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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小院,站在木门之前,顾寻略有迟疑,几番深呼吸之后,她推开了自家的门。院落仍是那个院落,只是几处被斩断的树的枝干分外刺眼,她缓步走入庭中,却见陆秉卧在葡萄藤下,一手枕着脑袋,另一手放在腰间,压在一柄剑上,已经睡去。
顾寻止了步子,静静地看着他,想来是昨夜遭到易卿偷袭,手无寸铁,所以现在兵刃不离身了吧,只是睡在门外,难免要在更深露重的时候着凉。想到这里,顾寻摇了摇头,眼前的这个人虽然看似木讷诚挚,却是个会趁自己不在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什么的危险人物…
忽然,一个念头浮上顾寻心头。
既然他现在睡着,自己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去他的房间里看看?也许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定。,一股热流涌上顾寻的脑袋,她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如果陆秉在这过程中醒了过来,自己又该如何解释?
犹豫良久,顾寻叹了一口气,还是算了,毕竟自己没贼胆。她没有叫醒陆秉,独自一人回了屋子,却没有点灯,静静站在窗口,远远望着陆秉的身型,他依然一动不动,沉沉地睡着,也不知白天干了什么,晚上会累成这样。
一只灰羽鸽忽然落进了院中,它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停在了院子中,发出咕咕的声音,陆秉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几乎在陡然之间便睁开了眼睛,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鸽子没有再房檐上停留太久,立时飞入了陆秉的屋中。陆秉起身便向屋中走去。
顾寻没有多想,从窗口离开,开门时正好遇见陆秉进屋,陆秉一愣,随即皱起眉,小声道,“哦,你回来了。”
顾寻看着他,点了点头,说道,“刚才有只鸽子飞到你屋里去了。”
“哦,是吗。”陆秉看了一眼自己紧闭的房门,道,“那我一会儿进屋把它赶出去。”
虽然这么说着,陆秉却走到门前紧紧挡在门口,丝毫不留让顾寻进屋的可能。顾寻一见,便更加确定那鸽子有鬼,只是如此便不能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她扬起头,直直地看着陆秉,说道,“嗯,这鸽子…看上去像信鸽。”
陆秉将眼光移向别处,“我和一个朋友,相隔太远,平日只有靠飞鸽,嗯,联系。”
“我不信。”顾寻道。
“那你以为呢,我在和谋人串通,要暗中陷害首辅?”说到这里,陆秉不由得一笑,身体却向后退了一步,顾寻将这些动作尽收眼底,她走到客厅的桌边,坐了下来。
“那也不由得我不信,”顾寻叹了口气,“现在哪里还有人家有闲情逸致养只信鸽来玩,虽然鸽子天生识路,但要养出一只总是落在同一个院子,认出同一个人的信鸽,就不是以玩乐之心能够办到的了。”
陆秉沉默,不作回答。
顾寻眨了眨眼睛,“可是陆秉,为什么?”
陆秉深深地看着她,轻声开口,“昨晚那人…”
“昨晚那人?谁?”顾寻一听陆秉要提昨晚的事情,便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已经了解昨晚之事,就等于告诉他自己与易卿有所接触,到时候陆秉顺藤摸瓜,不难查出易卿的底细,届时恐怕就难以收拾了。
陆秉见顾寻一脸疑惑,只当她根本不知昨夜之事,便立刻收了口,道,“没什么。”顾寻已不再追问,而陆秉亦沉默着望着顾寻,心中顿时有些混乱,顾寻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纵然自己有心护她,但她既然已经明着说出了口,自己就不能装傻放她。方才虽然自己卧在藤架之下,可是人却清醒。他正是要试一试顾寻是否对昨晚之事有所觉察,幸而顾寻在他身前站了许久,却毫无动作,之后也只是回了自己的屋子,丝毫没有要入他屋中检索的意思,陆秉原以为顾寻什么也没有发现,一颗心略微放了下来,却没想到顾寻竟在暗中看他,以致见着信鸽。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猜猜?”顾寻自言自语道,“像你这种笨到连信鸽都藏不好的细作,一看就不是职业的。”
陆秉咳了一声。
“想来,你为人耿直,像这种暗通曲款的事情,正常人谁也不会找你来做,而且寻常人等也差遣你不动吧?”
陆秉心中一笑,却把这话当成褒扬来听。
顾寻眼中一亮,却住了口,她忽然想起来,那日杨廷和以“鼓瑟吹笙”为题,难倒诸多门客,而此题又极可能是嘉靖给杨廷和手谕的谜面,再看眼前武艺颇高,宴会当晚连自己眼珠子转一转都忍不住要提醒的陆秉,顾寻忽然意识到,他解出那个谜语,也许比自己更是一桩巧合。
她忽然望向陆秉,眼中虽有疑虑,却比刚才多了一分惊喜,陆秉眉头一皱,不知她这副表情又是想到了什么,还不等自己开口,院门外却传来了喊门的声音。
“找谁!”二人齐声道。
“顾寻顾公子!三少爷有事找您!”
顾寻叹了口气,“他敢挑个正常的时间点来找我么。”她起身站了起来,轻声向陆秉道,“还是老话,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陆秉默默看她离去的背影,却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顾寻迈着轻盈的步子穿过庭院,跟着门外依稀看见的一盏灯笼,消失在夜色之中。他转身回屋中去读今日的讯息,照理说昨日一过,下一封书信应该等在三日后才是。打开一看,却见上面写着一人的生平:
“杨家四子杨启,浙江舟山人士,年二十五….”
等到把全文浏览一遍,陆秉仍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何曾见过杨家的第四个儿子?而且杨家大公子杨慎才年满二十,行过冠礼,这位杨启却已经二十五岁,比杨慎还要长五岁,又怎成了第四子?
他照例将全信看完之后毁匿,又起笔回信。
此后的一整晚,陆秉全然不能安眠,又到了四更天,顾寻仍然未归,他思前想后,决定不再于房中等候,而是出门找寻,这时候的她可千万别出岔子,否则自己如何能复皇命啊!他提剑而出,本身就是一袭黑西,再无须多余的装束,他小心潜入三公子杨谨的院落,却见里屋一片漆黑,只有外头还有几个丫头在守夜,屋中一片寂静。
很明显杨谨已经睡下了,顾寻并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