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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刃遮天,旌旗蔽日。
飞骑二百,将猎物驱逐出山。皇甫觉拉弓搭箭。有麋鹿从猎车前疾驰而过,黑翎箭闪电飞出,从左直贯鹿耳。又连珠三箭,各中猎物。
他登高一喝,“儿郎听命:弓不虚发,箭不妄中。”众军士齐声应和,“诺!诺!诺!”
声浪排山倒海,撼天动地。
皇甫觉将玄弓一收,向铁勒右王敦图尔克颔首示意,敦图尔克哈哈一笑,劲弓疾射,奔跑的野猪嚎叫倒下,白羽箭正中左眼。皇甫觉高赞一声。
皇甫放、燕晏紫依次开箭。
军鼓三阵,围猎正式开始。
第一日,参加狩猎的都是军中将领。
皇甫放乘上田车,换了玄红两色行服,前有蔽膝,后有佩绶,立领箭袖,腰间龙纹金版上满缀青金石、黄玉、珊瑚。龙章凤姿,器宇轩昂。他立于主位上,副座两人负责收禽,车后又跟着亲兵二十四人。
他对敦图尔克挥手,“王爷,可愿下场一赛?”
敦图尔克朗声长笑,摆摆手,“本王老了,陪不起王爷,让吉尔格勒下场陪王爷玩玩儿。”
吉尔格勒,敦图尔克的掌上明珠,草原上最美的格桑花。
马鞭在空中接扣,甩出清脆的鞭声。一匹火红火红的胭脂马打刺冲了过来,马上人洒落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发垂上银铃、錾花镶嵌了成排成串的红珊瑚,长长的辫子洒落肩头。玉石水晶的光芒晶莹剔透,却未能盖住她明亮的双眼。
胭脂马快若奔雷,到御帐前一丈,马前蹄高抬,一声嘶鸣,竟稳稳停了下来。
敦图尔克眼里带着笑,故意板了脸,“吉尔格勒,天朝英明的王在此,不得放肆。”
吉尔格勒侧着头,缠金绞银的小马鞭敲打着掌心。她五官轮廓明丽,眸心一点深蓝,像格什朵湖明澈的湖水。对着皇甫觉娇嗔道:“皇帝哥哥才不会那么小气呢。”
皇甫觉一笑,温和说道:“小吉尔格勒也要下场吗?要不要朕给你加点彩头?”
吉尔格勒咯咯一笑,打马转了一圈,视线对上了燕脂。
燕脂正拿着一张漆金描彩的小弓哄天佑玩儿。这几日甄氏一直带他来找燕脂,两人颇对缘法,玩得很是投机。
碰上吉尔格勒的目光,燕脂微微诧异,仍是点头示意。吉尔格勒已转过身去,对着皇甫觉大声说:“皇帝哥哥,我若是赢了天朝最尊贵的女人,你能答应娶我吗?”
皇甫觉笑意一敛,敦图尔克已大声呵斥,“放肆!”对着皇甫觉一揖,“皇上恕罪,吉尔格勒被我宠坏了。”
皇甫觉复又笑着,摇摇头,“吉尔格勒性情直爽,朕很是喜欢。”
清冷的视线扫过后方,微一沉吟,笑着对吉尔格勒说:“你若赢了,朕便给你指一门好亲事,陪嫁的队伍从雪山连到格什朵湖好不好?”
吉尔格勒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火辣辣的情意.,摇摇头,“吉尔格勒是草原之神的儿女,要嫁就嫁天下最伟大的英雄。”
皇甫放笑盈盈的看着,敦图尔克皱着眉毛望着自己的女儿,王嫣的眼里已冒出火来,皇甫觉……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们已经两天没有说过话。
燕脂在心中叹了口气,走到皇甫觉的身边,笑着开口,“雄鹰有伴,好马有鞍。吉尔格勒是草原上最美的格桑花,何必要与本宫抢一个男人?”
此话一出,朝中硕老俱惊愕的瞪大了双眼,礼部尚书李孔方更是身体摇摇欲坠,貌似中风。
天朝的皇后……竟然跟人公开抢男人……
皇甫觉眼里闪过隐约笑意。
吉尔格勒不服气的瞪大双眼,“草原上的狮王不会只有一个伴侣,吉尔格勒只喜欢皇帝哥哥,并不在乎身份。”
燕脂暗暗□一声,身边的男人丝毫表示也没有,分明就是要袖手。
敦图尔克一向是铁勒中的亲和派,若吉尔格勒真的进了宫,朝廷对待铁勒的问题就多了一个筹码。联姻,实在是百利。
她已经收到多方关爱的眼神,着实是赤/裸裸的控诉。
她一声轻笑,“吉尔格勒,本宫接下你的挑战。你若赢了,本宫便答应你入宫。”
她骑在葡萄上,窄袖的骑装高高束腰,清丽无铸。向着高台宛然一笑,做了无声口型。
等我把你赢回来。
皇甫觉静静的看着她,眉眼不动。
燕脂单骑走在林中,马蹄踏在厚厚的落叶中,几乎无声。她行了半天,离约定的时辰过去了大半,仍是一箭未发。
一只雪兔从路旁的草丛中蹦跳而出,银鼠在树窠里探头探脑,甚至还有一只幼熊在她马前摇摇摆摆走过。
她的运气似乎好的离谱,连树懒都从树顶上晃悠而过。燕脂看着出现的越来越多的动物,唇角愉快的扬起。
她一边信马走着,一边随手捡些干瘪的野果。
黄金斗漏里的流沙慢慢停止流动。
众人的眼光都投向缓缓策马而归的人影上。缀满了宝石的箭筒里,里面的翎箭仍是满满的。
众人的神情各异,只有皇甫觉的脸色淡漠如初,只是在眸心似是有奇异的光一闪而过。
吉尔格勒的马鞍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猎物,其中更有一张雪狐皮,一箭贯穿双眼,皮毛完好如初。
看着燕脂走来,少女的眼中顿时溢满了喜悦,像无数星光洒落湖底,欢呼一声,对皇甫觉说:“皇帝哥哥,我赢啦,你要封我做你的妃子。”
“吉尔格勒!”敦图尔克急急喝止。
燕脂慢吞吞的从斗篷里捧出一物,一团雪一样。离了燕脂的手,马上奔到吉尔格勒的马前,蹭着雪狐的身子,不住悲鸣。
敦图尔克肃然看着这一幕,叹道:“吉尔格勒,你输啦,快向皇后娘娘赔罪。”
吉尔格勒咬咬牙,一跺脚,“我没输。我射死了雪狐,雪狐崽儿才会跑出来被她捡到。”
“啪!”敦图尔克狠狠一掌掴了过去,吉尔格勒踉跄倒地,手捂住脸,眼泪大滴大滴从美丽的眼睛滑落,“父王……”
敦图尔克心痛的望着她,“吉尔格勒,你太让父王失望!雪狐是草原上最多疑狡诈的动物,最高明的猎手都不能找到它的窝。皇后娘娘具有大智慧,你万万不及!”
皇甫觉轻笑一声,亲手将吉尔格勒拉起,“老王爷言重了,朕看小吉尔格勒相当不错。”
皇甫觉闻言宽慰了吉尔格勒两句,赏了她东珠百颗,吉尔格勒抽泣着由侍女带走了。
从头到尾,他没有望向燕脂一眼,胜负之事也没有提及。
燕脂把小雪狐抱过来,放到了天佑跟前。天佑顿时瞪大了双眼,好奇的看着小雪狐在燕脂的手边簌簌发抖,“皇婶婶,它认识你吗?”
燕脂摇摇头,看着小雪狐的眼里有几分感伤,“它只是熟悉我的气味,是它娘亲的味道。天佑,皇婶婶把它送给你,你要好好待它。”
天佑高兴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捧起雪狐,给甄氏看,“娘亲,它好可爱。”
甄氏慌乱的点点头,急急站起,声音中隐隐哭意,“天佑,娘亲去更衣,你陪娘娘好好玩。”
日薄西山。
狩猎的将士都回返,割下猎物的左耳,以数目定胜负,皇甫觉接见了前三名。官升一级,禄加五石。
大的猎物充公,小的私留。晚上的时候,捡那猎物从左贯心而死,肉质最为鲜美的猎物举行晚宴。
燕脂换装之后,便去了御帐。
海桂苦着脸把她拦在帐外,“娘娘,皇上说谁都不让进去。”
移月笑道:“海总管,中丞大人刚从帐里出来的,怎么能说谁都不让进呢?”
海桂陪着笑,凑近了燕脂,“娘娘,您就当疼奴才吧。上次从您那儿回来,皇上便赏奴才了个窝心脚,到现在心口还疼着呢。皇上还在气头上,您先避一避。”
燕脂清幽幽的眸子从他脸上转了一圈,淡然转身:“圣意如此,本宫自然不敢麻烦海总管。移月,把点心给总管。”
皇甫觉为什么会生气?,要从三天前说起。
她在皇甫觉面前透露了些对天佑的喜欢,他只是笑了笑,捏捏她的鼻子,戏谑说道,等你身体养好了,咱们也生一个。
后来她把天佑接到她帐里来,皇甫觉看到便不开心。见到天佑在这儿,坐坐便走。
她不以为意。接连两天都留下天佑,陪自己一起睡。
第二天晚上,夜半睁眼时,人已到了皇甫觉的寝帐。他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他从来没有对她动过怒,这次她也知道自己着实过分。心下有几分难过,面上只装不知,搂着他的脖子痴缠一番。
他面色稍稍和缓,盯她半晌,便让海桂去把天佑送回甄氏那儿。
燕脂喝住了海桂,便想软语央求。
皇甫觉霍然起身,声音中夹杂着冰冷的怒气,“燕晚洛,你留他一日,便一日莫要见我!”
燕脂面上没有丝毫表情,脚下的步伐却渐渐加快。移月走着走着,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燕脂停下脚步,狐疑的看着她。
移月叹口气,语气凉凉,“奴婢现在才知道自作孽,不可活。当初皇上对娘娘费尽了心思,今儿便全反了过来。”
燕脂心中烦闷,禁不住便瞪她一眼。
移月道:“娘娘,皇上也是男人。您对恭王之事如此上心,皇上也会失了常心的。”
燕脂闷闷道:“我不是一直在讨好他嘛。”连跟吉尔格勒当众争风吃醋的事都做出来了。
移月想一想笑道:“您啊。照奴婢看皇上也不是真的恼了你。估计就是想借这件事磨磨您的性子。”
燕脂心里一动,刚想说话,便看到大红的裙摆从杉树后转了过来。
吉尔格勒!
燕脂拉着移月闪到太湖石后。
飞扬跋扈的小姑娘穿了汉装,宫鬓巍峨,发间金凤口中的明珠垂到额间,云霏妆花缎的海棠锦衣,花纹均是暗金色丝线织就,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灼灼夺目,烁烁其华。
吉尔格勒似是颇为踌躇,在皇甫觉的行帐外徘徊一会儿,方慢慢走了过去。
她与海桂说了两句,海桂便进了帐。
燕脂静静的看着。吉尔格勒垂着头,双手合十,似是祈祷。
草原之神果然眷顾他最美的明珠,海桂顷刻出来,含笑为她掀开了毛毡。
风打过树梢,树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正落了燕脂一身。她恍若未觉。
移月忙用手帕为她掸拭,心疼道:“娘娘,咱们回去吧。”
燕脂低低应了一声,向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皇甫觉亲自将吉尔格勒送了出来。
他含笑与她低低说着,吉尔格勒羞红了脸,含情脉脉的凝视着他。
海桂弯腰送她,她走得很慢,时不时回头望望,皇甫觉一直含笑站在那儿。
她突然折返回去,踮起脚尖,飞快的在皇甫觉脸上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霸王的地雷。
如果你不一直霸王我,那会是更幸福的一件事。
对于大家不喜欢觉爷,柳柳一直压力很大。
最近大家都不怎么冒泡,柳柳很纠结...
觉爷这个人,其实有原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