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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仙逝的消息传出后,锦州就沉浸在无尽阴霾中,仙途上稍微叫得出名号的人全奔青山剑派而去,一时之间,青山剑派倒显得熙熙攘攘,只是人来人去之间,各个黯然神伤,熟识的人们彼此也没心情寒暄了。
陈恭五在青鸟门后辈里算得上非常突出,但到了锦州,他站在青山剑派高大恢弘的青石巨门外,周边来往弟子的境界几乎哪个都在他之上,让他顿生渺小如蝼蚁的感觉。
向门童出示信物与信件后,他被人带进门,请求面见掌门,但被告知掌门身体不适,又忙于接见贵客,暂且抽不开身,需要他稍事等待。
这一等就等了半月,还没人来找他。
掌门何求与四位长老原本打算先炼化从苏昊那里抢掠而来的真气,再将师尊离世的消息发布出去。但几人又怕一旦炼化,一同进阶为剑神,而师尊又暴毙,引人怀疑,于是计算着师尊毒发身亡的日子,提前将消息散布。
结果惹五湖四海的人来凭吊,让何求不得不咬牙接待。这些人大多数何求并不放在眼里,毕竟如今大陆上,无人功力能超过他。
但几位被封剑神的人物却不同,是何求亲自邀请而来。他们与师尊关系甚是微妙,何求也分不清是好是坏。他们修为高深,阅人无数,加之他们背后的势力,何求暂时不敢得罪。这些事情,长老们可以当甩手掌柜闭关修炼,但一门之主不能。
除却师尊,大陆七剑神本该来六位,但是这一趟,却只来了三人,分别是巫州甘棠阁沈俊、旗州百兵堂裴钰,宴州黄峰寨马王。闻樊居然没到,实在出乎何求意料。
即便只是这三位,何求应付时,也是怀揣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唯恐被他们看出端倪。他根本不敢靠近三人,只远远地躲在帷幕之后与他们假意周旋,多亏着体内混乱碰撞的真气,使何求谈吐举止间,都表现出强忍着痛苦的样子,好似伤心过度。
让何求稍稍心安的是,三位剑神丝毫不怀疑,也没人提出要瞻仰遗体,倒让他绞尽脑汁想出的说辞一无用处。在这样的氛围中,陈恭五那点小事,何求早忘到九霄云外。
陈恭五性子坚忍,等多久也能耐住脾气,况且青山剑派总部遍地是高手,让陈恭五大开眼界,也不觉枯等无趣。只是他走动时,无意撞进一方水中亭榭。
亭榭中有三人,两人在较量功法,一人好整以暇,边嗑瓜子边看戏。离得稍远,陈恭五看不清三人具体面貌,只知道较量的那两人一人使棍,一人使锤,身法迅速到乍一看去,幻出无数个残影,颇具千军万马奔涌而来的气势,若不是中途暂停,陈恭五根本意识不到原来只是两人。而第三人虽没出手,但在这种混乱法术里竟保证自身衣衫整洁,发丝不乱,也颇显功力。
陈恭五看得有些呆傻,直到那边停手都还未反应过来。
“青山弟子怎么好的没学到,专学人偷窥。”一人突然朗声说道。
陈恭五回过神,看见亭中三人正齐齐朝自己看来,这才明白他们说的是自己,顿时红了脸,但很快辩解道,“我是误打误撞,不是故意偷看。”
“还敢狡辩!”嗑瓜子的那个突然将瓜子抛向他。
陈恭五大惊,那一把瓜子带着劲气冲向自己各大穴位,他忙运行真气护体,但倾尽所有力量,那粒粒瓜子如流星坠落般长驱直入,轻易击碎他所有防御,打在他穴关,让他瞬间就动弹不得。
陈恭五心内无比恐慌,亭榭中三人身子一闪,已来到他跟前。陈恭五看向他们,不知为何,即便距离已经很接近,他们的面貌依旧模糊。陈恭五只有全神贯注方能看清,可这般凝聚五感,没多久就觉得很累,不得不放弃。就在放松五感之际,他突然注意到对他出手的那位,心头猛地一跳。那是个男人,明明很模糊,但陈恭五偏生能判断出他相貌生得极标致,刹那竟移不开视线,生出再想看个仔细的冲动。有生之年他别说男人,连女人都没见过生得这么蛊惑人心的,生生把嗑瓜子这件事做出品尝琼浆玉液的气韵来。盯着那人看了许久,陈恭五硬把舌头咬出血,才终于保持一丝神智,然后听到他们说话。
“咦,这小子身上有封信。”嗑瓜子的说。
“给谁的?”使棍的问。
使锤的索性什么都不说,直接上手把信抢了。陈恭五郁闷,无奈有口不能言,眼睁睁看着他流里流气地把信拆开,扫了一眼,然后甩手扔给使棍的,酷酷地吐出一个字,“念。”
“哈哈,你家军师还没教你识字?”嗑瓜子的笑。
陈恭五要不是不能动,差点晕倒,使锤的修为如此深厚,竟然大字不识?
“善渊写给何求的……”使棍的粗略一扫信。
陈恭五心中又是吃一惊,掌门和门主少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三人在别人地盘居然直呼其名,太不尊重人了。
“旗州一弟子,身手了得,尤其精青山剑术,夺……”使棍的声音戛然而止,三人对视一眼。
嗑瓜子的拍了拍手,问陈恭五,“信上说的那名弟子长什么样?”
陈恭五紧闭嘴巴。
“是不是尖嘴猴腮,一副奸佞小人样?”
陈恭五一怔,回想苏昊的模样,怎么也不能与这个形容挂钩。
“就是他了!”嗑瓜子的双手一合。
陈恭五一头雾水,这什么跟什么啊?
“屁事没有,何求装成那狗熊样,真辛苦他了。”使锤的说。
嗑瓜子的和使棍的不约而同地点头。
使棍的将信叠好,重新塞回陈恭五怀里,嗑瓜子的凑过来,拍拍他胸口,说,“装作我们没看过。”
同一天,三位剑神结伴离开青山剑派,忙得脚底生风的何求送完贵客,这才终于想起陈恭五这号人。
陈恭五哪真敢当信没被看过,呈上去时,他就老实地向何求坦白了。
何求心不在焉地打开信,他说什么一个字没听进去,直到看到信中青山剑术的字眼时,脸色刷得变得惨白。
他一下变得急不可耐起来,草草看完信,双手竟不可遏制地开始颤抖。陈恭五骇了一跳,关切道,“掌门,您没事吧?”
“你跟这位弟子交手过,应该看清他的长相?”何求突然抓住陈恭五肩膀,再无一派之主的风度。
陈恭五一动也不敢动,怀疑掌门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僵硬地点头。
“画!把他画出来!”何求厉声命令。
陈恭五战战兢兢地在纸上画苏昊的肖像,才画一半,就被掌门突然喝止。陈恭五看着疯魔的掌门,不知怎么办好。
“你刚说这封信还被人看过?一人俊美无双,一人流氓习气,还有一人不苟言笑?”何求问。
陈恭五点头,那三人的形象确实很符合掌门这番言辞。
“你不认识他们?”何求狐疑地问。
陈恭五摇头。
“好,你回去吧,”何求挥了挥手,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已恢复正常,“告诉你们门主,入门大会一事不怪他,至于信中提及弟子,让他多关注,随时向我汇报动向,若能将他留在青鸟门,务必不惜一切代价办到。”
“是。”陈恭五领命,心中对苏昊生出一丝羡慕,年纪轻轻就大显身手,连掌门都能惊动。
他刚离开,何求的脸色立即暗沉下去,急匆匆走向剑派禁地。原本师尊闭关修炼之地,现已改造成供他们师兄弟五人修炼场所。
片刻后,石门打开,四位长老面容疲倦地走出来。莫盈脾气直,先嚷出声,“何事值得掌门师兄这么急躁?”
“自己看!”何求把信摔向四人。
四人面面相觑,捡起信默默读起来。
这一看,各个脸色都从青变灰,又从灰变白。莫虚尤其震惊道,“不可能!此毒无解,即便能配制解药,没有一载也得半年,他早该毒发身亡。”
“事实胜于雄辩!”何求怒道。
莫盈也暴躁了,“早就说应该亲手解决,否则哪有后患?”
“你动手吗?”莫生冷冷道。
莫盈霎时无言以对。五人谁都怕化神成仙之际,天劫变天谴,都不肯亲手弑师灭祖,才出得这馊主意,下毒,让其自生自灭。
“他是剑生境界?意味着他又能继续修炼了?”莫生瞥了眼莫虚。毒药是他准备的,效果根本不像他所说那般厉害。
“别看我!”莫虚喊道,“毒没问题,一定是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沈俊、裴钰、马王三人也看过这封信,恐怕他们已经知道他没死了。还有他在旗州大闹时,身边有个厉害之极的帮手,我怀疑是闻樊。”何求补充道。
“现在怎么办?消息不能透漏出去!”莫虚道。
“说的容易,他们几人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莫生道。
“大家别慌,”一直皱眉深思的莫死忽然开口,“他现在只是剑生,试想,除了见过他真容的几位剑神,谁会相信一个剑生境界的弟子是青山剑神师尊?”
“这倒是!”被这一点,其余人如醍醐灌顶。
“那几位知道他没死的剑神本来就不是我们青山人,若推举一剑生是我们师尊,不是要闹笑话吗?他们也不会这么做。”
“是是。”其余人松口气,开始宽心了。
“但是也别放心太早。”莫死说,众人心又提到嗓子眼。
“他能继续修炼……”莫死忽地顿住。
莫生冷声道,“绝不能让他回来!”
“什么意思?”莫盈问。
“掌门,”莫死躬身,“这次不见点血怕是不能解决了。”
何求一呆,紧皱眉头,点头道,“你说的是。”
“还有……”莫生说。
几人一齐看向他。
“大陆七剑神早该换人了……”
旗州城外,通向巫州的大道上,苏昊正在打坐修炼,服下固元丹已好几天了,猛然间接连打几个喷嚏,一举将他推进到剑师中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