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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台风来临前的夏天。陶夫人听说老洛已经病了几天,念着从前老洛父母对她的好,也念着对这个男人仅存的那点情谊,想到他一直是一个人,所以带了煲好的汤去看老洛。
一间简陋的小屋里没有太多的陈设,而老洛便那样躺在床上。他已经病了好几天,然而,最终走进这间小屋看望他的却是从前那个被他抛弃的女人。或许是人在病痛中,更容易感动。又或者是在老洛看来,这个女人对自己还有着眷恋,所以她对陶以深的父亲才那般冷淡。人,有时候总是错误地相信了自己的眼睛,相信了自己的感觉。而老洛,便是那样错误地开始的。
看着这个女人像从前一样照顾自己,嘘寒问暖,他的心也变得火热。也正是因为在这样的火热的心情之下,他做了一件让这个女人后悔可怜他的事。突然之间,看似虚弱的他把这个女人按在了床上,然后便像个疯子一样不管不顾。任凭这个女人如何喊叫,如何的求他不要那样做,他都没能停下来手来。只是自己喃喃自语地说着‘我爱你’这样的话。
当一切都风平浪静之后,那个女人收拾着自己残破的身躯,也不管外面如何的风大雨大,就那样逃进了暴风雨里。那一瞬间,她想过就那般死去算了,然后便可以把所有的都忘记。是如何回到家的,后来她已经记不得了。只是那天回去之后便生了场大病,就好像把她整个灵魂都抽空了一样。
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她在第一时间里便知道那个孩子不是老公的。因为在那件事情之前,她的老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碰她了。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有时候老公回来很晚,而她已经睡了。又或者是老公喝得醉醺醺的回来,躺上床抱着她便那样睡了。她的害怕和担心,无法跟任何人说。想要打掉孩子,想要抹掉和老洛所有的牵扯。虽然被自己的未婚夫拿来抵赌债给老公时,她是如何的不情愿,甚至连死的心也都有了。然而,这些年来,那个看似凶狠的男人却对她异常的温柔。而她的心,也在老公的温柔和疼爱里一天天被融化,并最终爱上了这个男人。
当老公知道她怀孕后,那样的欣喜若狂。他甚至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个孩子可能不是他自己的。老公对他更加的温纯,而那些温纯更像是一把把刀子刺痛了她的心。老公总是对她说,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我只能对你更好。她每每总着这样的话,总是泣不成声。而陶以洹的出生,似乎也成了她最大的刺痛。所以,生下陶以洹之后,她变得越来越忧郁,身体也因为心情的缘故好像总是不太好。每次看到陶以洹,她都觉得那是人生里最大的污点,也是她对不起老公的明证。所以,她对陶以洹很冷淡,但是却对大儿子以深非常的疼爱。
陶以深静静地躺在床上。这是他和金粟兰曾经睡过的床。此刻,他多希望她能睡在自己身边,以她的温度安慰自己的疼痛。可是,她明天就要回去了,会有很长时间都看不到那张脸。他的心事,他的想念又要如何对人说。
眼泪滑过了脸颊,然后滑落到枕头上,湿了一大片。想到母亲的经历,想到父亲这些年来错信了小人,他便有些恨自己为何没有早一点发现老洛是这样的人。虽然没有证据表明父亲的死跟老洛有关,但至少现在他是最大的嫌疑人。当年可以出卖父亲,害得父亲差点被人砍死,而他也因此差点丢了小命。那么,怀着对父亲仇恨的老洛,谁又敢说他不会在多年后再对父亲不利。
拳头狠狠地捶在了床板上,那钻心的疼让他想到自己的手还伤着。新伤、旧伤,此刻是如何复杂地纠结在一起。
凌晨的时候,陶以深离开了渔村。现在,他最想做的便是拧下老洛的头来,似乎那样才能让心情变得平静。
王伯和王婶有些担心。陶以深离开时的样子像是要去杀人一般。这些年来,隐藏在他们心中的秘密说出来之后虽然轻松了不少,但那却成了他们喜欢的大少爷的负担。
“老头子,大少爷就这样走了,不会出事吧?”
王伯没有回答,因为那也是他心中的担心。他有些恨自己老了,不然还能帮上陶以深什么的。
老财在睡梦中惊醒。他敏感的发现房间里有双眼睛看着他,而且那双眼睛里充满着杀机。
“什么人?”他惊道。
“老财,咱们兄弟一起出生入死,你为何跟着老洛一起害我!”
“大哥!”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老财打了个激灵。这老大都死了两年了,怎么可能跟他说话。但是,这声音听着十足的就是老大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想去开灯,也不知道是灯泡坏了,还是停电了,那灯怎么也不亮。
“大哥,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许是因为这灯打不开,原本心里就有鬼的老财,此刻倒是越发的害怕了。他紧紧地抓着被子靠在床头,想着当初与老大结拜时发下的誓言:如若今生负了对方,便会遭千刀万剐。虽然这只是当初发的毒誓,但心中有鬼的人,便会自我强调那誓言的效应。
“不知道。二十年前,在码头的交易,我让你在码头附近接应我,以防不测。可是,你却迟迟没来。若不是以深,我这条命也就扔在二十年前了。这些年来,你跟老洛勾勾搭搭,你当我不知道!”随着黑暗里那个声音一吼,电灯突然闪了一下。他的面前好像站着个人,但当他伸手想抓住那个人时,却抓了个空。
“大哥,你可别吓我。我真没有害你。都是老洛,都是他干的。他说你抢了他的老婆,还逼得他走投无路,所以他要报复你。”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老洛会出卖我了?”
“大哥,我以为那家伙说的醉话,没当真的。”
“没当真?你怕是早就计划好了,等老洛出卖我,我被仇家杀了,你好借机坐上我的位置吧。你不是想坐那个位置很久了。”
“大哥,我怎么会。我们是结义兄弟,那是发过毒誓的。如果我真有那心,天打五雷轰。”
老财这话刚说完,也不知道是应景还真是遭了报应,天空一个炸雷震破天际。闪电如钩,像是勾魂使者一样,把那屋里的某个影子放大在玻璃窗上。老财被吓得不清,立马跪在地上求饶。
“我该死,我该死。大哥,你放过我吧。当时我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老洛那个家伙找我喝酒,说什么我在大哥手下屈才了,他要帮我坐上那个位置。一时间,我就鬼迷了心窍。原本早就该在码头附近接应大哥,想着老洛的话,便迟迟没去。”
“那你后来怎么又来了?”
“我本来是想看看老洛有没有成事。如果成了,我便借机铲除他,说他勾结外人谋害大哥,而我便能坐上你的位置。如果没成,大哥还活着,我就帮着大哥铲除仇家。”
“财叔,你果然是老狐狸。”
这时,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老财这才看清楚,坐在房间里的是陶以深。此时,窗外大雨滂沱,而闪电雷鸣,像是在宣告陶以深的胜利。老财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这是让陶以深给讹了。像是一摊烂泥一样跌坐在地上,老财明白,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跟陶以深斗的。
“陶先生,我有一事不明。你怎么会知道当年是老洛出卖了大哥。那件事,除了我跟老洛,没有人知道。”
“财叔,这便是你自由为是的聪明。你一直没说这件事,不就是想把这件事当着最后的底牌可以支配老洛嘛。不过,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年来,老洛却一直把财叔你当成棋子。”
老财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狠狠给了自己几个耳光,那近似疯狂的笑声在暴风雨里回荡。
“陶先生,要怎么处理财叔?”随行的人问了一句。
陶以深看了看又哭又笑,一会又抽打自己耳光的老财,很冷漠地说了一句:“既然他要疯,那就让他一辈子跟那些疯子玩吧!”
回到陶苑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去抓老洛的人传回消息来,老洛已经不知所踪了。陶以深有些负气地随手扔掉了摆在客厅里的花瓶。‘嘭’的一声,在清晨的陶苑里,那声音响彻了每一个角落。
金粟兰被那一声惊醒,穿着睡衣便出来了。听到楼下客厅里的吵闹,她也赶紧下了楼来。此时,几个佣人站在旁边,而碎了一地的瓷片边上站着怒气未消的陶以深。
“滚!都给我滚!”
几个佣人立马作鸟兽散。金粟兰愣愣地站在楼梯上,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陶以深发这么大脾气。
他的两只手上都缠着纱布,到底是在哪里受伤的,又怎么受伤的,此刻最疼的却是她的心。
默默地走过去,然后把陶以深拉离那一地的碎片,她不能再让他受伤了。
“你做什么?”陶以深甩开了她的手,但是很快又被她拉住,而且一直把他往楼上拉。
他很累的样子,而且眼睛严重充血。倒在床上,便像具尸体一样,一动不动。金粟兰拉了被子给他盖上,然后摸了摸他的额头,似乎有些烫。起身想给他倒杯水的时候,却被他拉了回来,然后倒在了他的怀里。
“我现在只剩下你了。”他闭着眼睛,喃喃自语。金粟兰看着眼前这张脸,他的鼻子、眉毛、眼睛,还有嘴唇,不知不觉得已经深刻在了心里。她轻轻地吻了他的脸颊,而他的眼泪却湿了她的心。
“我妈临终前说,无论如何也要让我保住以洹。可是,我要如何保住这个杀父仇人的儿子。谁能告诉我,我要怎么办。”
陶以深紧紧地抱着她,像是抓着生命里最后一根稻草。金粟兰非常异外,怎么陶以洹成了他杀父仇人的儿子,他们不是亲兄弟吗?
“以洹不是……”
“他不是,他是老洛的儿子。”
“你怎么知道的?”
“我宁愿我永远都不知道。”
金粟兰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这个男人的忧伤,她只是紧紧地的回应她的怀抱,然后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