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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贺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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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玲珑悄声提醒燕脂。

    燕脂将书搁置一旁,“娘她们到了吗?”

    “夫人带着大小姐都到了。”玲珑手里拿着两条裙子,一件鲛丝水纹立水八宝裙,一件蜀纱凤凰纹浣花百褶裙,“昨儿司珍房送来的,穿哪件?”俱是巧夺天工,让人难以取舍。

    燕脂淡淡瞥了一眼,“找件素净的。”

    “小姐!”玲珑不依,今儿三品以上的命妇都来,不能太过简陋。“你还要陪着皇上给少爷指婚呢。”

    止殇......燕脂心里微微烦躁,把眼一闭,随便指了一件,“来吧。”

    水木明瑟是上苑十景面积最大的地方,有皇宫最大的花圃,奇木掩映,水波漾漾。中间有菊花式喷水池,里有大型狮子头喷水,形成七道水帘,逬珠溅玉,错落有致。畅音阁的几百乐工零落分布,处处有乐声,步步是丝竹。

    已有不少明眸少女,三五一群,或立于水边,或聚于花前。

    喷水池东面,立了十八道石雕山水鸟兽围屏风,放了黄花梨螺钿牙石花鸟长方桌,太后带着后宫众嫔妃都坐在里面。

    太后喝了皇甫觉敬的酒,笑道:“皇上,你前头陪着外臣去吧。你离了这儿,也好让姑娘们散漫散漫。”

    皇甫觉一笑起身,“儿臣本想看看她们送母后的寿礼,母后既然赶人,那儿臣就不压阵了。”黑眸望着燕脂,“皇后,朕的那份儿礼物就由你一并代了吧。”

    太后笑着戳他的额头,叹息道:“真真小气,连母后都算计。”

    燕脂望他一眼,正对上他的视线,她垂下眼帘,淡然说道:“夫妻一体,臣妾送的自然也就是皇上的。”

    太后笑着哎呦一声,“燕脂,母后白疼你了。皇上别走,哀家倒是要看看,你们两个送一份什么厚礼。”

    燕脂拍拍掌。

    梨落捧着一个狭长的木匣上来,燕脂接过,放到太后跟前,温声说道:“愿母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太后笑着连着说:“好好好。”

    紫檀木匣外红绸裹着,上面金线绣成万寿图。太后看着形状不同的寿字,笑道:“这就得功夫了。”亲自解了红绸,揭了木匣。

    众人的目光皆是一变。木匣之中,重重累累,俱是菊花。最中间就是莲座型的大红寿客,其次还有浅绿、鹅黄、重紫、莹白,最稀奇的便是右角上一朵墨色帝女花。湖风一吹,丝状花瓣点点颤动,异香扑鼻,这一匣,赫然都是“我花开后百花杀”的花中寿者。

    这几株菊花异种固然千金难得,最难得的是让花期九月的花齐齐开在六月。

    太后大喜,“哎呦,我的儿,这是怎生得来的?”

    皇甫觉笑着看了燕脂一眼,拈了正中大红寿客,插在太后鬓头,“儿臣借花献佛。”

    底下众人见太后高兴,纷纷凑趣。只有一个声音不冷不淡的传了出来,“花再好,不过一日功夫变得谢了,倒不如金啊银啊俗物实在。”王太妃手指捏了一枚朱红果抵在唇边,笑语晏晏。众人皆静了一静,她似是犹然不知,只向着太后嫣然一笑,悠悠说道:“姐姐,你说是也不是?”

    太后脸色不变,将木匣合上,递予常桂,慢慢说道:“人老了,偏爱这些花花草草。看是死物吧,比人有良心。你待它好,四月五月也开得,七月八月也开得。”

    王临波眼角一挑,身旁的淑妃已抢先开口,“太后娘娘可不能只喜欢花草,嫣儿的礼物也是很花了几分心思的。”她小心翼翼的将一尊玲珑玉雕成的观音捧到太后跟前,眼含期待,“嫣儿已经请大觉寺的圆空大师开了光。”

    太后见玉像光晕流转,眸子亮若点漆,隐隐慈悲之意,当下双手合十,低低送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望向王嫣的眼里变多了几分温暖之意,“淑妃有心。”

    淑妃羞怯一笑,眼角瞥向皇甫觉,见他亦含笑看着自己,脸上不由红了一红,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对上王临波似笑非笑的眼神,她似是一怔,笑意微微收敛。席上微妙的气氛被众妃的妙语连珠顷刻消解。

    贤妃起身时,皇甫觉已向太后颔首示意,自己带着福全向了外院。

    周遭马上冷清了下来,燕脂心中冷冷一笑。待众人贺礼送完,舞榭歌台上萧管阵阵,借口更衣,走脱出来。

    梨落今日步步小心,除她之外,还带了四名小宫女,主仆六人就沿着假山后的水流慢慢走。

    空气中除了水雾花香,渐渐多了郁木青青之气。燕脂看着眼前两人合抱的杏树,停下脚步。她望着枝头上累累青杏,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梨落,我想吃杏。”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微雨树下,她看着白馒头和牛肉干,嘴撅得老高,“我不吃。”

    他狠瞪她一眼,还是把手放下,“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没有想吃的,只是想要难为他。买伞的小姑娘偷偷看他了好几眼,她心里不高兴。

    看着头上翠绿如盖,突然想起家里的杏树,一样都是这种酸酸涩涩的味道,“我要吃杏。”

    他微微皱着眉毛,很苦恼的看着她。

    “我要吃。”

    那么理直气壮的看着他,他只静了一瞬,便消失在雨雾里。

    五月,杏花还残存在枝头,去哪里找杏子?她在树下等啊等,心里一面偷偷的骂笨蛋,一面偷偷的笑。

    夕阳都快下山了,他终于回来了。她已经很生气很生气,看到他手里两枚皱巴巴的青杏,马上便转怒为喜。

    后来呢?那个为她找一枚青杏跑遍山野的人去了哪里?心里朦朦胧胧的,不由自主将手贴上干裂的树干。

    以为可以放下,回忆却像藤蔓无时无刻从缝隙中扭曲爬出,枝节相连,扎根于血脉,生生拔起,便是刻骨的疼痛。

    树干上传来轻微的震撼,梨落纤足一点,已腾身上了树冠。选了几个比较大的青杏,人又轻飘飘落了下来,“小姐,给你。”

    “啪啪啪,”石后忽然传来击掌声,“姑娘好漂亮的身法。”一玄衣男子踱步出现在她们眼前,紫金冠下发如堆鸦,嘴角嚼着懒洋洋的笑意。视线扫过燕脂时明显一怔,停下脚步。

    梨落挡在燕脂面前,警惕的看着他,“阁下何人?”

    男子饶有趣味的看着她,“小姑娘身手不错,师承何人?”

    天朝太宗马背上得天下,贵族子弟人人习武。从延安侯府中出来的人,即使是婢女,会点儿功夫也很正常。燕脂喝住蠢蠢欲动的梨落,“梨落,不得无礼,见过四王爷。”

    皇甫放唇畔笑意更深,对上燕脂清冷的眸子,“人言欺我!皇后娘娘玲珑心肠,竟被她们说成木头呆人。”衣袖一拂,举手齐额,竟是端端方方的跪了下去。

    燕脂身子一侧,淡淡说道:“王爷天潢贵胄,何需大礼?”

    皇甫放自泥土中站起身来,神情依旧有漫不经意的潇洒,“放心存侥幸,本该受罚。”

    皇宫中少见如此真性之人,燕脂心里闪过赞赏。

    皇甫放,先帝四子。天朝以黑为尊,以紫为贵,他却偏爱红色玄衣。鲜衣怒马,高歌取醉,先帝生时又爱又恨。

    这般人物,奈何生于帝王之家!

    “前方花事太盛,趋于流艳,不合王爷君子胸怀。王爷还是归席吧。”经过他身边时,燕脂淡然开口。

    成王败寇,自古犹然。英雄没路,美人迟暮,难免心有凄然。

    身后一声长叹,随后琮琮数响,似是叩栏而发,“无奈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腔调懒洋洋的,尾音拖得极长,却无旖旎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告罪告罪,柳柳假借拜年之由,大行偷懒之实。

    呜呜...有木有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