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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如今他被那老头一气一激,也醒悟过来了。什么都无妨,她对他中不中意、喜不喜欢,他与她是不是一类人,这都能慢慢磨。他就是欢喜她,就是想让她守着他,那她便是他的。他本就是强硬独断的做派,一旦下了决心,耍起混来,哪里还由得别人说不?
她此刻在他怀中,软玉温香,他调笑道:“你不咬吗?要不然,你让我咬一口,我给咬出伤来,明日若有人问,你告诉人家,是被你的主子咬的。”
韩笑咬着唇,心里又是恼又是气。她压根没明白他怎么能从大发雷霆转眼变了无赖耍蛮。他们爷孙两个均是一般,对人一会好一会狠,猜不到心思。这老的生怕她攀高枝,非逼着发誓,这小的难道是不服气非得撩拨她吗?
韩笑从最初被强吻的羞意中清醒过来,这会子觉得心里冰凉,她这为奴婢的,就得给他们这般戏弄?
聂承岩还期盼着她撒娇羞恼,与他拌嘴,没想到她却是身子渐渐僵了,一脸委屈欲哭的神情,他紧张地坐直了,伸手揉揉她的脸蛋:“这是怎么了?你胡乱跟那老头发的什么狗屁誓,我还未哭呢,你委屈个什么劲?”
韩笑再伸手推他,想从他膝上下来,他却半点也不肯放。韩笑咬着唇抿紧嘴不言语,聂承岩急了,捏着她的小下巴把她的脸板过来:“说话,你是何心思?”
“主子与神医先生斗气,也不该这般轻薄奴婢。”韩笑努力挺直脊梁,说就说。
“我与老头斗气?”聂承岩的火气腾地又上来了。
韩笑一咬牙:“奴婢是身份卑微,奴婢是仰慕主子,可奴婢从未想过要攀主子这高枝。神医先生让奴婢立誓,不就是要确保主子不被奴婢的身份污了吗?神医先生看轻奴婢便罢了,主子何必也拿奴婢戏弄,奴婢怎么都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奴婢也是……也是有骨气的。”
聂承岩傻眼,他被她迷得心猿意马,她却在跟他谈论骨气,这究竟什么跟什么?
他叹气,凑过去啄她一口:“你的脑袋瓜子学医都给学傻了。”再亲一下,又道:“那素医馆全是女子,每一个都是老头极不想我牵扯上关系的,我若为了与他斗气,全招惹了,岂不是更好?”
看她傻傻呆愣的反应,他在她唇上咬一口:“老头眼睛最毒,他谁也不逼迫,偏偏来逼迫你,难道你还不明白?”
她的脸蛋也不知是被羞的还是被急的,粉扑扑的招他眼馋,他捏一捏,啃一口:“我这段时日对你百般讨好,难道你还不明白?”
这话让她有反驳的意思了,他哪有百般讨好,只是脾气发得少了些,说话做事认真了些。她刚要开口,他用指头抵着她的唇,又道:“这山里一直传言你是我的通房丫头,按理我们这般亲近,我又对你是极中意的,可我并未收你入房,你可知为何?”
她明白通房丫头的意思,于是红了脸,摇摇头。
他看着她良久,久得她差点沉迷在他的眼神里,然后她听得他轻轻柔柔地说了一句:“我舍不得。”
舍不得。
韩笑没触过男女之情,自然从未听过情话,但这“舍不得”三字,竟让她觉得甚是动情。
他说舍不得让她受委屈,舍不得让她不欢喜,舍不得让她变得不像自己……他舍不得,而她,竟被他的舍不得打动了。
“你这性子,哪里像是为人奴婢的?说话大声,爱顶嘴,性子倔,若不是遇上我这般好心的主子,你早被暴打一顿丢出去了。”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只是她遇到的都是好主子,若真是排着比一比,脾气还数他最差,可她没说,她把头埋在他怀里,听着他细数着她若是与他相好的好处。
“你喜欢学医,我便让你学医,你想要什么药草,我便能给你什么药草,你喜欢为人治病,我有一城的医馆任你挑。”他顿了顿:“虽然我不开猪肉铺子,可是也能保证你们姐弟俩顿顿有肉吃……”她听到这笑了,惹得他在她腰上捏了一记。
“你自己说,我对你好不好?”
“好。”她应得乖巧。
“那我们的事就这般定了。”他生恐有变,飞快敲定,“旁的人和事你都不必管,只与从前一般便好,你守着我,我护着你,待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过去,我们便……”
“主子。”她截了话尾,道:“我们只跟从前一般便好,其余的,以后再议可好?”
一切发生太快,她虽兴奋欢喜,但却觉得少了真实感。他发了誓,她也发了誓,若他们真在一起,万一有不好的事发生呢?他对她是一时兴起,是受了刺激冲动,还是真心实意?他这几年受了如此大的挫折苦难,身边也没旁的人,会不会只是孤单寂寞,而她对他的好让他觉得习惯?
他望着她,想了想,似是知晓她的顾虑,应了声“好”。
她刚松口气,他的唇便压下来,她下意识地往后一缩,立马被他一瞪:“不让亲试试?”
韩笑一呆,便被吻住了。
他的唇舌火热,这次轻柔温醇,是诱哄般的纠缠吮吻。韩笑被吻得晕晕乎乎,意志很快被他拐跑。他一会蛮横一会温柔的态度也搅得她有些晕头转向。
她说只跟从前一般便好,该是与他一个意思的,对吧?他一定也是明白的吧?她没有把握,她觉得男女之情这事,她捉摸不透。
可不管她有没有捉摸过来,聂承岩却是积极又霸道的。两人私下独处时,他会一改前段克制有礼的态度,完全恢复了本性,加上肢体及言语上的亲密,那是比初相识时更任性无赖几分。
好在有外人在场时,他会顾及韩笑的别扭和尴尬,只在态度上显示出归属,倒没做出太过亲密的举动来,这让韩笑暗暗感激他的体贴。尤其是在云雾老人面前,他似乎是想证明并非斗气,对韩笑尤其尊重。而云雾老人也不知为何,除了冷眼旁观他俩之外,再没说些什么过激的话来。反而象个认真严厉的教书先生,认真教导韩笑医术。
云雾老人还拿出了一份解毒方子,说是绿雪的解毒之法,让韩笑好好研习。那密密麻麻、步骤繁多的解毒过程,让韩笑惊叹。聂承岩却一眼认出,这方子并非是云雾老人的笔迹。他很快查到,前些日子,有人从山下给云雾老人递了信。这更让他相信,偷绿雪换毒是为了挑衅。这方子该是那窃了绿雪的人写来的,他拿走绿雪,破了解法再告之,而留下绿霜,该是想让云雾老人也去尝试破解,只是没料到这中间出了差错。
云雾老人的举动证实了聂承岩的推测,他一反常态,相当积极地参与到绿霜的解毒研究上来,边教课边钻研,与韩笑认真琢磨着绿霜的解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天解毒有了新进展,云雾老人与韩笑联手为林芝做的一次新的治疗有了明显的效果。
韩笑为这个欢喜不已,她认真整理着配方,打算编到她的解毒典籍中去。这时,来了一个意外的访客--言杉。
言杉在贺子明的监督下与韩笑见了面,他二话不说,直接跪下给韩笑磕了个头。
“言某一时鬼迷心窃,做出天地不容的恶行,所幸韩姑娘无碍,又救了言某一命,言某愧对姑娘,只得跪拜请罪了。”
韩笑有些傻眼,万没想到这言杉一来就直接下跪,她摆摆手,示意贺子明将他扶起,刚想说:“既是知错,日后莫要害人。”可她话还未及出口,言杉却又道:“韩姑娘在忙,言某不多打扰,告辞了。”说完便转身走了。
韩笑没弄懂他是何意。贺子明告诉她,言杉的身体已经康复,云雾老人将他逐出了师门,命他明日下山。因言杉一身医术习自云雾山,被逐出了师门,日后便不能再以医道为营生,对言杉来说,今后想是一无所有了。
韩笑对这有些感慨,但她没料到后头还会有更意外的事情发生。
当日夜里,言杉潜进了习诊院,闯入了林芝的病房,将毫无抵抗能力的林芝刺死,自己也自尽在她身旁。待有人发现时,两人早已气绝多时。言杉在那屋里留下了一封信,信里只有一句话:我与她终究是在一起了。
言杉会做出这般的决然举动着实是把韩笑吓到,想不到平日里看着知书达礼的好大夫,为了情之一字,会做出这么残暴的事情来。
聂承岩却道:“我若是为你,也能做出这等事。只是那言杉太傻,为了林芝这种女子,不值得。”他把她拉到怀里,话题一转:“明日我便将乐乐接上山,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与你现下关系可不一般了,你对我可得对比乐乐要好些,若是让我发现你偏心乐乐,你的皮可得给我绷紧了。”
韩笑哑然地看着他,自他俩关系“不一般”后,他的性子就越发恶劣了。韩笑把脸埋在他怀里叹气,其实感情这件事,真挺让人烦恼的。
第二日,韩笑天蒙蒙亮便去了习诊院。林芝虽然已经去世,但云雾老人这两日并未对研毒松懈,反而嘱咐韩笑今日天亮前要赶到。
去了那,韩笑惊讶地发现一间屋堂前烧了药草在熏衣,门前摆了香台烛案,云雾老人正拿了香在那拜。见韩笑来了,塞了三支香到她手里,韩笑不明所以,跟着拜了,然后穿上了药熏的袍子,跟着云雾老人进了屋。
屋里布置摆设竟有些像要救治动刀,两层纬缦将房子中央围着,韩笑走了进去,先看到了云雾老人的刀具已经摆好在一旁,再转眼看病床上的人,竟是那死去的林芝。她未着片褛,身上已经清洗干净。韩笑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这神医先生想必是要把她剖了细究内腑的状况。
韩笑紧咬牙关,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云雾老人冷眼看着她的表情,道:“剖尸,由你执刀,动手吧。”
韩笑应了,动手将自己的医药箱子打开,抽出刀具匣,挑好刀子,处理好,把所有东西都做好准备后,深吸了一口气,拿着刀站到了林芝尸体旁。
几名医仆在旁边伺候着,觉得腿都在抖,眼前这个人,是他们都很熟悉的林芝,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如今却要将她开膛破肚,虽说这对为医者研习有好处,但在人死后辱尸,难道神医先生就不怕天遣?
韩笑看了云雾老人一眼,他面无表情,只等着她动手。旁边几名医仆的表情动静有些大,韩笑微微侧目,然后再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右手稳稳的握着刀,划开了林芝的胸膛。
云雾老人上前一步,在另一侧看着,韩笑把切口切大,按医书上教的,翻开了露出内腑各部。身后是一名医仆做呕的声响,韩笑非常理解,她想她的脸色也很难看,虽然在医书上看到过无数次内腑分布的图片,但从没见过真的,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完整清晰的看到一个人胸膛肚皮下面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