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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不回公道,讨点利息安慰安慰自己也是不错的。握着厚厚一叠银票,华音觉得,心里确实舒坦了一些。钱真是个好东西,尤其对她这种身无分文的人来说。
她没想过有天自己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前面十多年她一直是捉襟见肘地过着,除了三餐有着落之外,想买个零嘴都得等新年的压岁钱。猛然间手里握着几万两,感觉有些不真实之外,竟还有些忧愁,不知道该怎么花了。
大约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吧。华音这回算是体验了一把,也不枉她当华家大小姐那么多年一直被误以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计划了下,除了还闵隽尘的医药费之外,她可以再买处宅子建个朱府,掩饰自己的身份。剩下的钱嘛,自然是留着慢慢享受,从此不必再看二娘脸色了。
买宅子这种事情她没有经验,还得找人帮忙,于是趁着去还钱,华音顺便和闵隽尘讨教了下买房的事。
闵隽尘听闻她被人用几万两收买了,很是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你的命就值这么几万两?早知你如此看低自己,我就不必费心帮你治脸了。”
华音又是心虚又是惭愧,嘴上却辩解道:“这能怪我吗?二娘把珍珍送去蒋家避难,爹根本舍不得处置他的宝贝女儿……”与其说她软柿子不敢反抗,不如说是她早已认清了形势。从小到大,但凡牵扯到华珍珍的事,她都是吃哑巴亏的那个。拼个你死我活,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还不如趁机敲二娘一笔。
闵隽尘闻言亦没有再苛责,默然片刻,问她:“你想不想为自己出口气?”
华音眼中一亮,抬头:“你有法子?”
闵隽尘道:“你不会不记得你表哥蒋少玄的生辰就在后天吧?今年正逢他二十岁,想必他会大肆办一场生日宴,华珍珍也会出席。作为华音,你也许去不得;不过,作为朱黎黎,让李秋狄带你去见识一番,也无不可。”
华音难得开窍了一次,立即在脑海里幻想出她和李秋狄携手亲密出场,将华珍珍气得双眼泛泪的画面,顿时觉得十分解气。又暗自佩服闵隽尘,竟能想出这样兵不血刃的主意,不愧为她的头号军师。
闵隽尘又道:“我会安排人做你的接应,你只需见机行事就可以了。”
华音充满崇拜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军师:“遇到你我实在太幸运了。”
华音马上给李秋狄去了封信,道是自己近来有事,所以一直未能去找他,又问他后天是否有空见面?不出所料的,李秋狄立即提出,带她一同去参加蒋少玄的生辰宴。
随后,她特意从制衣坊买了身兰花绣襦裙,又添了几件新的首饰,将自己打扮得像小家碧玉,又不失体面,才前去赴约。
宴会安排在晚上,据说除了有山珍海味吃,还会放烟花庆祝。华音羡慕的同时也暗暗鄙视了蒋少玄一番,这败家子,竟穷奢极欲到这种地步了。不过是二十岁生辰,搞得跟成亲似的。就算是成亲,也不必这么烧钱吧?
有钱人的世界果真很难理解,华音鄙夷的同时又不禁羡慕:这个生日宴要是为她办的就好了。反省之下再次深深深深地瞧不起自己一把。
马车到蒋家大门时,李秋狄已经候着有一会了。见她撩开帘子,忙过来扶她,手指温柔地抚过她的鬓角:“你好像瘦了些。”今晚他穿了一身宝蓝锦袍,束着白玉高冠,显得更加长身玉立,玉树临风。他的手抚过她头发的时候,她微微颤了下,有些不好意思。
因是大病初愈,华音脸色还尚有些苍白,薄施脂粉后的脸也显得清瘦。幸而眼睛还算灵动,再加上朱钗和明珠耳坠,在李秋狄看起来,倒比平时要更动人三分。
她看着李秋狄,恍然间竟有些胆怵了。上一回,她算是误打误撞逃避了众人的耳目,这一回,和他这样肩并肩走进去,只怕会惹来多少人憎恨的目光,首当其冲便是华珍珍……虽她今天的目的是为了刺激华珍珍而来,但是万一刺激得太过,令她故技重施,弄个什么鹤顶红往自己碗里一放,岂不是弄巧成拙?
怂怂地退了两步:“要不,你先进去,我随后就来?”
李秋狄却更敏捷地抓住她的左手腕,笑笑道:“只怕你又不知躲哪里去了。”说罢,直接拉着她进门去了。
如华音所料,她的一只脚刚踏进门去,立即便感觉无数道尖锐的目光射过来,顷刻间将她活生生变成了人肉靶子。她原本颤颤巍巍的身子更加颤颤巍巍了,双眼四处探寻,几欲落荒而逃。
关键时候,李秋狄的手又是拽着她不放,若春风柔和般的声音在耳边鼓动着她:“有我在,不要担心。”
胡说!就是有你在我才担心呢。华音扫了一眼,在盛装打扮的人群中轻易地发现了华珍珍的身影。主要也不是因她美貌脱颖而出,而是那一身红艳艳金灿灿的新装,实在太晃眼,就像在黑土地里丢了块金子一样地明白,令她想忽视都难。
华珍珍正和几个贵千金亲切攀谈,忽闻人群骚动了下,回头望来,脸色登时一沉。她的眼神和华音的一对上,立即就迸出火焰来,空气中无声地传达着不满:你哪根葱哪颗蒜?竟敢扒着我的男人?
华音下意识想把手从李秋狄手里抽出来,又忽然省起自己今天可是来耀武扬威的,立即挺直了胸膛,同时另一只手也环住身旁人的手臂,笑盈盈道:“秋狄,我渴了。”眼角朝华珍珍递了个“你奈我何”的眼神。
李秋狄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我带你去找点喝的。”拉着华音便走,经过华珍珍身旁时,竟连一眼也没瞧她,气得后者直跺脚。
华音解气得很,乖乖坐在一张桌子旁等李秋狄给她取水来。刚坐下没多久,身后极近处忽然传来一道压低的声音:“华小姐……”
华音立即警觉十足。她是化了朱黎黎的名字来的,在这宴会上,能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只有闵隽尘安排的接应了。
“什么事?”华音也压低了声音回应。
后头的人小声道:“一会小姐观杯盏颜色,红色行,蓝色停,切记切记。”果真是接应的人。
华音将这六个字在心中默念了两遍,点点头,转身一看,见一丫鬟衣裳的女子急匆匆地离去。连接应都接应得如此神秘,华音觉得,真没找错闵隽尘帮她的忙。这个军师委实太牢靠了。
又继续等李秋狄回来,不意后头又传来渐近的脚步声,华音有些不耐道:“我已经记住了,你不必再多说了,小心被人发现。”
来人笑了笑:“朱姑娘是怕被人发现什么?”竟是个男子的声音。华音诧然回眸,只见蒋少玄一身玄色锦袍的站在身后,目光里有些狐疑。
华音立即站起来,有些紧张地笑了笑:“蒋公子听错了,我方才并未说什么。”顿了顿,又道,“祝你寿辰愉快。”
蒋少玄笑了笑,道了声谢,环视四周,忽然低头对华音道:“朱姑娘肯大驾光临,少玄十分欢迎。只不过,今日我表妹珍珍亦在场,她和秋少的纠葛,你想必也听过一些。还请朱姑娘今日不要做得太过。”
华音心想,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就着急护短成这样了?若我真的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大卸八块以慰你表妹柔弱之心?又黯然伤神想,也怪不得蒋少玄护短,毕竟他和华珍珍可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又惋惜,小姨没个一儿半女的,否则,想必她也会有个表弟妹,不至于孤零零一个人长大。
华音低头不语,蒋少玄当她是有些愧疚,趁热打铁又开口,这回,语气倒是温和了些许:“朱姑娘是明事理的人。秋少的父亲虽然现在只是侍郎,但和华家结盟后,不久就会出任尚书,到时候更加贵不可攀。我知道秋少喜欢你,不过儿女情长往往是建功立业路上的绊脚石,你说是吗?”
华音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蒋少玄,看得他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良久,问道:“我听说,华家还有个大小姐,她也因为李公子而自伤过,不知蒋少爷曾否关心过你这位表妹?”
蒋少玄似没料到她有此一问,倏然有些心虚,别开眼神道:“她只是我名义上的……”
话没说完,已被华音打断:“我知道华大小姐最近差点就香消玉殒,不知蒋少爷你又尝试过替这个表妹讨回公道吗?”
蒋少玄面色沉了沉:“你想说什么?”
华音苦涩地憋出一丝笑容:“我只想说,人有私心是难免的。不过眼下二小姐还好端端的,蒋少爷又何必那么着急呢?你生怕二小姐受人欺负,依我看,二小姐厉害得很,未必需要你的保护。”
“你倒挺伶牙俐齿。”蒋少玄嘲讽地哼了声,“怪不得能让秋少青睐有加。”说罢,施施然离开了。
华音从方才到现在攥在袖子中的双拳,此时才松开了少许。她望着蒋少玄的背影,极力地忍住情绪,却是越想越觉委屈。眼底酸酸涩涩的,差点就要滚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