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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莫名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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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京城闲逛了一天,先随意找了间客栈住下,之后便从集市到荒郊,又折回到另一条繁华的街市,兴隆的店铺整齐列于街道两边,二层的茶馆上闲人俯观整个街景,以一副或闲适或轻蔑的姿态品茶聊天。顾寻只匆匆一瞥,便觉得这许多人都失了魂,与千百年后的都市男女别无二致。

    傍晚时路过一家客栈,远远地看着便围着许多人,里头正有人在斗诗。

    天子脚下,聚众通常不是什么好事。顾寻走到不远处观望,便看见好几个神色严肃之人混迹于人群之中,辨人之术是她最为擅长的地方,这也是过去的职业习惯,这几人应该就是锦衣卫了吧。

    然而,馆中未免太过热闹,她不由得停下,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驻足远观。

    没想到的是,这几个面红耳赤的纨绔子弟所争辩的,竟然是情诗。顾寻只听得几言,便哑然失笑。这些个男权社会里浮躁的所谓才子,只凭借几番初试云雨之后的略通情事,就敢在此公然争辩世间情为何物?谁说古时不开明,若不开明,怎还有这样多的人围观且放任?

    说来说去,不过是那几首男人们在书房里意yin出来的什么庭院深深深几许,乱红飞过秋千去之类。

    顾寻略低下头去,脑中浮现出一人的面容。

    那是在念青唐古拉的夕阳下,他坐在自己的身旁,轻声为自己念道那本白色诗集上的句子。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妙。”身旁传来一声由衷赞叹,将顾寻从沉湎的往事中拉回现实。顾寻转身望去,却见一翩跹君子站在几步之外,投来意会而认同的目光。

    初见杨慎时,他便如此一袭白衣,四目相对,他眼光温和却无冒犯,眉宇间自有一段英气,高挺的鼻梁下一双略微扬起的唇瓣,长发束起,已过弱冠之年。

    “见笑了。”顾寻微微颔首,抽身而去。

    她竟不自觉中便将诗句低吟而出,只是相思之苦亦随之而下,倾压于心。

    “公子留步。”杨慎紧跟其后,几步便追了上来,“方才那几句词着实有灵气,想来公子也非俗客。”

    顾寻不答,只是默默摇了摇头。、

    杨慎却也干脆,“可否告诉在下公子的姓名。”

    “那词不是我的,”顾寻道,“那是个叫成容若的才子,我不过一时兴起,吟了几句。”

    人群中的锦衣卫渐渐多了起来,顾寻扫了几眼,便又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快些离开吧。”

    杨慎亦有所觉察,与顾寻佯作寻常过客,悄然离开了那张渐渐编织起的大网。两人离开不多时,酒家里滋事的众人便被锦衣卫以扰乱京城秩序的名义带走了,一同带走了,还有那围在最前头,唯恐天下不乱的百姓。

    街景越行越见萧条,杨慎快几步与顾寻并肩,问道,“那成容若是何许人也?”

    “一个未曾蒙面的朋友。”

    “哦,那公子你呢。”

    顾寻一笑,道,“失礼了,一直忘了告诉你,在下顾寻。”

    “在下杨慎,字用修。”

    “杨用修。”顾寻不知如何打招呼,便作抱拳状,权当初识礼节,却不想杨慎却哧哧笑起来。

    她奇怪,“你笑什么。”

    “我笑顾公子身上像是有股江湖习气,但你看上去又这样文弱。”

    顾寻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也是,自己实在不清楚这些古时候的繁文缛节,混着也就用了。正说着话,两人已经走到顾寻日间投宿的客栈,于是慢下脚步,对杨慎道,“杨公子止步吧,我已到了住处。”

    “你住客栈?”

    顾寻又点头,“而今顾寻无家无绊,近日也便住在此处了。”

    杨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许久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揖礼与顾寻告别,临了,他又问,“顾公子在京城可寻得了什么差事?”

    顾寻摇摇头。

    杨慎却笑道,“好,明日来我寻你喝酒,顾兄在客栈等我。”

    顾寻一笑,点点头,目送杨慎离开。

    在客栈的大厅里零散地坐着些酒客,烛光并不耀眼,几个小二分别在收拾散落的残羹冷炙,顾寻随意招呼了一个,要他过一会送壶热水上来。

    而今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客栈床榻上的顾寻曾是位年轻有名的心理咨询师。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在抑郁方向的课题上小有建树,然而身上的学生气无论如何也去不掉,除去假期里四处走走转转,平时的生活一直围绕着寝室、实验室与咨询室。学心理学的人总是看上去一副有心理疾病的样子,这似乎是一条普遍真理。

    她翻了个身,手臂轻轻垂放在额上,好挡住桌前隐隐绰绰的烛光。初夏之夜如此静谧,顾寻睡意渐起,正此时,一阵夜风吹过窗沿,烛火瞬时熄灭。

    “顾四小姐。”黑暗中传来一声轻慢的男声。

    顾寻霎时清醒,目光陡转,起身向窗边看去,窗帘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一人的身型。

    “谁?”她伸手摸向自己藏在床侧的匕首以备不测,不由得屏住呼吸,背后一凉。“我已完成答应你的事情,你似乎也应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是不是?”那人从帘后走出,渐渐逼近,“嗯,我要的东西呢。”

    顾寻颦眉,“我听不太明白,我向你承诺过什么?”

    “章亦安的琴谱呀,你不要说你忘了。”

    “谁是章亦安?”

    那黑衣人抽出一把短剑,顾寻尚未反应过来刀刃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对方冷笑一声,凑近了一些,他觉察到一些什么,命令道,“把你手上的匕首放下。”

    顾寻点头,沉默地照他吩咐把匕首丢在了一旁,之后双手举起,示意已毫无还击之力了,她尽量用冷静地声音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因为…摔伤的缘故,你既然能尾随我到这里,就应该了解,我之前从马字坡上…..”

    “别耍花招哦~你要是舍不得动你们家琴师,那我就只好对你不客气了。”

    “你想怎样。”

    黑衣人一笑,向着顾寻的左耳轻轻呼出一口热气,道“这很难说。顾小姐你装起傻来的样子要比从前倔强时候可爱许多,哼哼~”

    顾寻挑了挑眉,试探一般伸出手,缓缓拂去他架在颈上的匕首,他并无什么反应,任由她如此。顾寻疑心这根本不是什么危险人物,便干脆侧过身来伸摘下他的面纱,那人目光毫无避闪,仿佛彼此之间有一种难言的默契。凭着依稀的月光,她大致能看清对方的面容,倒也是颇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一张脸。这个男人好生白净,俊秀不输女子,双眸漆黑却温润如同玉石,总是一眼似笑非笑的神色,一缕发丝顺着耳际垂下,那双还握着短剑的五指纤长,骨骼清晰。

    “哼,看什么,又不是没见过”黑衣人言语依旧轻佻。

    顾寻皱起眉头,一手去摸刚才松开的匕首,一面佯装无事地轻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什么琴谱,琴师,解释解释清楚,我再看能不能答应。”

    黑衣人邪邪一笑,见她又伸手去摸匕首,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暗笑,未等她探到匕首的位置,便单手握住顾寻的左手用力一拉,顾寻失去平衡,本能地惊叫一声便被对方捂住了嘴巴,除了唔唔的闷声,再也发不出其他声音。他顺势接住她倾倒的身体,反身将顾寻压在身下。

    那黑衣人得意地看着顾寻,道,“你方才嚷嚷地叫些什么?”

    顾寻满头黑线地摇摇头,静默不再出声,满眼委屈求饶的神色。

    “一会儿还闹么?”

    顾寻与之直直对视,赶紧摇了摇头。

    于是黑衣人松开捂住顾寻嘴巴的手,叹了口气,翻了个身仰面而卧,声音里全是不满嗔怪,“唉,寻姐姐你好狠的心。”

    顾寻敏感地直起腰,心里奇怪,他方才动作那样亲昵,这下又喊自己寻姐姐,似乎是很亲近的人,她起身半坐在床上,回头看他“你喊我什么?”

    “寻姐姐呀。”

    顾寻抬了抬眉毛,看他样子诚挚,此刻温顺得像只猫一样半蜷在自己的身侧,心中的疑虑与不安倒成了好奇,“可我不认识你。”

    “姐姐当真?”

    顾寻不说话,只是认真地点头,黑衣人不以为意,只当眼前的顾寻又在逗他,便干脆坐起来,说,“嗯,那顾四小姐你记好了,寻姐姐你……”他双眸一转,一个反扑便将顾寻压在身下,脸上笑意愈深,声音忽然柔曼起来“你我早就私定了终身,咱们自小青梅竹马,乃是,天生一对璧人。”

    顾寻挣扎推开,却被对方钳制住双手,他嘴角微提,却有几分挑衅与轻蔑的意味,顾寻感到一些被轻慢的不适,于是冷声道“请你自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