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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橘自己犯懒的时候,从来都只把换下来的衣服往洗衣机里塞,至于手洗的内衣,也时而敷衍了事。但这一件风衣,却让她在地上足足蹲了十分钟。
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嗡嗡的,她伸手掏出来。
看到上面跳动的“大神”两个字,她欢乐得划下接听键,“喂?”
“南橘。”他的声音温柔而低迷,仿佛坠入星湖的芦苇,随一阵缱绻的风摇曳生姿。
“嗯?”南橘弄着嘴角,极力掩饰自己的不淡定。
“明天,出来见个面吧。”
平顺的嗓音,是他每次念旁白时的那种感觉,专注的,温温的,让人心如擂鼓、只一声便难以忘记的。
可是,见面?
“我我、我们,是约……约……”
南橘激动得语无伦次,他微笑着打断她,“嗯。”
“在哪、哪里?”
千笠寒仰面躺在阳台的藤椅上,头顶星空璀璨,恍如一片斑斓的深海。他突然很想念那张看着他时犹犹豫豫、羞涩难言的痴汉脸,可爱得让人……
让人怎么呢?
他隐秘地一声低笑。让人想,欺负她。
“有好吃的的地方。”他纯心作弄她,果然南橘立即兴奋得两眼冒火,他流畅了报了时间地名。
“嗯嗯,我肯定准时到!啊不,我肯定提前一个小时就能到!”
千笠寒浅笑着,将左手枕在头下,懒散地眯了眯眼,“不用,我来接你的时候,你开门就好。”
我来接你。
南橘的鼻子又传来的熟悉的温热的感觉,有什么要冲鼻而出,流淌成河。
她摸了摸鼻子:怪哉,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是会这么……色呢?这么好听的声音,她、她居然每次听到都想流鼻血,她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把自己深刻唾弃了一番,她抱着千笠寒的风衣,谨慎仔细地替他挂在衣架上,走到了阳台边。
绰约的花影,一道蜿蜒的绿藤蔓,在两道阳台之间生机虎虎地攀爬,南橘仿佛看到那边修长横卧的人影,但光线很暗,看不清。
她把阳台上的灯打开,这边温暖的光穿透婆娑的绿影,筛下厚实的浓荫。
但她的灯开了之后,对面显然更暗了,完全隐匿在夜里了。
她没想太多,挣扎着要把他的衣服挂上。
挂衣绳有点高,南橘满心欢喜地要给他晾衣服,忘了搬她的小板凳,她吃力地在底下踮着脚往上够。
千笠寒静静地看着这个傻姑娘,她拿着的是他的衣服,这个一眼便知。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南橘竟然给他洗了,还要大晚上拿在月光下晾,呵呵,果然这就是女孩子。
他愉悦地一笑。
南橘够不着,干脆跳起来把衣服挂上了,挂衣绳巨颤了一下,还是承受了来自南橘的“暴力”。
她拍了拍手,关了自己阳台上的灯,一回眸,对面那人影似乎也不见了。
一定是看花了。她想。
南橘睡饱了一觉,醒来发现有穆离离的十一个未接电话,每一个都响铃八声以上……
虽然穆离离深夜打来扰人清梦是有不对,但是这样的情况,很明显是遇上了紧急的事情,完了,她会不会死得很惨?
南橘惴惴不安地把电话拨回去,晨曦在玻璃窗外跳跃,帘子摩擦过去,像猫爪子小心地挠着窗户。细密的一声又一声,她趁着电话没接通,彻底将米黄色的窗帘拉开了。
“喂,南橘,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接电话?”
“啊?怎么了?”南橘听得出,穆离离这话里有点着急,她也跟着隐隐不安了起来。
穆离离叹了一声,“我这边当然没什么,但是你忘了你的国庆节还有什么任务了吗?林女士让你画的十张图稿呢?这转眼就要上班了,我居然一张都没有看到!南橘,你不会光顾着谈恋爱连工作都忘了吧?”
穆离离似乎是得到林芬霞女士的默许了的,每次她的画稿,必先要过了穆离离的眼,才能往上交,明明林女士才是她的顶头上司,穆离离却总喜欢越俎代庖。
电话里的南橘一阵沉默,穆离离压抑着的火气终于要爆发了,“南橘,你丫的被那个男人下了药了是吧,我要是猜得不错,那个和邢霏不清不楚的男人,就是他?”
“他没有!”南橘打破沉寂,猛然瞪着眼反驳。
“还说,南橘,你什么时候敢这么大声跟我唱反调?”穆离离简直要气炸,“他的来路你知道吗,他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你知道吗,南橘,你别跟我说你们搞柏拉图精神恋爱,要是连对方的底细都不摸清楚,你们怎么在一起?不要拿你小女生的盲目信任跟我说话,没见到那个男人以前,我会一直这么说。”
“我的男朋友,为什么一定要过你那一关。”南橘转着眼珠,不满地嘀咕。
穆离离皱眉,声音拔高了几度,“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我……下次让你见,画稿8号那天也一并交给你,我今天还有事。”
不等穆离离继续冲她发火,南橘赶紧掐断了电话,长舒了一口气后,她抱着衣服走进了浴室。
她表面虽然不是很在意,但穆离离一句话点醒了她,她真的还差十张画稿!
要是没有灵光一现的时候,她是一张都画不出来。
她的灵感呢……
她的灵感在外面敲门了。
南橘欢快地趿拉着拖鞋去给他开门,“你来这么早?”
“嗯,带你先去吃早餐。本来还怕你起不来。”他温眷的眉眼,好看得不像话,南橘的心里荡开一丝波纹,她抱着他的胳膊,飞快地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亲了下。
她将他的唇也吻开一丝弧度,他想,自己完全没有偷亲的必要。
眼底充盈着笑意,他问:“颜佳期呢?”
“她还有事啦,大约一早和老何约会去了吧。咦,我们去哪儿吃?”
南橘热络地挽住他的胳膊,笑容款款,明媚得比外边的朝霞还要炫目。千笠寒低下眼瞟了下被她勾住的手臂,这姑娘使起劲儿来可比牛皮糖厉害多了。
“去楼下,先随便吃点垫下肚子。今天有人请客。”
南橘会意过来,原来今天不是她们单独的行程,还有其他人在的。她眨着眼问:“谁啊?”
“去了才知道。”千笠寒将她拉出玄关,南橘没有一丝防备就撞入了他的怀里,“昨晚睡得好不好?”
“嗯,好。”
她傻愣愣的回话,这个时候,他以他的声音蛊惑,她一定什么都能说出来。
“去准备一下吧,我在楼下等你。”
“嗯。”
千笠寒完全没想在这时候套话,南橘赶紧溜之大吉。
下了楼,他带她去用了点早餐,上车之后,南橘才发觉不是之前的那一辆银白色的奔驰了,虽然那辆车的外形有些笨拙,但是,他刚回国就换了一辆车?
“看什么?”
千笠寒发现副驾座上的南橘有些心不在焉,但他发现,她文文静静的时候,总是在纠结一些心事。便循循善诱地问:“在想什么事?”
南橘猝不及防地被这么一问,不假思索地回道:“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家这么有钱。”
“我家?”他愣了愣,他从来没有这个概念,父母两地分居多年,而他几乎没和他们住在一起过,他静了一瞬之后,伸手替她扣安全带。
倾身过来时,气息都近在眼前,南橘有些忧伤的脸上又浮现了一丝浅薄的红晕。
他耐心地替她将安全带拉过来绕过肩下,替她扣紧,一面淡淡地回应:“我的车,都是我自己挣的钱买的,我家……家境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父亲是个医生,母亲是个画家,不过,他们的收入里从来没有我的那一份。我们不在一起。”
南橘怔怔地听完,突然有些难过。
她也是,离乡背井多年,和父母不在一起,不能共享天伦的。她一直觉得自己孤单,把他,把他的声音作为深夜无人时的陪伴。可她今天才知道,原来陪伴她的声音的主人,也和他一样,形单影只一个人。
她鼻尖通红,千笠寒看了微不可查地皱了眉,“怎么了?”
“我第一次听你说,你的事。”
千笠寒敛了敛唇,“我的事,以后都说给你听。”
车在繁华的街道穿行,两侧人行如流水,纷纷后涌。
最后,车泊在碧绿的树荫下,他姿态优雅地替她打开车门,语声温柔而正式:“南橘小姐,今天,带你认识我所喜欢的世界。”
他喜欢的世界?
那是什么样子的?
再矜持此刻挡不住泛滥的心潮,她顺从地随着他下车,迈步而入。
这是一家装饰不甚辉煌灿烂的中式餐厅,最里边的大包间里,人声鼎沸,不知道在说笑着什么。
南橘毫不怯弱地被他牵着手,她侧身看着他,五官突出的俊脸,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这么迷人。
这样的人,她脑海中突然冒出徐志摩的一句话——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