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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行伴驾,本就没有许多事情可做,公子、小姐们接到帖子,都是欣然前往。
入夜,大营外的草原上,燃起熊熊篝火。篝火四周不设案几,只在中间将几条长案拼起,放着美酒佳肴,供众人自个儿取用。
月琉璃坐在莫寒月和罗雨槐之间,听二人讲述盛京风情,脸上露出一丝向往,说道,“我初来草原,见到哈萨族人装扮,原想着要好生见识一番你们大梁的盛世繁华,如今却想,能在这草原上,平平静静的与自己心爱之人终老,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罗雨槐见她说话率性,也颇为喜欢,含笑道,“盛京虽远,也不过十几日路程,琉璃姑娘想要见识,让哲加王子相伴就是,到了盛京,自有我们照应。”
月琉璃摇头,回头向不远处的行宫一望,轻叹一声,说道,“往日是这么想,可是这几日发生这许多事,又……又见过拥月公主,我才知道,皇宫内院,那繁华背后,都藏着怎样的污秽阴谋。不去了!”
轻轻摇头,语气却说的极为决断,跟着又吐一吐舌头,说道,“像我这样的人,若当真搅入后宫和朝堂的纷争,怕活不过第二集!”
什么是第二集?
莫寒月和罗雨槐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不解。
“就是……”月琉璃自知说走了嘴,侧头想一想,不禁笑起来,说道,“就是你们瞧的大戏,必是出来晃一晃就挂掉的小角色!”
哦!
二人恍然。
这位琉璃姑娘,嘴里这词还当真是新鲜的很。
罗雨槐好奇,问道,“琉璃姑娘,你家乡是哪里,怎么会到草原来?不回去了吗?”
“我家乡……”琉璃眸光一黯,抬头望着天上闪亮的星辰,喃喃道,“若我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们信吗?或者,我是天上来的呢!”
“噗……”罗雨槐轻笑,推她道,“啊哟,原来是个神仙呢!”想她必有不得己的隐情,倒不再问。
莫寒月却眉心突的一跳,望向她的眸色骤深。
如果是在前世,她断断不会相信这样的话,必定也如罗雨槐一样,当成一个笑话,或者是一个托辞。
可是,借尸还魂这样的事,已经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果说,还有另一个世界,生活着和自己一样的人,会因为什么跑来这个世界,虽说难懂,却也不会完全不信。
这里三人说笑,那一边叶弄笛和孙灵儿坐在一起,不断心不在焉的望向大营的大门。
傅飞雪瞧见,起身过来,推她道,“她不来,我们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还去请?妹妹倒不如自个儿放开怀抱,好生乐乐才是,横竖不是你对不住她!”
叶弄笛轻叹一声,摇头道,“今日她不来,难不成,日后是不与我们相见的?”
孙灵儿皱眉,说道,“当真不知道扶姐姐心里想什么?难不成,她当真要把自个儿藏起来,等景郡王回来?可是景郡王也说,此一去,或者十年八年不归,更何况,也不曾应她什么,如此下去,岂不是把年华虚掷?”
终究是自小儿一起长大的姐妹,傅飞雪心里虽恼,却仍忍不住关切,闻言默然,微微皱眉,也忍不住向大营门口望去一眼。
那边罗雨槐瞧见,不禁轻叹一声,说道,“扶妹妹终究是没来!”
莫寒月抬头向叶弄笛细望去一眼,微微摇头,说道,“许是她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罢了,过几日我们再请就是!”
正说着话,只听身后丹枫轻声道,“小姐,扶大小姐来了!”
莫寒月、罗雨槐一怔,同时回头,果然见大营大门内,扶奕一袭亮蓝长裙,正带着丫鬟款款而来。
叶弄笛看到,忙一跃而起,迎上去握住她手,含笑道,“听说你身子不好,还道你不能来!”
扶奕见她神情亲密,微微抿唇,含笑道,“妹妹不过是一时疏懒,倒教姐姐惦记!”神色自然随意,竟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跟着她向篝火边来。
傅飞雪见到她,倒不禁有些尴尬。但她性子率直,最是藏不住话,等她与众人见过礼坐下,忍不住道,“今日妹妹行事虽然不妥,姐姐说话也不中听,妹妹莫恼!”
扶奕向她一望,淡淡含笑,说道,“原是妹妹行事有偏差,姐姐对妹妹深责,不过也是为了妹妹罢了,又岂有妹妹恼了姐姐的道理?”
傅飞雪听她语气轻缓,神情淡然,也似当真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可是不知为何,就是感觉到一些疏离,再说几句,就已无话可说。
叶弄笛却握着扶奕的手,努力寻话来说,只是绝口不提“景郡王”三字。
那边莫寒月将几人情形收入眼底,不禁暗暗叹气。
日后这段糊涂情事不管如何了解,扶奕和几人之间的姐妹之情,终究有了裂痕,纵然叶弄笛拼命修补,恐怕也无济于事。
这里小姐们各自谈天说地,那边哲加和峻王已斗起酒来,二人推杯换盏,转眼已有十几盏下肚。
小静安王看的摇头,笑道,“峻王,你虽称千杯不醉,可是如何能与哲加王子相比,还是不用比了罢!”
哲加大手一摆,说道,“峻王如何豪爽,才是真男儿,伟丈夫,醉又何妨?”
峻王唇角笑意满满,连连点头,说道,“平日本王要图一醉而不可得,今日遇到哲加王子,当图一醉方休!”说完,连声唤人将酒盏撤去,换成大碗。
这里罗雨槐见这情形,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他自个儿说自个儿千杯不醉,旁人还当真是捧场。”
月琉璃奇道,“怎么,难不成峻王酒量不佳?”
罗雨槐笑道,“他酒量如何,我倒没有试过,可是他每宴必醉,倒是亲眼所见,千杯不醉的话,也是他自个儿说出来的!”
月琉璃听的张大眼,一瞬间“噗”的一笑,说道,“这位峻王可当真有趣!”
莫寒月微微一笑,目光也落在放量豪饮的峻王身上,留海后的双眸,不禁露出一抹异色。
醉与不醉,都在旁人眼里,可是,谁又能瞧的真切?或者,在那醉酒的外表下,他从来都不曾真正的醉过!
这边说笑,引起不远处几人的注意,傅飞雪抬头向那里一扫,又不自觉转头向峻王身边望去,对上萧行山望来的目光,不由心中微窘,又忙转过头去。
而扶奕却只是眼皮微抬,向峻王一扫,又再垂下。
酒至酣时,也不知是谁,当先哼起草原上的曲子,“大雁排排成行,小鸟对对成双,草原上的牛羊,像那滚滚海浪……”
都是轻狂年少,又是如此的醉人之夜,早已没有人记得前一日的大火,前一日的狼狈,听到歌声,很快有更多的声音加入,不过片刻,歌声已将整场席卷。
哲加虽然量宏,但在谢霖、罗越等人的轮番敬酒之后,又与峻王拼酒多时,早已有七分酒意,听到这草原的歌声,已经按捺不住,仰首将手中一碗酒饮尽,将碗一丢,起身向场地正中来,扬声唱道,“美丽的草原多宁静,风里又荡起我的歌声,远方的阿哥问一声,可还记得阿妹的约定……”带着几分醉意的眸子,望向月琉璃,连连招手。
月琉璃俏脸微红,却也并不扭捏,顺势站起身来,接声唱道,“阿哥的歌声情意深,阿妹要重述我们的约定……”目光深深,与他胶着,且歌且舞,向他迎去。
二人一个刚柔一个婀娜的舞姿,伴着歌声,直醉人心。酒意驱使下,公子、小姐们的拘谨也荡然无存,少年欢快的心性,令他们也不自觉起身加入歌舞,很快在场中荡起欢快的浪潮。
也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竟然找出一把马头琴来,断续几回,就悠悠的响起。虽然说比不上草原上的乐师,但乐理一通百通,不过片刻,已曲调悠扬,带出草原淡淡的风情。
叶弄笛抱膝而坐,静静的看着歌舞中的人群,轻叹一声,说道,“这位琉璃姑娘像极了当年的拥月公主,只是这歌舞,怕再也无人能比!”
扶奕眉心微微一动,淡淡道,“如此欢宴,可惜没有景郡王的箫声!”
这是整个夜宴以来,二人之间第一次提到景郡王。叶弄笛心中一阵刺痛,顿时默然。
扶奕垂眸,再不去看场中的欢乐,而是盯着脚下的一片泥土,轻声道,“姐姐,这四年来,妹妹知道你痴恋王爷,可是,王爷可曾应过姐姐什么?”
没有!
叶弄笛抿唇,轻轻一叹,低声道,“终究是我痴心妄想罢了!”
扶奕轻笑一声,反问道,“姐姐可记得,我们初来草原,在那片林子里遇到王爷?”
“自然记得!”叶弄笛轻应。
是啊,怎么能不记得?那一天,姐妹几人的肆意妄为,却换来他的静静守护,那一天,虽然并没有和他多说几句话,可是,看着他唇角温和的笑意,她的心,已是那样的满足。
扶奕微微勾唇,轻声道,“自那日之后,妹妹常去那林子,和……他!”
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令叶弄笛心头大震,霍然抬头,难以置信的望着扶奕,颤声道,“扶妹妹,你……你是说……是说……”
是景郡王相约?还是二人巧遇?
扶奕微微一笑,抬起头,望向天际的星子,轻声道,“他可当真是一个薄情之人啊!有过的事,说忘就忘,说不认就不认!”
叶弄笛的脸色渐渐变的苍白,喃喃道,“有过的事……”她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要不然,那样温和守礼的景郡王,为何两次对她拒绝的如此决绝,不留一丝回旋余地,也不顾她在众人面前的颜面?
扶奕回头,向她浅浅一笑,轻声问道,“姐姐,若他这一走,当年十年八年方回,你可会等他?”
“等他?”叶弄笛茫然重复,愣怔良久,突然一笑,低声道,“你没有要你等他,也一样没有要我等他!”
如果他愿意,只要一句话,等他十年何防?
可是,他并不要!甚至,他出发之前,除去自己上前的那一声问候,他甚至再没有向她多瞧一眼。
他不是薄情,他是无情啊!
这一瞬间,对着满场欢快的歌舞,叶弄笛的心,一寸一寸凉透,满满都是绝望。
看到这里静静而坐的两个人,傅飞雪挤出人群过来,一张脸儿潮红,双眸因兴奋灼亮,一手拉起扶奕,一手拉起叶弄笛,笑道,“你们两个坐着做什么,来一起跳舞!”不容分说,拽着二人卷入歌舞的人群。
终究是少年男女,很快被满场的气氛感染,叶弄笛深吸一口气,抛开满腹的心事,含笑与姐妹们歌舞。
夜色,越渐深浓,已有不少小姐不胜酒力,被丫鬟扶回营里歇息。小静安王向哲加笑道,“王子来者是客,本王已禀过皇上,清河宫已为王子备好香汤软榻,请王子前去就寝!”
“什么宫?”哲加皱眉,连连摆手,笑道,“哲加不必去什么行宫,劳王爷替我寻一处营帐就好!”转回头四处张望,问道,“琉璃呢?”
小静安王笑道,“琉璃姑娘缠着峻王妃瞧什么马,已走开好一会儿!”
“唔……”哲加想一想,却想不明白这几年成天与马为伍的琉璃会稀罕什么马,但听是和莫寒月一起,也就不再挂怀,点头道,“她方才说要去峻王妃营帐歇息,由着她罢!”
谢霖劝说几句,见他执意不肯去行宫,只得道,“如今天晚,已无法另立营帐,若王子不嫌弃,到本王营中可好?”
哲加点头,笑道,“最好不过?”又向四周去找,问道,“峻王呢?”
谢霖好笑,说道,“想来是醉了,又去哪里躺着!”见公子、小姐们渐散,唤过几个人来,吩咐带人四周查看,生怕哪一府的公子、小姐醉倒在什么地方无人理会,亲自扶着哲加向自己营里去。
莫寒月跟着月琉璃离开人群,慢慢向黑暗中的草原上走去。侧耳听那边隐隐传来的歌舞声,月琉璃唇角带上宁静的微笑,轻声叹道,“这草原永远像现在一样宁静多好,再不要有那样的纷争!”
莫寒月心头微动,轻声问道,“琉璃,你可是有什么话说?”
“嗯。”月琉璃轻应一声,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轻声道,“十一,昨日那场大火,虽然说是草原各部的纷争,可是,藏在上宜部的两个人,怕和朝廷里的人有所勾结,你们一定要当心!”
“和朝廷的人有勾结?”莫寒月暗吃一惊,问道,“何以见得?”
月琉璃摇头,说道,“他们不是草原上的人,而且,竟然会在御营里困截两位王爷,你不觉得奇怪吗?”
莫寒月眸中露出一抹深思,默思一瞬,说道,“哲加王子被困山上,小静安王率兵增援,或者是因此结怨!”
月琉璃皱眉,默想一瞬,微微摇头,说道,“或者是,也或者不是,还是小心些好!”
莫寒月点头,转身望向不远处的行宫,轻轻一叹,说道,“若果然如你所言,不止是草原,怕整个大梁,都不太平了!”
是啊,如果祸乱草原的人与朝廷什么人有所勾结,所图的,必然不单单只是一个哈萨族的族长之位!
月琉璃轻轻点头,微默一瞬,轻声道,“那场大火,虽说哈萨族损失惨重,却恐怕已令皇上对哈萨族起疑。昨日哈萨一族的族长和长老们已经议定,由哲加做下一任族长的人选。今日哲加亲来,就是盼着能令皇上释疑,只是……只是我瞧他那半阴不阳的模样,断不是个心胸宽广之人,恐怕我们这一趟也是白来。”
莫寒月听她说宇文青峰“半阴不阳”,不禁好笑,又不自觉暗暗点头。
这位琉璃姑娘虽说率性,一双眼睛倒是毒的很,与宇文青峰不过寥寥数面,竟能瞧出宇文青峰心胸狭窄。
月琉璃见她不语,微微眨眼,笑道,“他是峻王的亲叔叔,听说你们晚辈不说长辈的坏话,是吗?”
莫寒月不禁一笑,点头道,“是儿女不论父母之非!”
“哦,那叔叔想来不打紧!”月琉璃点头,轻叹一声,说道,“朝廷里的事,听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繁杂的很,我也不懂,只是你和峻王都是好人,不想你们遇到什么凶险!”
所以,她特意向她示警?
莫寒月心中微动,握住她的手,轻声道,“琉璃,你的好意,我心里明白,只是这一番话,今日说过,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落在有心人耳朵里,怕就会落一个攻奸君主的罪名。小则她自己招祸,大者牵连整个哈萨族。
琉璃见她说的郑重,吐一吐舌头,说道,“我就说,若我生在你们那样的府里,活不过第二集!”听到那边人声渐隐,话也已经说完,与她牵手转回。
丹枫、丹霞二人正立在营门口向四处张望,见到二人回来,匆忙迎上。丹枫连声道,“我的好小姐,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你,也不与我们说一声儿!”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不过近处走走,不会有什么事!”向刚才饮宴的方向一望,问道,“怎么,大伙儿都散了?”
丹枫点头,说道,“静安王府的人已在肃清场地,哲加王子跟着小静安王去王府的营帐,命我们给琉璃姑娘传个信儿!”
莫寒月点头,含笑道,“我和琉璃只是说几句话,倒令哲加王子挂念,你们去给哲加王子传个信儿罢,就说琉璃姑娘今日歇在我的帐子里!”
丹霞含笑,说道,“我去罢,小姐和琉璃姑娘早些回去安歇。”向二人辞过一礼,匆匆而去。
莫寒月向丹枫问道,“可曾见到王爷?”
丹枫耸肩,说道,“方才哲加王子也曾问起,竟不知道王爷几时离席,怕不是又醉倒在哪里罢!”说到这里有些担心,问道,“若不然,使几个人去寻寻?”
莫寒月低笑一声,说道,“他纵然醉倒,也必是先寻个舒服的地方倒着,难不成还怕狼将他叼去?”
月琉璃低笑一声,说道,“你倒是宽心的很!”
莫寒月微微一笑,抿唇不语。
就算峻王喝醉,丁亦、史广平二人总有一个在他身边,倒也不必为他担心。
三人且行且说,已穿营而过。
当初分配营帐,峻王假公济私,将莫寒月姐妹几大府门的营帐都分在临近,他自个儿的营帐,就在卫相府的左侧。
从营门进来,十余丈外,就是卫相府的营帐,卫相府营帐过去是峻王府营帐,而峻王府营帐的另一侧,是扶侍郎府的营帐。
莫寒月三人刚刚走到卫相府营外,就见扶侍郎府的营门内,一个小丫鬟匆匆出来,刚刚走出十余步,抬头一眼看到莫寒月,顿时脸色一变,向峻王府营帐望去一眼,迅速转身折回。
丹枫起疑,喊道,“喂!”抢前几步想要唤住,小丫鬟却脚步更快,逃也似的入营去了。
事出奇异,莫寒月扬眉,向峻王府营内望去一眼,不由浅浅笑起,说道,“走罢,我们瞧瞧有什么古怪!”不进自己营门,却转身向峻王府营门而来。
峻王府营门边儿上,两名守卫正倚着营柱说话,见莫寒月过来,忙立直身子见礼,说道,“奴才见过王妃!”
莫寒月脚步一停,含笑问道,“王爷可曾回来?”
守卫应道,“王爷醉酒,已回来好一会儿!”
还当真喝醉?
莫寒月微微扬眉,问道,“只是醉酒?”
守卫点头,说道,“回来时已立不稳。”
莫寒月略略一想,倒有些担心,说道,“我进去瞧瞧罢!”顾自向营里来。心里暗暗一叹,念道,“莫寒月啊莫寒月,这几年你步步为营,处处算计,竟然是疑心病重,竟谁都不信了吗?”
刚才见扶侍郎府一个寻常的丫鬟神色惊慌,又是眼望峻王府营帐,立刻想到是为了引她前来,可是瞧这两名守卫神色如常,又不似有什么异状。
这一位是御封的峻王妃,她要进峻王的营帐,虽说大半夜的有失规矩,可是他们不过是峻王府的奴才,又如何敢阻,一个躬身引路,另一个忙道,“奴才去回禀王爷!”当先匆匆向主帐奔去。
月琉璃抿唇,说道,“看来这千杯不醉,还当真是吹的!”
丹枫轻笑,说道,“这一回竟然会自个儿回营里来,想来还醉的不算彻底!”
月琉璃“噗”的一笑,说道,“难不成醉的彻底是不回来的?”
丹枫笑道,“我们王爷往常都是哪里醉倒,就在哪里躺会儿!”
“哈!”月琉璃笑出声来,指她道,“你家小姐有你这刁嘴丫鬟,峻王想来头疼的很!”
听到二人说笑,莫寒月也不禁抿唇。遥见守卫在峻王帐门外回话,却始终不听里边有什么回应,不由微微摇头,心里好笑。
这个小子,还当真是喝醉了!
想着倒有些心疼。
他出行身边只有小厮、长随,丫鬟都不带一个,如今醉酒,怕也无人照应。
走到帐外,向守卫问道,“怎么?”
守卫苦笑,说道,“想是王爷酒还未醒!”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无防!”顾自掀帘进去。
刚刚踏入外帐,只听内帐里一声极低的女子轻呼。
莫寒月微微一怔,脚步立刻停下,说道,“王爷,可曾醒来?”
侧耳倾听,却听内帐里一阵悉簌之声,并不听人回答。
丹枫本来已在帐外停步,听到她呼声有异,掀帘问道,“小姐,怎么了?”
莫寒月微微摇头,正要再问,只听峻王说道,“是十一?进来罢!”清润的声音还着浓浓的睡意。
“王爷……”随着他的话落,帐中又传来一声低呼,似乎带着一些惊慌。
这一声,不但莫寒月已听的清清楚楚,就连丹枫也听出声音的主人,失声道,“扶大小姐!”里边竟然是扶奕的声音。
莫寒月脚步微停,心中暗叹一声。
终究还是自己自欺欺人罢了!
只是到此地步,似乎也只能一步步走下去,快行几步,一把挑起内侧帐帘,直闯而入。
内帐里,一张宽宽的帐榻,峻王只穿着中衣,正斜倚在榻上一侧。而另一侧,一名娇丽少女正一脸惊慌,匆忙掩起自己的衣襟,手忙脚乱下,又一下子系不上衣纽,露出里边的大红肚兜和雪白肌肤。
莫寒月脚步顿停,立在门口,向她静静而视。
扶奕见到她,脸色阵青阵白,几经变幻,才慢慢站起,偷偷向峻王瞟去一眼,才轻声唤道,“十一妹妹!”
月琉璃跟在莫寒月身后进来,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禁低声叫道,“啊哦!你还没有大婚,就遇到小三!”没有多少同情,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虽说相识不过短短两日,她可不信峻王会瞧上扶奕这样的女子。
丹枫却脸色微变,瞧瞧宇文峻,又看看扶奕,顿足咬牙,说道,“王爷,你对得起小姐!”虽然不耻扶奕所为,可是这种事,男子才是祸首。
偏偏那个祸首一脸闲适,慢慢起身,向莫寒月含笑道,“你果然来了!”
他知道她会来?
莫寒月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又转头去瞧扶奕,淡笑道,“扶姐姐来者是客,怎么王爷也不命人奉茶?”转头向丹枫道,“去给小厮传话,将王爷的好茶沏一壶来!”慢慢进去,在椅子里坐下。
你还有心思喝茶?
扶奕咬唇,倒一时说不出话来。
丹枫微微一愕,实在摸不透她要做什么,只能依言出去传话。
峻王却不禁低笑出声,淡道,“是本王失礼,怠慢贵客。”
扶奕神色变幻,看看峻王,又看看莫寒月,低声唤道,“妹妹,我……我……”话刚出口又停住,偷眼向峻王一望,不知想到什么,瞬间脸儿涨的通红,眸中波光盈盈,满是娇羞。
莫寒月瞧在眼里,不禁勾了勾唇角,侧头向月琉璃一望,说道,“这里有些琐事要处置,倒教琉璃姑娘笑话!”一副当家主母的口吻。
既然有人要做戏,那她只好陪演全套。
遇到这样的情形,旁人本该速速回避才是,哪知月琉璃向她默视片刻,又瞧瞧扶奕,微微点头,含笑道,“无防,反正我还不困!”慢悠悠的晃进来,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
此时她很想知道,这捉奸在床的戏码,十一小姐会如何处置?
这位琉璃姑娘倒是一个妙人!
峻王忍不住闷笑出声。
此时有小厮奉茶进来,一眼看到衣衫不整的扶奕,一双眼睛顿时张大,嘴巴张开,半天没有阖拢。
莫寒月瞧在眼里,微微一笑,亲自接过,挥手命他退去,这才慢慢替月琉璃和自己各斟上一杯,淡淡道,“不知是王爷先说,还是扶姐姐先说!”
这不是应该你先说吗?
扶奕咬唇,抬眸向她一瞥。
自己的未婚夫婿与自己的姐妹衣衫不整,同卧一榻,不是该她指着二人大骂,哭嚷着要一个交待?
虽然一向知道莫寒月智计过人,可是到此地步,只要闹到人尽皆知,难不成她还能不认?
扶奕念头电闪,突然“噗嗵”跪倒,双手掩面,“哇”的大哭出声,说道,“妹妹,是姐姐对不住妹妹……”既然峻王妃不闹,也只有她自个儿闹起来,总要将此事落实才是。
这是直认做出“对不住妹妹”的事?
宇文峻微微扬眉,轻叹一声,说道,“方才的事,本王不记得了!”语气不是不想承认,相反竟然有些遗憾。
不记得了?
莫寒月微微抿唇,压下唇角一丝笑意,向扶奕一望,说道,“既然王爷不记得,那只能听扶姐姐的了!”
两个人都语气淡然,像在讨论今天是吃白菜还是吃豆腐一样平常,倒显的扶奕的哭声如此单调。
扶奕一怔收声,微微咬唇,带着泪眼抬头,向莫寒月一望,又速速垂下头去,轻声道,“妹妹……妹妹虽然年幼,可是……可是这男女之事,岂会……岂会丝毫不知?我……我……”
“哦!”莫寒月一脸恍然,转头望向峻王,说道,“扶姐姐是说,峻王睡了扶姐姐?”
什么叫睡了?这话说的,怎么这么难听!
扶奕脸色微白,又不能否认,紧紧抿唇,抬头向峻王望去。
峻王挑眉,诧道,“是吗?”转头望向扶奕,问道,“扶大小姐所言是实?”
是不是实,你会不知道?
莫寒月垂眸,轻咳一声,掩去唇角的一丝笑意。
这里说话,月琉璃始终埋首品茶,此时终于从茶盏里抬起头来,含笑道,“我倒是想知道,扶大小姐怎么会在峻王的帐子里?是峻王强行掳来,还是自个儿送上门?”
从刚才送茶小厮的表情可以猜到,峻王府的人,并不知道扶奕在峻王帐中。
是啊,这峻王府的营帐,扶大小姐怎么进来的?
月琉璃一句话,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扶奕身上。
如果说峻王强掳,他营里的守卫岂有不知道的道理?可如果说是自己送上门来,那这勾诱王爷的罪名,足可将她毁掉。
扶奕脸色乍青乍白,嗫嚅道,“我……我……”抬眸向峻王一望,轻声道,“我方才宴上饮了些酒,也……也不知如何……如何在……在王爷的帐中,许是……许是醉酒之下,走……走错了营帐?还是……还是……”抬眸向峻王速速一望,又垂下头不去,轻声道,“我当真是不记得了!”
又一个说不知道的!而且看她那神情,还想暗示是峻王把她掳来的?
月琉璃好笑,说道,“扶大小姐是说,扶大小姐醉酒,稀哩糊涂走进峻王的帐子,竟连峻王府的守卫也没有瞧见?”
扶奕脸色乍青乍白,说道,“我……我只依稀记得傅姐姐拉我去跳舞,后来……后来又饮许多酒,我……我……”声音越说越低,向峻王望去一眼,摇头道,“我当真不记得了!”
月琉璃扬眉,说道,“那扶大小姐和峻王发生什么,可曾记得?”
还不等扶奕回答,峻王已经连连摇头,说道,“本王不记得!”一句话推的干干净净。
扶奕咬唇,低声道,“其后的事,我……我……”想说不记得,又不能说实,嗫嚅两声闭嘴。
丹枫忍不住冷笑出声,说道,“扶大小姐醉酒,扶大小姐的奴才也醉酒,竟将扶大小姐送到王爷的榻上?”
扶奕听她语气里皆是讥讽,心中怒起,却又不能发作,转向峻王,轻声道,“王爷,怎么还有奴才插嘴?”这可不合大家子的规矩。
莫寒月淡淡唤道,“丹枫!”
丹枫虽然满心忿忿,听她阻止,只得恨恨闭嘴,心中却为她不值。
这几年来,自家小姐将这扶大小姐当成姐妹,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莫寒月之智,旁人还是渐渐领略,而扶奕却是始终知道的清清楚楚。在此之前,本来还心中有所顾忌,此时见她喝阻丹枫,顿时心里有底,将心一横,跪前几步,抱住她的双腿,说道,“妹妹,姐姐知道对不住你,可是求妹妹念在姐妹一场的份上,不要怨怪姐姐才是!”
莫寒月微微挑唇,淡道,“十一并不曾说什么,姐姐又何必如此?只是如今这情形,十一实不知该如何处置?倒不如姐姐拿个主意,是姐姐自个儿回去,还是十一退避?”
语气虽然淡然,却也说的明白,二人不能共存。
峻王微微扬眉,向她深望一眼。
此事自然没有让正牌王妃退避的道理,只是……自个儿回去,那然后呢?
扶奕微愕,咬唇默然一瞬,低声道,“事已至此,姐姐……姐姐愿为妹妹侍奉箕帚,只求……只求妹妹……只求妹妹给姐姐一寸容身之地!”说的委实可怜。
“扶大小姐!”不等莫寒月应,峻王已淡淡接口,说道,“扶大小姐是说,要入峻王府?”
扶奕咬唇,轻声道,“若蒙王爷垂怜……”
话没有说完,就见峻王摇头,说道,“可是本王已应过十一,峻王府中,母狗都不养一条。言犹在耳,若收扶大小姐入府,本王的话,岂不是形同放屁?”
这是直接将她等同于母狗?
扶奕脸色顿时惨白,忙道,“王爷,就请王爷看在扶奕一番痴念……”
“痴念?是对小皇叔,还是对本王?”峻王冷笑。
扶奕脸色骤变,讷讷道,“扶奕对景郡王,只是……只是仰慕之情,对王爷……对王爷却……却是……”
“对王爷却是一片真情?”莫寒月扬眉。
扶奕连忙点头,说道,“妹妹,事已至此,若王爷不应,姐姐已无颜活在世上,还请妹妹看在往日情份,容姐姐一个安身之所,日后姐姐甘愿随侍妹妹左右!”
你还要随侍左右?
莫寒月微微挑唇,向峻王一望,淡道,“姐姐,妹妹虽封为峻王妃,可终究没有大婚,这峻王府的事儿,还是听凭王爷决断!”
一句没有大婚,就推的一干二净,他要收你入府,我可不管!
虽然仍然是淡淡的语气,可是已带出一些疏离。
要峻王做主?你可别后悔!
扶奕心中暗喜,忙转过身来,向峻王唤道,“王爷……”声音哀婉,娇媚入骨。
峻王扬眉,慢慢俯身,桃花眼微眯,向扶奕定定注视,淡道,“扶大小姐是说,扶大小姐的清白,已送在本王手里,是吗?”眸光向莫寒月瞥去一眼,不自觉微微皱眉。
这个丫头,当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扶奕咬唇,眸光向凌乱的榻上一扫,面颊骤然泛起一片红晕,轻声道,“王……王爷贵体,扶奕本不堪匹配,只是……只是事已至此……”
“只是,本王既睡了你,就得收你为妾,更或者……”峻王挑眉,清润的声音,带上一抹蛊惑,慢慢续道,“……立你为侧妃,是吗?”
侧妃?
扶奕心头怦的一跳,顿时掠过一抹狂喜,忙道,“王爷抬爱,贱妾……”
这就自了贱妾?
莫寒月眉目微动,留海下的水眸瞬间淡出一抹冰寒。
峻王却缓缓笑起,一手轻勾,将她本就没有掩好的衣襟挑开,淡道,“只是,本王既然不记得,这笔帐要记在本王头上,也要一些凭据,不是吗?”
薄薄的衣衫下滑,瞬间露出大红肚兜……大段裸露的肌肤,白璧无瑕,竟没有一丝的伤痕。
扶奕一怔,结结巴巴道,“凭……凭据……”
峻王唇角笑意微凝,轻轻点头,说道,“本王这就命人进宫,唤几个嬷嬷来给扶大小姐验身,若是扶大小姐当真刚刚行过房,本王自然给你一个交待!”
“验……验身……”扶奕脸色顿时苍白,身子微微颤抖,颤声道,“王……王爷……”要唤宫里的嬷嬷来验身,不管她清不清白,怕也会立时成为各大府门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