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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蒋少玄终于有点像真正的表兄妹了。他会关心她,让她出乎意料,但即便这样,她假扮朱黎黎的事情,还是绝不能让他知道的。
半路上,华音便下了蒋少玄的马车,折回华府。此番出来,虽然只在远处看了李秋狄一眼,亦算是了了她的心事了。再见面,怕应该是华珍珍的婚宴了。说起来,她还没有准备新婚礼物。于是又带着夏菊去了几间首饰店和玉器店,买了一些物事后,天已经快黑了。
刚进华府,便听到蒋瑞芝在大厅里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蠢材,怎么会找不到人?之前不是还去过他家吗?”
华音赶紧带着夏菊趴到门边,又听见管家颤颤巍巍的声音:“夫人,那个地方已经人去楼空了,小的把附近都问遍了,也没人知道那位公子去哪了。”
华音从门缝里看到,蒋瑞芝的脸都气绿了,苦撑了片刻,终于无力地颓坐在椅子上:“难道说,那个姓文的根本是在玩弄珍珍?我堂堂宰辅家,已经纾尊降贵地接受他一介布衣,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不见了,叫我的珍珍怎么办才好?”
管家皱着眉头道:“夫人,这二小姐的请帖都已经发往各处了,您看是不是要收回来?”
蒋瑞芝将茶杯扫到地上:“收什么收?一收的话,你让二小姐往后怎么见人?”顿了顿,悲从中来,哭道,“都怪我太心急,怕时长日久她的肚子遮不住,才匆匆地定了日子发了喜帖,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肚子?什么肚子?华音朝夏菊看了一眼,夏菊直接用手在肚子前面比了个圆,意思是,华珍珍估计是怀孕了,吓得华音倒吸了口气。
还没缓过惊来,厅里头又传来蒋瑞芝欣喜的声音:“我有办法了。你马上按着请帖的名单一处处登门去拜访,就说请帖印错了,不是二小姐要成婚,是大小姐要成婚。然后顺便再告诉宾客,大小姐的成婚对象临阵脱逃了,这婚礼也自然不办了。”
方从震惊中缓过来的华音咬住牙齿:二娘,算你狠!
管家有些犹豫:“夫人,这样做对大小姐是不是有些……”过分二字压在舌尖没敢说出来。蒋瑞芝白了他一眼:“为了珍珍,我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再说了,华音那丫头的婚事一而再地告吹,以后在金陵只怕也找不到愿意要她的人家了。此时正是她为华家做点事的时候,若能帮珍珍度过此次难关,我便勉为其难养她一辈子。要是她敢说个不字,哼,看我不收拾她。”
管家彻底不敢言了,领了吩咐便退下了。
华音回到房里,和夏菊面面相觑了好一会,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没成想,临离开华府之际,她的名声还得再被败坏一次。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但她估摸着,在二娘和爹爹心里,她出再多的丑,也不是问题,只要华珍珍维持高贵纯洁就可以了。
毕竟,他们才是一家人。这么想着,倒让她有充分的理由离开了。
和闵隽尘吃饭的这天,华音一早起来就觉得眼皮直跳,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但夏菊观察后,说定必是好事情,因其跳的是左眼皮,有道是“左跳财,右跳灾”,让她尽管放宽心。
心放得宽宽去赴约的华音,在路上先是遇到崔岩和一位陌生的小姐赛马,差点被疾驰而过的马蹄踩在脚下,然后又撞见苏必欣和周家小姐逛街逛到一半吵了起来,苏必欣当场就把手中的酒壶朝对面一摔,差点把路过的华音砸个鼻青脸肿。
华音一路保命地逃窜到黄鹤楼,总算松了口气,坐下来一边喝水一边等闵隽尘。岂料,她这口水还含在嘴里,那厢楼梯处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
“你最近不是不出门么?怎么突然心血来潮约我到黄鹤楼?”
“没什么,今天早上起来福至心灵,觉得会看到我想看到的人,所以我就来了。”
前者是蒋少玄,后者自然是李秋狄了。
华音捂着面纱,将自己的身体往柱子后边躲了躲。她这是什么运道,出一趟门把京城四大公子遇了个遍。夏菊这死丫头,还让她放宽心,放个毛啊,现在一下子缩不回来了都。
捶胸顿足的华音听到他们二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最后,竟然走到了她面前。
蒋少玄讶异:“你怎么在这?约了谁吗?”
李秋狄淡淡一笑:“相请不如偶遇,少玄,要不我们就和大小姐一同拼桌吧。”
拼你个头啊。华音伸手霸住桌子:“不好意思,我已经约了人了,抱歉。”
“哦?”李秋狄挑眉,“那你约的人还真是不够意思,竟然你一个人在这苦等。”说罢回头对蒋少玄道,“反正我们也不饿,不如,先陪大小姐聊一会,等她约的人到了再换桌?”
蒋少玄面无表情:“好啊。”华音怔住,环视了一圈,觉得李秋狄是存心和她作对。她已经把话说这么白了,四周围都是桌子,他为何非要和她挤在一处呢?他不仁她不义,就别怪她不给面子了。
直起身子来肃然道:“李公子,从前我觉得你是个识趣并且有分寸的人,所以对你很欣赏。所谓识趣有分寸,就是在别人想独处的时候自动到一边去不要打扰,不知这个道理,你明白否?”
李秋狄笑着点头:“明白。”转头对蒋少玄道:“我想和华音单独说会话。”蒋少玄怔了怔,道:“那我到另一桌去等你。”说罢离去,还特意挑了最远的一张桌子坐下。
华音无语:“李秋狄,你……”见他径自坐下,又睁圆了眼,“也太不要脸了。”
李秋狄将扇子摆到台面上,敛去笑容,抬起头来看着她:“对你而言,脸面也许比一辈子的幸福还重要;但对我而言,哪怕成为全金陵的笑柄,我也绝不改初衷。”
他这番话虽没有一字提到朱黎黎,可华音却听得心惊胆战,总觉得,他像是在影射什么。尴尬地将系在耳边的面纱紧了紧,语无伦次道:“你是男的,我是女的,男女有别,怎么能一样?你虽然不要脸,但还算是有信念,我姑且不和你计较,你,你赶紧换桌子吧!”
话到最后,舌头都开始打结,李秋狄却无动于衷地坐在椅子上,还伸手给她倒了杯茶:“你看你说话都不利索了,喝杯茶吧。”
华音确实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但接过茶杯才发现,她戴着面纱,若是掀开来喝水岂不是要穿帮?今天放宽心出门的结果就是她连易容的药也没擦,绝不能在李秋狄面前吃任何东西!
“不必了。我不渴。”义正言辞地推却了他递过来的茶,又朝蒋少玄那头看了一眼,见他百无聊赖地坐着,华音赶紧摆出好心的姿态:“表哥晾在那里好一会了,你还是过去陪他吧。我想起来,我还有桩要事要办,我约的人又没到,想必是不会来了,我还是先走了。”话毕站起来准备闪人。
李秋狄却也跟着迅速站起来:“我送你回去。金陵最近不是很太平,你一个人实在叫人不放心。”
华音崩溃:“光天化日的,不至于有什么坏人吧?就算有,我这相貌也不是个能让人起歹意的,想必无碍。”
侧着身子就要穿过柱子,一把扇子横过来挡住去路,李秋狄的手臂顺势过来将她困在柱子和他之间。
眼角余光处,蒋少玄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两只鸡蛋,华音越想越窘迫,忍不住大喊:“你堂堂京城第一美男子李秋狄公子,何苦来纠缠我这京城第一丑女呢?你不怕丢脸,我还怕折寿呢!”
原以为这么一喊会让他收手以保脸面,李秋狄却一笑,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你忘记你从前是如何爱慕我的了?如今我来纠缠你,难道你不该觉得正中下怀吗?华大小姐!”
华大小姐这四个字显然对金陵人来说如雷贯耳,加上李秋狄特意拉长拔高的音调,黄鹤楼里的食客纷纷注目过来,比上次看人打架还要感兴趣三分。
看人打架很有滋味,被人当猴子看,就不是很好玩了。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了。华音改为苦苦哀求:“诚然之前我们有过一些纠葛,但我以为那次我们已经冰释前嫌了。你今天这样为难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常言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放我一马,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李秋狄缓缓倾身,略微急促的鼻息擦过她的额头,眼光有意无意地停留在她的脸上。
“我不做什么,我只不过,想确认一件事情罢了。”
华音懵懂地抬起头来,触到李秋狄的眼神时,忽然浑身一震。她明明是华音,可李秋狄看她的目光,却为何像在看另一个人?
难道……
未及思考,脸上的面纱已被他一瞬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