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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栖心道那里头难道还有谁?她随即看向了奉灯,疑声问道:“屋里有人?”
奉灯忙不迭的点头,“是薛姑娘在里头……”她打量着沈栖脸色,小心翼翼的问:“姑娘还要进去吗?”
沈栖目光扫过嗤笑了一声,那边薛年玉已经站在了屋门口,正目光直然的看向自己,这会就算是她有心避开也避不开了。等到进了屋子,薛年玉才不紧不慢的出声:“我还以为栖表妹要一去不复返了。”
沈栖径自坐下来拿起手边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眉梢一挑瞥向薛年玉,“薛姑娘的‘以为’并不多准呢。”
薛年玉抿着嘴在那笑,她是个模样娇柔的女子,在薛家自小起就有专门的嬷嬷教养,就连笑都是演练过千百回的,此时只教人觉得千娇百媚。“是么?”
沈栖低头抿着茶,对她的问话置若罔闻。
“就是不知道没有三少爷,你还会不会回来的?”薛年玉说这番话实在是怀着动机,一双含波的眼紧紧盯着沈栖的面容,她刚才是真切瞧见了这两人一道回来的,关系匪浅的样子。薛年玉想起了当初中秋夜在画舫上不经意撞见的一幕,她后来虽然留着心,可实在没探出这两人私底下来往的证据。若不是出了这事,怕自己也都快忘记了还曾怀疑过他们两人私底下并不是面上那样的疏远。
镇国公府的裴三少爷……薛年玉在桌子下抓着自己的衣裙,心中缓缓滋生出了种复杂的嫉恨。她这阵子没少花心思在裴棠身上,却没想到区区一个沈栖还能值得他这样费心去找。薛年玉越想越觉得这两人古怪,就是因着沈氏那一层关系,他们每回见面的时候也不该这样冷漠的。
只怕不是真的疏离,而是心中有鬼才是。
沈栖察觉她话中透着敌意,这样的情状太过熟悉,她离魂前不知道遇到过多少回,瞬间就明悟了过来。“薛姐姐总问三表哥的事情……真叫人起疑,难道江南那边的风俗和京都的不同?未出阁的女子能这样堂而皇之的议论起外男?”
薛年玉不知她的嘴这样厉害,又没个留情,双颊立即鲜红欲滴了起来,气着娇恼道:“你……你!”她也坐不住了,手中攒着一方手帕搓捏着,“沈栖!你自己不知道检点一夜未归,我瞧你怎么解释!何况,裴娆都是因为你而伤了,她的伤不好,你也休想好过!”
不提裴娆还好,一提裴娆沈栖对眼前这人更多了几分厌憎,倘若不是她其中挑拨,裴娆也实在不会对自己成见这样的深,说到底未尝没有她薛年玉的过错在里头。沈栖朝着她逼近了一步,两人紧隔半步之远,近得能看见对方眼底映出的自己。“我若是不好过,你也要小心着自己!”这话发自沈栖肺腑,她原先只是想避开此人,可如今却是对她厌恶至极。分明裴娆是受她唆摆,偏偏她要别人装出一副对裴娆掏心掏肺的模样。“怎么,今日呆在这一整日,又是为了做戏给裴娆看,好叫她知道你是多想为她出气?”
薛年玉脸上青白不定,被一口气堵得上下不得几乎要窒息。“什么做戏!你这话也别说得这样难听!”薛年玉人前人后都是窈窕淑女,即便是现在被沈栖讥薄得气急了,也不过是声量拔高了些。
沈栖心中冷哼了一声,觉得她不过是个纸糊的老虎,无甚可怕。
薛年玉实在占不到上风,目光莹莹像是要落泪,可偏偏她唇角上翘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当着沈栖的面竟然毫不犹豫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啪”的一声脆响。仿佛不知疼一样,又反手朝着自己另外半面的脸颊扇了一记。薛年玉视线紧紧黏在沈栖身上,往外迸着得逞的快意。不待沈栖反应,微红的眼眶中已经滚落下了几颗眼珠,怯弱弱的说道:“我也不过就是为阿娆的伤势担忧,栖妹妹何必这样厉害。”
“……”沈栖看得她这番作态目瞪口呆,半晌才从口中吐出了几个字,“你放屁!”她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离魂到了这个地方来,而且这一个两个都还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转头来又都将这些不平的遭遇都转嫁到了裴棠的身上,心中想着若不是他非要押着自己回来,这会她哪里会有这飞来横祸。
裴娆也就算了,沈栖当时也实在没想到会这样情况紧急,可这薛年玉又是个什么情况,难道是真的自己长了张良善可欺的脸?沈栖气性也大,带着淡漠的笑睨视薛年玉,继而提起手在她脸上狠狠来回抽打。“你既然要做戏诬陷我,也得让我先痛快过了再说。刚才这两下耳光也太轻了,只怕刚出了院子脸上红肿就消了,还怎么出去告状?”
薛年玉被她打得懵在了原处,捂着自己发疼的脸颊挤不出半个字来,满脸震惊的看向沈栖。
沈栖莞尔笑道:“你之前不是问没有三表哥,我还会不会回来吗?没有裴棠,我自然不会回来的。”带歧义的话从她口中逸出带着旖旎的艳色,里头好像涌动着起伏的春情。“你要是不信,大可将这红肿的脸在他面前露一露,看他到底会不会为了这事情帮着你去告我的状。”早些时日,沈栖和裴棠婚事初定她就遇见过不少莺莺燕燕,无一例外都是爱慕裴棠而来讥讽自己的,其中不乏跟是薛年玉类似的那种。沈栖明白她最开始的那些旁敲侧击不过是打着弯的探问自己和裴棠的关系。真是个离魂再世还不安生的!沈栖默默嘲讽了一句。
既然他非是要将自己押回裴府又让自己被薛年玉黏上,也别怪自己给他折腾事情了。
一番话沈栖说得心情舒畅,再看薛年玉神情失去常有的镇定不免觉得可笑,“奉灯,送客!”
薛年玉失了势气,也再无颜面被一个小小丫鬟看了笑话去,捂着面跑了出去。直至回到了自己屋子才屏退了下人狠狠的哭了出来。薛老夫人就住在临近的屋子,察觉有异立即跟了过来查看,问清了原委当即拉长了脸,“她真说这话了?”
薛年玉抽抽噎噎的回道:“都这样说了,哪还能有假的。孙女亲眼见到是裴棠带着沈栖回来的。之前大夫人那边恨得跟什么似得,哪里会轻易饶过她,不定就是裴棠在中间圆和了。”
薛老夫人乍听之下就觉得有古怪,却也说不出到底哪里古怪。低头思索了一阵,斟酌着开口喃喃:“也难怪沈氏千方百计的防着你。这沈栖是她娘家侄女,配给了裴棠,她就更好拿捏前头死了的生的这个嫡子了。”
“不过……就算是曾经有些过什么打算,沈栖这样个事一出,她哪有不疼惜自己女儿。只要有裴娆咬死了她不放口,她想进镇国公府的门无异于登天。”薛老夫人捋清了里头的条理,瞬间就觉得那些话不足挂齿,不过是虚张声势,“那个丫头如今哪会不知自己在沈氏心中再无地位可言,说这些也只是诓你罢了。”
薛年玉脸颊肿得又红又高,薛老夫人平日里最紧着自己孙女的这张脸,这时候却不急着交代丫鬟来给薛年玉消肿祛瘀,反而是拉着她站起来,慈严并济的说道:“这眼泪也不是在这白白淌的!”
薛年玉一愣,转念猜想祖母这是要带自己去裴老夫人那告状,心中不由怯了两分。再回想之前,那裴老夫人曾说一不二的将她们赶出过府,更是惶惶不安。
薛老夫人精明得很,早有了自己的打算,见孙女一头雾水不由点拨起来,“你这眼泪要落给有用的人看,瞧瞧……还有这脸蛋,一定要叫待会看了的人记得你的好!”
“去大夫人那?”薛年玉这才反应过来,垂头自己仔细一想,才惊觉自己祖母看事这样掐中重点。而相较之下,她自己轻松就被沈栖驳了算计,可算真是蠢钝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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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气温也跟着凉了起来。沈栖靠坐在床上随意翻看书,肩头披了一件薄薄的外套。奉灯提着灯笼从外头行色匆匆的赶了回来。见沈栖果然没睡,就小心翼翼的回禀:“姑娘……那位果然是神医,说六姑脸上的伤痕都能治好,连疤痕都不会留。”
沈栖“恩”了一声,仍然低头翻看着自己的书。
奉灯慢腾腾的挪去沈栖边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姑娘,不是奴婢……不是奴婢故意将那些说给三少爷听的。奴婢、奴婢也是怕姑娘这样一去,就再也不肯回来了。”说到最后,语调都变了。
沈栖朝着她望了两眼,虽说当时有些怀疑奉灯漏了自己底,可话说回来她现在睡着高床软枕何尝不是她的缘故,摆了摆手叹气道:“算了算了。”
奉灯心里愧疚得很,觉得自己并不忠心,她要如何开口刚才自己又去跟三少爷偷偷见了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