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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行中,天枢将自己的外袍解下,伸手一扬便将它盖在了顾寻的身上,易卿转过头来,向着天枢感激地望去一眼,顾寻微微一怔,再向身旁天枢看去,他面带笑意,却已错开了目光。
“谢谢道长。”
待到三人来到先前白衣人出现之地,果然看见初六与初七所在的树下已经围有群狼。三人站在高处的石地上向下看去,未等易卿将顾寻放下,天枢已拾起地上几颗石子,向狼群中的的领头狼狠狠掷去,狼群转而望向天枢等人,他轻轻一跃,行至另一端,又向头狼掷去几颗石块,每每砸在它耳际、下腹等软柔之处,狼群耐他无何,终是在头狼的阵阵哀号中离去。
“我还是第一次看狼啊,它们真是和狗不一样。”顾寻轻声道。
易卿将顾寻放下,转过身为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袍,轻声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了,你在这儿等一等,不要乱跑。”
顾寻有几分好笑地望着易卿离去的背影,他与天枢一道上树将初六初七二人抱了下来,初六已经昏了过去,手臂流血不止,初七虽然清醒,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天枢用衣带紧紧扎紧了初六的伤口上端,勉强止了血,背起初六向着附近的村落先一步而去,留易卿和顾寻在身后慢些走。初七靠在易卿的背上,一直哼哼唧唧不断,想是方才被白衣人拍的那一掌着实伤着了心脉,可是易卿望了望身旁的顾寻,也着实嫌弃背上的这个男人有些吵了。
“寻姐姐~”他忽然开口唤了一声顾寻。
“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山上的?”易卿道,“北祎告诉你的?”
“呃,没有。”顾寻挠了挠头,低声说,“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哦~”易卿应了一声,听上去像是根本不相信顾寻所说的话。
顾寻挽了挽发,双手紧紧扯着天枢的道袍,将它裹在身上,低头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来的?”
“师父让我下山买油么,”易卿笑道,“然后就遇上了。”
说到此处,易卿忽然侧过了身来,正面望着顾寻,背上的初七被这一个转身压着了胸口,霎时又是一阵“呃啊……”的低吟,顾寻忙伸手扶着易卿,道,“哎,好好走路。”初七感激地向顾寻投去一瞥,易卿又侧过身来与顾寻并肩而行,不多时,又开口问道,“方才那个白衣人,姐姐可知是什么来路么?”
顾寻摇头,“我倒是看他眼熟的很……就是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是么。”易卿点点头,心中暗忖起来。其实方才那白衣人大可不必竭力掩饰他的面容,因为即便他的面纱被易卿一剑挑去,易卿也躲不过他的攻势,到时易卿立时殒命,见过他与没见过他又会有什么分别呢。可是那人一见易卿要揭开他的真容,便立时收了剑,乃是下意识的动作几乎没有半分犹豫,由此便可知他的身份必然有玄机。更何况此人通晓易卿弱处,更加令人怀疑。
“刚才你说你右肩有伤是怎么回事?”顾寻抬眼问道,“严重么?”
“少年时候的事了。”易卿望了望顾寻,“姐姐不记得了?”
“我不是你——”
“嗯哼,寻姐姐~?”易卿一笑,又道,“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
初七靠在易卿的背上默默听着二人说话,分明感到两人之中有一种莫名的亲昵。他好奇地往顾寻身上头去一瞥,又听得易卿开口道,“姐姐换个话题吧。”顾寻点点头,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易卿的手,皱起眉问道,“诶?你师父托你买的油呢?”易卿一怔,霎时倒吸一口冷气,他哪里还记得把那罐子香油放到哪里去了,是那个小面馆,那个裁缝店,还是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天知道!
顾寻见他面色一僵,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原来自己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忍不住一笑,快步走到易卿的前头,轻声道,“一会儿就说是初七打碎的,你师父再无情,也怪不到一个陌生人身上去,初七,你怎么说?”
“嗯。”
易卿感到背上这人点了点头,再往前看,顾寻一阵轻盈的步子已经走到了前方,易卿叹了一口气,脚下略微发力,向前奔去。
这夜,这一干人等就在北斗峰下的村落中歇了脚,待到天枢已经为初六大致处理完伤口之后,便出门去找顾寻与易卿的住处,好为初七医治。顾寻与易卿投宿的地方只有两个老人守着旧屋,原先顾寻敲门想要借宿的时候,一开门见是易卿,便恭恭敬敬地将三人迎了进去。顾寻原本觉得深夜造访十分打扰,然而看那两老人的样子,似乎还十分高兴。
不远处传来一声哨响,易卿亦以之回应,不消多时便引得天枢踏门而入,那两位老人见是天枢真身驾到,顿时喜上眉梢,看得顾寻心中疑惑。
待到天枢与易卿入了里屋为初七疗伤之时,顾寻站在厅中为两位老人斟茶,笑着为深夜打扰向两位老者赔不是,岂料那两人立时恭敬道,“哪里哪里,天枢道长帮我们驱了山中的恶鬼,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顾寻一怔,“那传闻中的恶鬼是天枢道长给驱的?”
“可不是么?”老丈道,“他和他的那位小弟子,真是神仙下凡哪,才施了一次法,就将恶鬼给赶跑了!”
一旁的老婆婆点点头,又略有迟疑地望向自己的丈夫,轻声道,“哎,可我今晚上听说,好像那恶鬼又出来了?”
“听他们瞎说。”老丈略有不快道,“天枢道长说的清清楚楚,那恶鬼已经没了,难道还会有假?”
顾寻点点头,笑道,“是呢,今晚出来的不是什么恶鬼,是个匪徒呢,不过穿着白衣服就把大伙儿给吓跑了。”如此一说,那老张果然喜笑颜开,一面笑着一面数落自家的老婆子,一面又进屋去瞧天枢是怎么给初七看病的。
顾寻默默然坐在厅中,心中略有起伏,原来那鬼怪之说与天枢和易卿是有关的。这误打误撞,倒真的摸上了闹鬼的源头,她心中忽然有些担心起来,初六与初七是怎样的性子,她并不了解。而今已然到了北斗峰的脚下,甚至都不需要初六初七费力打听,便能知晓此事……顾寻双眉紧蹙,当下须得先弄清楚他师徒二人究竟在此事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了!
顾寻叹了口气,在厅中踱步,易卿先一步出来,手中端着一个浸染了血迹的水盆,其中一条白色毛巾已是殷红一片。
顾寻上前,问道,“他怎样了?”
“他受的是内伤,比起另一个更严重。”易卿皱起了眉头,“方才应该让师父先背他回来的。”
“是吗……”顾寻目光垂地,叹了口气,易卿放下水盆,握了她的手,轻声道,“不要太担心,师父走南闯北多少年了,我甚少听说他有失手过,等过了今晚,就知分晓了。”
顾寻点点头,跟着易卿将盆中水倒掉,又换上一盆新水,眼见易卿端起盆子又要进屋,她忽然拉住了易卿的衣袖,满脸担忧地望着他,轻声道,“易卿,你送完了水就出来,我有话想问你。”易卿点点头,顾寻为他拂起门帘,让他进去,此时天枢坐在床边,正在为初七施针。初七已是满头大汗,紧紧蹙着眉头。
顾寻放下门帘,又是几声叹息,心中忽然难过了起来。
“姐姐,你怎么了?”身后传来易卿的声音,她转过身,拉起易卿的衣袖,带他去了门外。二人还未站定,顾寻便凑在易卿的跟前,低声问道,“易卿,你告诉我,那山中恶鬼,到底是怎么回事?”易卿一怔,见顾寻如此煞有介事,不由得一笑,随即便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哎~”顾寻摇了摇头,无奈一笑,抬头望着易卿,轻声道,“果然是你们啊,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和皇帝抢地盘?”
“好像是?”易卿道,“姐姐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
顾寻又是一声叹息,“你知道我是来山上干什么的吗?”易卿摇了摇头,笑道“干什么的呢~?”见易卿依然嬉皮笑脸,顾寻伸手戳了下他的脑门,道,“我奉旨上山来查恶鬼的!”
岂知这一指头刚好落在方才天枢的拂尘所打中的地方,易卿“嘶!”了一声,不由得俯下身去,顾寻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蹲下去看,“哎呀,我给忘了,你怎么样?”
易卿双手扶着额头,嗔道,“哎呀呀,上次是鼻子,这次是脑门,姐姐,你是非要我破相才高兴啊。”
顾寻“哼”了一声,仍是上前拂开易卿的手想看看他之前伤着的地方,却忽然见到易卿一脸坏笑地望着自己。顾寻叹了口气,道,“你心还真想得开,现在还有心情和我玩笑?”
“那有什么了?”易卿笑了起来,忽然扣住了顾寻的手腕,冷声道,“姐姐,我可是恶鬼哦,天这么黑,你一个人把我拉到门外,到底谁想的开?”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