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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其他人待春生进来起,便是视线未曾从她脸上移开过,只见那轻舞笑意横生的瞧着她,袭云则一脸若有所思,便是那林月茹也一时睁着眼直直的盯着她瞧着。
众人之中唯有这苏媚初未曾见过春生,或许以前应该是瞧见过的,只因那时春生年纪尚小,还是个跑腿的小丫头,便是见了,也并无甚印象,此刻只将她仔细的打量着。
苏媚初微微眯起了眼,视线极为缓慢,一寸一寸地略过她的全身,带着一丝打量,一丝探究,又夹杂着着某种疑惑,甚至是意味深长的审视,令人止不住心慌。
屋子里一时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够听得到。
春生规规矩矩的跪着,任凭众人意味不明的打量着她,事到临头,她反倒是越发平静下来了。
这段时间,院子里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已经传得神乎其神了,相信在座的这些人皆是心知肚明的。无风不起浪,的确,有很大一部分皆是事实,尽管并非她所愿,却早已做不到明哲保身了,无论是自愿的,亦或是被迫的,她早已经踏入这是非的漩涡里,此乃事实不假。
无论众人以何种目光打量着她,又要以何种手段去对付她,她尚无任何反抗的能力,屋子里的全部都是主子,而她只是个小小的奴才。不过,春生心中倒也并不慌,无论如何,她也是斗春院里的奴才,话说这打狗还得看主人了,且那苏氏如此明目张胆的将她唤来问话,应当是不会为难她的吧,只不知到底要意欲为何。
苏媚初沉吟片刻,视线从春生身上收了回来,只又看了一眼众人,见下方的林月茹也正愣愣地盯着人瞧着,苏媚初拿起几子上的茶吃了一口,方开口道:“听说你伺候主子伺候得精心,爷都夸过你好几回了,今日一瞧,果然伶俐。”
苏氏这话不辨喜怒,听着不觉有什么不妥,可细细掂量,仿佛又透着某种意味不明,让人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春生沉吟片刻,只恭敬道着:“多谢太太赏识。”如此,并不多作辩驳,亦不多做奉承,反正多说多错,屋子里的皆是那沈毅堂的女人,而她,任凭如何辩解,在她们眼里也定是讨不了好的。
苏氏挑眉,将手里的茶杯往旁边轻轻一递,伺候在身后的心柳眼明手快的接过,轻手轻脚的放在了几子上,又退到了一旁。
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她以为这后院的女子多了,定是莺莺燕燕,你一言我一语,闹得没个清净,却没有想到这里的却是与料想中刚好相反,一屋子女人聚集在一块,却是没个半点动静,大多数是静而不喧,好个没趣。
许是那苏氏成了个淡漠寡言之人,林氏至始至终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袭云安守本分不轻易开口说话,倒是那轻舞,自春生进来后,便见唯有她脸上仿佛带着笑意,不时巧笑倩兮,视线来回张望,只好奇的盯着她瞧着。
忽而捂着帕子指着春生对着那苏氏笑道:“太太,您瞧,果然是个乖觉伶俐的吧。”,一时,便妙趣横生地打断了屋子里的静默,只见那轻舞说着复又看着春生似笑非笑地道:“我起先一眼瞧着便觉得这丫头定是个不凡的,现如今果真是越瞧越喜欢,一看便是讨人稀罕的,这往后定是个有造化的,说不定啊,要不了多久,咱们这屋子里又得添一个座了,那可真好,往后便越来越热闹了。”
关于那院子里的传闻,这轻舞自是有耳闻,她对那个传闻中的小丫头可是有些印象的,忆起那日在书放外亭子里的情形,越想越觉得深信不疑。只这沈家五房,原本还觉得清净,可自打那苏氏回来以后,便觉得看似风平浪静的下边,可却是暗藏汹涌呢。
那苏氏手掌家政大权,行事作派滴水不漏,瞧着是个深藏不露的,绝不是个简单的,哪里有传闻中那个愚蠢肤浅的样子。而那揽月筑里的那位呢,自打入府这么久以来,她今日还是头一回见着,由始至终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便是对着上头那位也是冷眼相待,一时,只觉得亦是位捉摸不透地。
而自个身旁这位呢,轻舞一时轻笑不语,虽瞧着不言不语地,却绝对不会是个好想与的人。
一个两个三个,皆是瞧不透的人,她乃是一身轻之人,无宠又无势,只身处这深宅大院中的女子,不是想要在这片暗藏汹涌地的是非之地占得一席之地,便是安安分分,守着自个的一亩三分地终老此生,只是,在这勾心斗角宅门深处,哪里就容得下安分守己之人呢,哪个又甘心这般一事无成的终老至死呢。
轻舞不漏痕迹的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只将视线落到了中间尚且还有些青涩稚嫩的身子上,一时眯起了眼,只言笑晏晏起来,顿时觉得顾盼生辉,姿态妩媚动人。
春生听了那轻舞的话只紧咬牙,手指不由握紧了衣角的下摆,不曾搭话。
屋子里因着那轻舞意味深长的一番话,复又静了静,有些事情,大家皆是心知肚明,区别只在于说没说出口罢了。
苏媚初闻言轻轻地瞥了那轻舞一眼,轻舞见状只用帕子捂着嘴,笑模笑样地道:“好了,好了,太太别瞪我了,我这嘴上本就没个栓子的毛病又犯了,我这会子不说话了,总行了吧。”
话毕,便见那苏氏将视线收回了,并未见不快,一旁的袭云若有所思的看了身旁的轻舞一眼,轻舞脸上堆着笑,亦是回望了她一眼,两人同时收回。
苏氏沉吟片刻,只对着春生道:“你起来说话吧。”顿了顿又挑眉道:“听说你字写得不错,过几日府里要为老太爷举办寿宴,届时定会有许多达官贵人过来拜宴,勉不了有些文人雅士,喜爱附庸风雅的夫人小姐到场,现如今我身边正好缺几个伶俐的丫鬟,届时,我跟爷说道一声,征用你几天,这几日你便随着过来帮衬一二吧。”
春生听了只一愣,便是其他人听了,亦是有些吃惊,原以为这苏氏将这丫头唤来是要伺机敲打一番的,却没有想到此番,竟然是要抬举着的意思。大家皆有些吃惊,可是转念一想,随即又有些了然,这苏氏尽管回府了,并掌管着家政大权,可实则与那沈毅堂之间还是存着间隙的,倘若爷果真瞧上了这个小丫头,苏氏非但不阻拦着,反而深明大义的成全,岂不是显得宽容贤惠,大度体贴。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便是将来真的得了宠爱,在正房跟前,也不过是个玩意儿,可若是因着此举,渐渐地解了这么多年的间隙,又可以趁机将那小丫头收为己用,倒不失为一桩合算的买卖。
若是正房这位与那沈毅堂关系变得和睦了,那后院的其他几位处境必当变得愈发艰难了。
春生却是心头直跳着,只道着:“奴婢愚笨,不过粗略认得几个大字,哪里敢在太太跟前班门弄斧,如此重要的场合,届时怕一时呆笨,冲撞到了贵客便不好了。”
那般重要的场合若是将她带在身旁,自是能够露脸,往后便是在整个府里,也定能够挺直了腰杆子,便是往深处想,跟在正房太太后头处事,得了太太的提拔,攀上这根高枝儿,又得了主子爷的偏爱,只要往后稍稍争气点儿的,这福气自是跑不了的。
可是,这些,却并非她想要的啊,春生只觉得有些苦不堪言。
苏氏只深深的瞧了她一眼,道:“你无需谦逊,事情就这样定了,心柳,将昨个送过来的绸缎赏给她!”
一时,只瞧见心柳吩咐两个丫鬟端了托盘过来,上边摆放了颜色鲜艳的上好绸缎几一些金贵的金叉首饰。
一时只将那些绸缎赏赐给了春生,却是将那些金钗首饰忽地赏赐给了下边默不作声的袭云,只淡淡地道着:“前几日你送给爷的那个香囊甚得爷的喜爱,便是老夫人瞧见了都止不住夸赞,我听闻你平日里便对爷悉心照料,便是爷的衣裳鞋袜均是你亲手缝制的,当真是辛苦了,这些赏赐是你该得了。”
袭云听了,也是忽地一愣,只半晌才讪讪的笑道:“这赏赐我却是受之有愧,我平日里绣了许多送给爷,也不见爷如此喜爱,想来是因着上边那几个字是春生妹妹亲自写的的缘故,这才入了爷的眼吧,我瞧着,这些赏赐得赏给春生妹妹才算是合乎情理。”
袭云的话刚落,便见屋子里又是一静。
春生只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的往那袭云看去,却见那袭云神色自若的看着自己,还对她咋眼笑了一下,春生不由握紧了手。
半晌,只见那苏媚初深深看了着春生一眼,道:“既然是她该得的,那便都赏给她吧。”
轻舞听了,半晌,只见她忽地起身,走到春生的身边,拉着她的手直笑着道:“瞧,我就说了吧,妹妹可不就是个有造化,有福气的。”
又见春生愣愣地,只笑催着道:“还不快些谢过太太。”
边说着,边意味深长的看了那袭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