬间即可……在所有人的努力下,陈五被禁锢住片刻,就是这片刻之间,十三动作迅速地拔出匕首,鲜血如注而出,她趁着陈五踢开人潮时再次刺出,陈五的动作僵了须臾,狠狠将周遭的人震开,他捂住伤口露出阴狠的表情。十三也在笑,马上要奏响的,只会是他们的凯歌。
陈五朝着十三扑来,十三准备好最后一击……陈五的动作停下,在蓝色的光影里倒下。在他身后,蓝色的光晕包裹里,一人挥剑而出,赫然是个搞笑的滑稽动作。
卧槽,这截胡的人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