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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毕沈岸,如果哪天我们无法再在一起,你会怎么跟我说再见?是这样直接把感情伤到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还是会郑重其事地道个别,给我留点尊严?”
毕沈岸的脚步停了停,伸手去按了电梯的键,回头,看着沈絮:“那你,希望是哪一种?”
“自然是后面一种,不管我们以何种方式开始,我都希望,最终还可以带着骨气离开你。郎”
“也就是说,尊严对你很重要?”
“是,奶奶说我骨头硬到死,所以尊严于我而言,比命都要重要。”
毕沈岸眼神定了定,面无表情。
沈絮在等他的回答,可他却只是嘴角勾笑,没有说话。
刚好电梯门开启,她便被他牵进电梯,在走进电梯的那一瞬间,沈絮听到毕沈岸如霜的声音。
他说:“好,我会如你所愿!锎”
沈絮当时惊了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细细想,又不觉得他的话有什么问题。
电梯楼层一点点下去,毕沈岸一手又揽过沈絮的肩,把她裹在怀里。
“好了,别成天胡思乱想,你是不是急着想要离开我?”刚才还寒漠的表情,现在又变成平时的温昵,沈絮越来越觉得这男人深不见底。
“没有,我随口问问而已。”沈絮半倒在他怀里,不敢看他的表情。
毕沈岸似乎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也格外诡异,像是嘲讽,又像是冷笑,沈絮刚想说话,电梯门开启,还未踏出去,眼前一阵闪亮,“咔嚓咔嚓”按快门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镜头和记者,沈絮还未反应,脸已经被毕沈岸用大衣裹着往外走。
沈絮缩在他胸口,思绪凌乱,顾不上想,只看到地上各式交错的鞋子。
记者各式尖锐的问题蜂涌而来,毕沈岸一个都没有回答,始终紧抿着唇,用手臂圈住沈絮,硬生生撑开一条路走出去!
司机还算机灵,很快就将车子开到2号楼门口,毕沈岸裹着沈絮迅速上车,疾驰而去。
如惊魂般的一场逃匿,司机油门踩得很急,出了医院的大门才敢减速,顺气开口:“毕总,实在抱歉,之前送您来医院的时候没有看到有记者守在门口,应该都是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所以我没来得及跟您打电话。”
后座上的毕沈岸没有说话,表情阴冷,一直盯着窗玻璃上的路灯。
司机知道老板现在的心情阴沉,所以不敢再惹,安静乖乖开车。
沈絮不断用余光偷瞄身边的男人,虽然始终不说一个字,但脸上的神情已经将他此时的心情展.露无.遗。
沈絮也心有余惊,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害得毕沈岸和范芷云吵架,这已经是不可饶恕的事,可现在居然还被记者拍到,再经过那些记者和编辑的渲染,明天出现的新闻不知又会被写得多难听。
之前因为视频的事,宝丽已经在风口浪尖,如今这么一闹,不但没有帮到毕沈岸,简直让他雪上加霜。
沈絮一路都在作自我反省,忍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原本想找范小姐解释那天在沉香阁的事,希望她原谅你,然后继续双桂巷项目的合作,可是…”
语无伦次,都说爱情里的女人智商为零,沈絮简直就直接把自己变成了白痴。
毕沈岸深吸一口气,总算回头,没说话,却先将沈絮发凉的手握进掌中,温燥的指端,沿着她的指关节一圈圈揉,动作轻缓,车里的气氛却压抑。
毕沈岸这种男人,拥有太过慑人的气场,不说话的时候更显阴冷,就像深海,谁都摸不透他下一秒会是细浪还是海啸。
更何况沈絮还闯了祸,他之前就跟她讲过,不许她来找范芷云,可她还是瞒着他跑来了,且弄到如此无法收场的结局,心有愧疚,所以她对毕沈岸的恐惧更加深。
可是该死的,他这样不说话,光揉着她的指关节的是什么意思?
沈絮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到嗓门眼了,窗外的路灯一盏盏晃过去,毕沈岸冷峻的侧脸明明暗暗,手被他捏在掌中,揉一圈,她的心也跟着紧一圈。
天,沈絮将手指抽了抽,抽不出,反被他握得更紧。
“手这么凉,为什么要躲?”
“我没有。”
沈絮舌头都在颤抖,他终于说话,可是却不是回答她刚才的解释,沈絮不甘心,又说:“我知道今天的事,你应该生我气,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贸然来找范芷云,可是我真的不想看着你为了宝丽的事受这么大的压力,毕沈岸,我想帮你!”
“帮我?”一直看着窗外的毕沈岸终于转身看向沈絮,深海般的眼里慢慢浮起笑意,“你帮我?你觉得这样可以帮到我?”
“我……”沈絮不敢说下去,他说得对,她怕他,从一开始就怕他,不光怕,简直是恐惧,不知所措,自己平时也算口齿伶俐,可是面对毕沈岸,她有时连正常的思维都没有。
“你什么?说下去!”他反问一句。
沈絮深呼吸,手指在他掌中微微弯曲:“我…我以为这样可以帮到你,可是我承认,我自作聪明了,所以我想说声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擅自做主了。”
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虔诚道歉,毕沈岸紧绷了一路的表情突然松弛,嘴角牵起笑,将她弯曲的手指在自己掌中捋直,依旧像刚才那样一圈圈地摩挲,良久才说:“你紧张?或者你在怕什么?”
“我没有,真没有,只是觉得好像把事情搅黄了,过意不去!”沈絮努力解释,可有些解释花了太大力气,很容易变成掩饰。
毕沈岸嘴角的笑容晕开,整张脸变得温雅柔和:“好了,我开玩笑,你也不需要一直跟我说对不起,这次算是教训,以后别再瞒着我去做这种事。”
“好,下不为例。”沈絮也跟着他笑起来,紧张了一路的情绪总算松了一点。
可是下一秒,毕沈岸的脸逼近,贴到她的耳际:“还有,我很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对我撒谎,沈絮,你若是真诚待我,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你若是骗我…”
他顿住,头稍稍抬起来,一只手伸过去轻轻捏住沈絮的下巴,双目里一片暗黑的光泽。
“你若是骗我,要么把我骗到底,要么,作好死无全尸的准备,不然…”
沈絮在他黑色放大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惊慌的脸,如此寒冷的语言,让她后背泛起凉意,手指潜意识地弯曲想要抽离,可毕沈岸的五指收拢,将她的手整个裹在大掌里。
“你看你,还说不怕我!好了,开玩笑而已,你手这么凉,我帮你焐着,别再乱动了,况且手都在我掌中,你要逃也不是这么容易,哈哈……”说到最后,满身的冷漠一瞬间褪去,毕沈岸竟然笑出声来。
沈絮后背已经冒出汗,很久之后回忆,蓦然想起他当时最后说的这段话。
“…况且手都在我掌中,你要逃也不是这么容易!”
果然不容易,他是如来佛祖,要捏死她沈絮,简直易如反掌!
回到别墅之后,毕沈岸再也没有提沈絮去找范芷云的事,既然他不提,沈絮也没那个胆子再去提,两人很平和地吃了一顿晚饭。
晚饭后沈絮乖乖去洗了澡吃药,毕沈岸如往常一样回书房工作。
可能是感冒药的作用,那晚沈絮睡得极早,朦胧间感觉脸上冰凉凉地有些疼,睁开眼,毕沈岸正用冰袋帮她敷脸。
“睡得不安稳,这样就醒了?”
“是。”沈絮有些惊,爬起来想去接他手里的冰袋:“我自己傅吧,你工作做完了?”
“嗯,做完了,所以还是我来吧。”毕沈岸又将冰袋贴到她脸上,眼里竟是宠腻和心疼:“是不是很疼,红印好像深了,范芷云有保持健身的习惯,所以她这下手不会轻。”
沈絮心里的委屈被他这柔腻的话语一点点勾起来,但依旧咬着下唇摇头:“不疼,又不是没挨过打,小时候我不听话,调皮捣蛋,奶奶总是拿着擀面杖在后面追着我打,老太太那下手可比范芷云重多了。”
她又试图解释,可是眼里的泪不争气地汇集,水汽一片,看得毕沈岸更心疼。
“好了,你又骗我,我说过,不喜欢别人对我撒谎,更不喜欢你对我撒谎。”他的声音在暗夜里显得低磁好听,再浅浅一笑,伸手揽过沈絮,温柔吻上去……
沈絮觉得这男人平时温雅,但在男女之事上却贪婪得很,几乎日日都要来一遭,时而温柔,时而霸道,而每次沈絮都没有还击之力,感觉自己如一片枯叶,在他的宠爱中点燃,焚烧,最终化为一团灰烬……
时至半夜,毕沈岸被手机铃声吵醒,身旁的沈絮动了动,翻了一个身在此将头埋进他的胳膊里。
毕沈岸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摁掉铃声,压着呼吸从床上爬起来,开.房门出去,站到阳台。
“喂,毕总,按照您的交代,有任何消息我都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您,所以这么晚打扰。”
“嗯,我还没睡,说吧,有什么进展?”
“上次的资料您应该看了吧,刚收到最新进展,晚上范南昌医院的记者确实有人特意安排过去,另外,白沥辰的资料我也已经查到,目前他就住在崇明湖对面的私立医院……”
沈絮这几天依然会做梦,但大多都是美梦,梦里一片甜腻,毕沈岸的宠,毕沈岸的温柔,毕沈岸的脸和身体,像华丽而巨大的网罩下来,只用短短几天时间便把沈絮包围在里面。
这段感情,美妙到不可思议,所以即使在梦里,沈絮都是笑着。
毕沈岸收了手机,眼前是暗沉的天际,深夜凉如水,这句话果然有道理。
拢了拢睡衣,抖掉袖子上沾的露水走进卧室,床上的人依旧睡得很沉,身子微微弯曲,压纹蚕丝被裹出她曼妙的身姿。
枕头上散着大片如绸的黑发,毕沈岸每次拥着沈絮的时候,五指都会情不自禁地埋入她的发间,那样的丝滑触感,不免让他在呼吸沉重之时多会想到沈诩。
沈诩也有这样一头长而软的头发,这一点,竟然沈絮也会装得如此相似。
沈絮动了动,感觉身旁的床塌陷下去,睡梦中感觉有冰冷的身体靠近,将她温柔抱到怀里。
她也不客气,又翻了个身,长腿伸出,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纠缠上去…
毕沈岸望着怀中睡熟的沈絮,睫毛轻轻颤抖,眼皮下方有青色的阴影,而嘴角的弧度上扬,她在梦什么?梦到了谁?连梦中都要这么开心?
毕沈岸眉头发紧,即使怀里的人温度热得很,他依旧觉得心口一片凉,闭了闭眼,任由自己埋下头去亲吻她的发顶,再次睁开眼,眼里已经全是寒意。
他说过,他最讨厌他喜欢的人,骗自己!
第二天的报纸和杂志果然写得很难听。
“情人斗赢小三,一掌煽尽昔日旧情”
“范南昌心脏病发入院,毕范反目,两家合作无望”
“宝丽陷入财政危机,毕沈岸辗转约谈各大银行行长”
“融资失利,双桂巷项目将成宝丽催命符”
……
ALEX将一摞财经杂志和报纸拍到毕沈岸桌上,怒气冲冲:“这都什么新闻,完全不属实,就算双桂巷项目受阻,这也只是暂时,宝丽在房地产行业做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垮!”
毕沈岸淡淡扫了一眼杂志封面标题,笑着靠在椅背上:“记者怎么说都随他们去,既然有人挖空心思要制造宝丽快倒的假象,那我就遂他心愿。另外,召集股东开会,我有事要宣布。”
ALEX点点头正要出去,又被毕沈岸叫住。
“还有,记得叫花店每天送一束花到范南昌的病房,估计也活不了几天了,所以范芷云这段日子应该都不会回范氏上班,你叫安排过去的人加紧一点,老狐狸争了大半辈子的江山,很可惜,他还没闭眼,我就要收网。”
毕沈岸牵着嘴角笑出声音,这段时间以来,今天应该是他心情最好的一天。
ALEX领命,退出他的办公室。
白沥辰几乎每天都给沈絮打电话,她不敢接,因为难以面对。
今天报纸和杂志上再次登了她和毕沈岸的新闻,照片角度也很清晰,先是她在急救室门口的走廊被范芷云煽了一巴掌,继而是从大楼里出来,脸被毕沈岸用大衣裹着搂进车里。
大楼门口的记者,沈絮有看见,所以她看到这些照片不稀奇,可是急救室门口呢?她当时明明没有看到任何记者,况且她去医院找范芷云也是临时兴起的主意,并无人知道啊,怎么就刚好被记者偷.拍到?
不过那时的沈絮完全沉浸在对白沥辰的愧疚中,所以智商为零,根本没有深思下去。
响了一早晨的电话总算安静,沈絮无奈之余,还是忍不住给白沥辰的护工打了电话。
白沥辰她不敢面对,但是她仍旧担心他的身体情况。
电话很快就接起来,护工欣喜的声音:“喂,范小姐你总算来电话了,小白今天刚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前几日突然休克,在急救室里抢救了半天,一出来今早就看到了你的新闻,给您打了一早晨电话,你……”
护工的话还未讲完,只听到那头“砰-”的巨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护工尖叫喊:“老徐,老徐,你人又死哪里去了?小白摔地上了…沈小姐,回头再说吧,小白从床上掉下去了!”随即电话被挂断,沈絮愣在原地,听得见自己胸口激烈的心脏跳动声。
她记得刘伯说过,茵湖公馆里常备的司机,她若是哪天想出去,只需要跟他交代一声。
沈絮立刻拿起座机打内线,司机很快就将车子开到楼下。
沈絮披了一件大衣就跑出去,经过大厅的时候听到玉嫂追着喊:“喂,沈小姐,您去哪儿啊?”
“我出去有事,麻烦你跟刘伯说一声!”她没时间多作解释,声音落下的时候人已经跑进车里。
崇明医院依旧如往日般风景宜人,沈絮无心欣赏,直接从停车场去了白沥辰所住的病房。
推门进去,隔间里没人,但内间有嘈杂的人声。
“家属经常不在,看护就应该尽责尽力,不然哪天闹出什么事,是算我们医生的责任还是你们看护的责任?”
“不是,我刚好在接沈小姐的电话,老徐他没看好,这也不能怪我!”<
“我没看好?我一直守在房里呢,就一个转身倒水的功夫就听到他从床上滚下来了,肯定是你跟沈小姐说话的声音太大,他听到了,一时急就摔下去了……”
沈絮心口发涨,推门进去,满满一屋子人围在床前,护工,护士和几名医生,各执己见,没有一个人发现沈絮进来。
床上的人也被他们的身子遮住,沈絮站在门口,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