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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在坐各位应有所耳闻,明月阁向来做生意有个贴心服务,所售毒药皆会附使用说明。而我这‘绝尘’虽非所售之药,但因将它做为镇阁之宝要随明月阁传于以后继任阁主,因此,为防时间久远继任阁主不知它药性,本阁主便随‘绝尘’同放的还有它的使用说明,不仅如此,连带救命的法子也一并放入其中。”她语声微顿,淡淡扫了众人一眼,视线落向玉瑶,“由此可见,若‘绝尘’非玉瑶姑娘所盗,又会是谁?”
“不是我。”玉瑶气得浑身颤抖怒吼出声。
“且本阁主还有一疑,还请玉瑶姑娘代为解答。”温暖对她的怒吼不予理会,继续道:“世间‘绝尘’仅有一瓶,既然‘绝尘’被玉瑶姑娘盗去,那么王爷所中‘绝尘’又从何而来?是玉瑶姑娘自导自演伤了王爷再救了王爷,让他欠你救命之恩,好实现自己的某些念想?还是玉瑶姑娘其实与某些人合谋害王爷,”她浅浅一笑,“比如,朝中那位。事后却又放下不王爷,遂又将他给救了,目的同上。”
“你、你血口喷人!”玉瑶原本煞白的脸色被气得血色暴涨。她此前心思电转般,蓦然想到温暖知道解救之法,或许与欧阳明月相识,他知道内情,会抖出实情,却未曾想,他绕了这一大圈,竟然给她安了个莫虚有的罪名!
温暖淡然笑笑,指尖把玩着折扇,眉梢半挑,“难道玉瑶姑娘敢说自己对王爷没有半分念想?难道玉瑶姑娘不是自从救了王爷后便时时刻刻跟在他的身边,连军营重地女子不宜待的地方也死缠烂打跟了上去?”
纵然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但大庭广众之下由她亲口承认却也叫人难以启齿。玉瑶牙关紧咬怒瞪着温暖。
“怎么,是本阁主说错了,还是玉瑶姑娘默认了?”温暖语声温和,却是步步逼进。
“纵是我思慕王爷又如何?”玉瑶冷冷一笑,“就因我思慕王爷,你便断定是我偷了你的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玉瑶姑娘真是健忘,在下是因你知道救王爷的法子而断定你偷了本阁主的药,却并非你那点思春之心。当然,不排除你的思春之心是你盗取本阁主药的最大动机。”她淡淡笑了笑,“毕竟,我明月阁的药可非浪得虚名,更逛论是本阁主花费三年心血研制的镇阁之宝。”
“哼,就凭我徒儿知道救人之法便断定药是她所盗,阁主也未免太狂妄了些。”一旁的陈掌门终是见不得自己徒儿受委屈,冷声道。
“是么?”温暖眉眼间笑意不减,“那便劳烦玉瑶姑娘当着诸位英雄的面告诉在下,你究竟是如何知这救人法子的?”
“一位神医所告之。”玉瑶双拳紧握,纵是早已知道这样的谎言只会让人更加怀疑,但眼下,她别无它法。
“神医?”温暖似笑非笑看着她道:“那便有劳玉瑶姑娘将这位神医请来,本阁主有些话想当面问问他。”
“他是隐世高人,四处云游,现下我并不知他在何处。”
温暖低笑出声,“玉瑶姑娘,此话别说本阁主信不信,你倒是问问在座诸位,他们中有几人是相信的?”
“话已至此,信不信由你。”
“玉瑶姑娘,容老朽说句公道话,这事,阁主以解毒之法判定是你偷盗‘绝尘’诚然有失稳妥了些,但若你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还需得将这位神医请来方行,如若不然,纵然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也会在众人心中留下疑虑,于你于玉女门的名声都并无益处。”一直未曾作声的武林泰斗姬道子捋着胡须出声道。
他此言一出,其它众人吩吩附合,一时观礼大典倒宛如三堂会审。
“姬先生言之有理。”一道清冷低沉的男声越过众人传来,温暖蓦然回首瞧去,却见君熠寒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徐步而来,与她错身而过时那幽幽冷香拂过她的鼻端,令她心头不由一阵紧缩,他怎么会来?心头疑问刚起,复又想道玉瑶曾言他与玉女门有交易,如此,他来倒是情理之中。
她足下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她现下因此前服的控颜丹有月余功效且被其毒素反攻,已不能随意换颜,纵然要换,也只能在“慕寒”与“温暖”这两张脸中转换,而这两张脸,若被他发现,可都是件不怎么好的事,尤其,她现下面具下这张脸,正顶的是才睡了他不久的坠崖失踪的“慕寒”的脸。
温暖只觉近日来时运真是忒背,但愿,这期间一切顺遂,千万别出什么神转折才好。
君熠寒似对她的细微动作毫无所觉,眼风至她面具上淡然滑过,来到姬道子身前寒喧道:“姬老,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拖王爷的福,一切安好。”姬道子起身含笑回道。
两人又交谈几句后,君熠寒这才冷然瞧向面如死灰的玉瑶,“不知玉瑶姑娘何时能将神医请来,他的救命之恩,本王定当好好感谢才是。”
玉瑶身子如遭雷击脚下踉跄着后退几步,手中的剑咣然落地却似浑然未觉,神情痛苦不可置信的将君熠寒瞧着,她想在人生中最风光的时刻有他参与,却未曾想他却瞧见了她人生中最狼狈的一幕。
不仅如此,他明明已知血是王妃所换,她所言神医是假,他不拆穿她却顺势而言,他究竟是在帮她?还是不念丝毫情份看着她跌入深渊?
“噗”,玉瑶喉头一紧,喷出口鲜血,身子摇摇晃晃倒了下去被一旁的青柠眼急手快的扶住。
呵,这可真是昏的及时昏的妙!温暖唇畔泛起抹冷笑。
她折扇敲打着掌心,正饶有兴味的将玉瑶瞧着,却蓦然感到一道沉冷漠测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纵是隔着面具,也瘆得她面皮发麻。她有些僵硬的微微侧了侧身,打算避开那道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谁知身子刚侧到一半,却见丈外碗粗的绿竹尖上一个下坠的鹅黄身影被急速弹了出来,且正对着她。
“砰”,那身影在她原本站的位置四仰八叉的以面着地溅起半捧地灰。温暖以扇抚额只觉不忍直视,这个楚欢,她倒果真有几分能耐。离开明月阁前她担心他会生事,事先已吩咐了两人将她看着,没曾想到她竟还能跟来,且还以这种别开生面的方式出现在她的眼前!
温暖在众人精彩纷呈的目光下,在陈掌门正要下令让人将她拖下去前,率先咳了咳道:“此乃本阁主阁中徒儿,平日里性子活泼了些,还忘诸位不要见笑。”她说着的同时脚尖几不可见的踢了踢趴在地上装死的楚欢,示意她赶紧起来,莫要再继续丢人献眼。结果她踢了半晌,趴在地上的人仍是一动不动的装死。
“本王瞧着阁主的徒儿似乎这一摔之下气血凝窒,不若本王替她疏通疏通血气?”单手负于身后的君熠寒瞧着地上的鹅黄色身影,清冷的眸底泛起几分凉意。
“咳咳”,他话音刚落,地上装死的人立即活了过来,身体先是缓慢的蠕动了几下调整了个方向,接着埋在地上的脸用力在尘土里蹭了蹭,这才勾拉着头三摇两晃的起身。
温暖终于明了楚欢赖地装死的原因,暗道自己怎么将他口中天下无双的三哥给忽略了,三哥当前,他又是“逃犯”,如何敢起身相见?她瞧着面对着她将脑袋埋得只见头顶的楚欢道:“以后再敢这般胡闹,便罚你不许吃饭。弦月,将欢欢带去换身衣服再看看有无伤到哪里。”
“本王瞧着阁主这徒儿身子骨颇为结实,纵是三两天不吃饭也无甚影响,不若罚他抄百卷经书,倒方能休身养性。”君熠寒瞥了眼楚欢紧缩的背影,淡淡道。
正心头极为忐忑等开溜的楚欢,听着他这话吓得腿一软,温暖眼急手快的跨前一步将他扶住,他便恰好抓住她肩侧的衣服稳住下坠的身子,只是他这一抓一扯,直接导致她本是高领遮住半个脖子的衣领下延寸许。
君熠寒微凉的眸色一紧,身形微动,不着痕迹的将其它人的视线挡住。
楚欢被弦月带了下去,她整了整被他抓乱的衣衫,这才发觉颈口竟微微敞开,那抹她刻意遮住的红斑竟隐隐可见。她心头一跳,指尖快速将领口合上的同时本能的抬眸去看君熠寒,入眼处,却见他微微侧首,神情孤冷而遥远。仿若这世间,万物浮沉、繁花碧树皆与他无关,沧海桑田,他是九重天上最孤寂的仙。
温暖只觉胸腔里压抑的难受,她强制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对陈掌门道:“既然玉瑶姑娘昏了过去,那本阁主便留下待她醒来后找到神医查明事件之后再离开,想必陈掌门应不会拒绝才是。”
陈掌门眉峰一抖,刚要开口,君熠寒却又道:“既如此,本王一同留下。”
温暖握扇的心一紧,却终是垂眸把玩着扇面,不敢再去看他。
玉女门颇为隆重的门派六十周年庆典及传位大典以接任掌门人被气得吐血昏迷无疾而终沦为整个江湖的笑柄。而温暖此时正思索着现下对她极为仇视的陈掌门出于何种目的,竟将她与君熠寒安排在了同一院落且还是隔着半丛翠竹的两对门。
她喝了三杯茶,推测出了两个原由:一、君熠寒当初所中之毒为她明月阁的毒,虽非她亲自所下,但这毒是她所制,这也算是种间接结仇;二、估摸是为了牵制她,防止她有另外的目的,君熠寒虽不是玉女门之人,但好歹与玉女门有交易,她若做出什么有损玉女门之事,他很可能做个顺水人情将她给办了。
当然,这仅是她的推测,究竟是原由一还是原由二或是两个都是两个都不是,这只有陈掌门自己心里清楚。
不过,她这着棋倒是为她此行的目的增加了不小的难度。她抬眸朝绿竹对面紧闭的门扉望望,眉峰微皱,心下不由一叹,她时时想离他近些,可眼下,她却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若这件事他也搅和进来,于她,可真是不太妙。
“阁主,欢欢同玉女门的青柠姑娘发生了些争执,此时正打的不可开交。”弦月急步跨门而入,对温暖道。
“他可真能生事。”温暖将茶杯搁在桌上,颇是头疼道。
“就你师姐那尖酸刻薄的样也配的上寒王,我呸,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自己那短命鬼的德行……”楚欢骑在青柠的身上一边狠狠的打一边恶狠狠的骂。
温暖来时瞧见的便是这幕标准的泼妇掐架的场景,虽楚欢是京城小霸王,这事儿平日里定干的不少,但她初次瞧见,仍是忍不住脑门上突突的跳了两跳,一个皇子,能养得如此接地气,慕容婧她也着实是个人才。
场中掐架场面几乎为单楚欢单方面施暴状态,青柠被她打的鼻青脸肿嗷嗷大叫。这姑娘倒也有几分硬气,纵是被楚欢揍得这般悲惨,也不见半分求饶之色,反倒是一边躲避着楚欢的攻击一边回骂道:“我师姐天姿绝色温柔善良举止娴雅,除了她这天下还有谁能配得上寒王?就是当年的寒王妃,也不及她半分。”
“你竟敢将那短命鬼与寒王妃相比,看爷不打死你。”楚欢手上拳头更是毫不留情的向她招呼去。
温暖唇角泛起抹冷笑,抱臂在旁颇具兴味的瞧着,只觉这幕戏……真是令人赏心阅目,楚欢这孩子真是惹人喜爱。弦月瞧着她的神色,默默收回了打算上前拉回楚欢的脚步,她抬眸朝不远处瞧了瞧,低声对温暖道:“阁主,陈掌门来了。”
“哦?”她眉梢微挑,兴味的神色陡然转为冷厉,在陈掌门开口前厉声喝道:“欢欢,本阁主平日里是怎样教导你的?纵是有人谤你、欺你、辱你、笑你、轻你、贱你、恶你、骗你,你也应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先前究竟所发生何事,让平日在阁里颇为温顺乖巧的你暴唳之气陡增?你若不说出个原由来,本阁主便罚你一个月不许吃晚饭在房内面壁思过。”她开口的同时,弦月已大步上前将楚欢拉回。
“哼,这个死不要脸的竟然敢说天底下只有玉瑶那贱人配得上三”他语声硬生生的一顿,改口道:“寒王,还说寒王是瞎了眼才放着她好好的师姐不要看上了寒王妃,爷没打死她,那是手下留情。”
“欢欢,姑娘家注意些用词,别成天将‘爷’挂在嘴边,有失体统。”她不咸不淡的训了句楚欢,这才抬眸对怒火中烧的陈掌门道:“小孩子们一时意气之争,倒也不是甚大事,想必陈掌门如此大肚量之人也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计较。欢欢本阁主带回去之后定会好好训诫她,至于青柠姑娘在两人打闹时不小心磕碰到的淤青处,稍后本阁主会派人送来美颜膏给青柠姑娘。明日一早,青柠姑娘便会恢复原貌。”她瞧着青柠肿胀的猪头说的甚是轻描淡写。
“阁主真是好口才,大典上将我大徒儿气得吐血,现下纵容门下弟子将我小徒儿又伤的这般重,却仅仅归结于小孩子的打闹不小心磕碰,那么若是本掌门将阁主给杀了,是不是也仅仅是因为切磋一时失手所致?”陈掌门将捂着猪头脸怒瞪着楚欢的青柠扶起交给身后的弟子,缓步上前剑锋直指温暖,周身杀气弥漫。
“陈掌门这是……”温暖不在意的笑笑,“要杀了在下为你的徒儿报仇?”
“今日不杀你,着实难消我心头之恨!洗我玉女门之辱!”陈掌门腕间一抖,万千剑花直袭温暖各大命门,她心中集压滔天怒气,对她已是忍无可忍。
“陈掌门,欲怒伤肝非养身之道,你若觉着我所言不合理,大可找寒王评理便是。毕竟无论你大徒儿之事还是小徒儿之事,他都是其中当事人,你又何必将所有怒气倾泄在我身上。这样做人,可不厚道。”温暖身形微动,避开她的剑气,叹然道。
“好一张伶牙利齿的嘴,本掌门今日不仅要取你性命,还得将你这舌头割下喂野狗不可。”她说着的同时,更是招势如狂风骤雨袭来。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温暖掌间折扇哗然展开,绵密银针霎时如寒芒所至笼罩她周身。
剑光交错,寒芒纵横。十来招后,温暖盈盈落于丈外绿竹之上,淡笑看着下方脸涨成猪肝色的陈掌门道:“在下既言明要留在贵派等神医的到来查明真相,便断不会中途离去,若陈掌门想以此逼在下离开,在下恐是要令陈掌门失望了。”
她虽招招凌厉杀气重重,可也处处隐留几分余地,并非真下杀招。毕竟大典上之事众人有目共睹,若她真在她玉女门被杀,她玉女门便不为天下人所容。她一个堂堂掌门又岂会不明此理?是以,不过是借着怒气想要激怒她,自行离开罢了。
甫一交手,温暖便明白了她的用意。只是这样的激将之法,且不说于她这般淡漠散漫之人,就是稍有脑子的,也不会随了她的意中了她的计。
两人正在对峙期间,一个玉女门的弟子神色匆匆的前来附在陈掌门的耳边低语几句,陈掌门怒极的神色略有疏缓,视线凌厉的扫过温暖,摞下句狠话“本掌门迟早会取了你性命”之后,立即收剑入鞘,转身步履略急而去。
啪啪啪,不紧不慢的清越掌声至绿竹丛旁响起,幽幽的语声意味不明,“阁主可真是令本王刮目相看。”
原本极是淡然的温暖脚下一滑,身子直直从竹尖上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