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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层层利诱(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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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几天后,久不见面的石耳来习诊院找她,他特意寻了个她落单的机会,韩笑会意,把门关上了。果然石耳有话说,他告诉她,他决定过几日便逃下山去。

    “若你不后悔给我那小将军的玉牌,我下了山,便去投奔将军府。”石耳压低了声音,小心谨慎。

    “自然不后悔。只是为何你当日不走,如今不再有试毒之险,反而要动身了?”

    “当日我若走了,你便是幕后之人唯一的目标,这般没良心的事我不能干。再说了,亏得我没走,这不把林姑娘的手段给查出来了吗?药房那处,可是我的地盘。”他顿了顿:“前些日子,公子找我办事,让我在私底下探探消息,他说神医先生的绿雪被换成了绿霜,外形一致,毒效相近,绝不会是偶然。显然制出绿霜之毒的人,对绿雪很熟悉,而且大有与绿雪一拼高下的意思。他怀疑对方不止换了毒,必定还留了书。”

    “留书?”韩笑不明白。

    “就是说,对方冲着公子下手,给神医先生难看,待神医先生察觉公子中的是绿雪,必会去查看存放绿雪的盒子,届时该会看到三颗与绿雪一模一样的绿霜和一封挑衅内容的书函。这样神医先生就会被气得狗血淋头,这该是下手之人的目的。”石耳耸耸肩,“这是公子推测出来的,但我觉得挺有道理。该是神医先生的仇家干的。”

    韩笑认真想着:“那会不会林大夫发现了换药的事,他知道是谁所为,于是拿着绿霜与信函找那人对质,结果遭了毒手。他落崖的时间太久,绿霜装在瓶中保存完好,而信函却被毁了。会是这样吗?”

    石耳挠挠头:“很有可能,我也是这般猜过。要不然,便是林大夫确是想偷绿雪,结果刚把毒放在怀里,看到信函,以为是配方,正看呢,被人发现了,他唯恐事情败露后别人认为是他换的毒,于是想杀人灭口,没想到自己遭了毒手。不过公子说,无论是他去对质还是他被人发现,那人都不会是换毒之人。公子觉得林大夫是阴错阳差的遭了毒手。因为若是换毒的人发现少了一颗毒,信也不见了,应该会把东西都补上,这样才能达到目的。他什么都没干,表示可能他已离开,或者他守在山上却不知情。”

    韩笑听得他左一句公子说,右一句公子说,心里不由得更难过了。主子什么都没跟她说,却跟石耳说,她在主子心里,真的是越来越不重要了吗?还是她沉迷医术,对主子疏忽了,所以主子才说听话乖巧的丫头不好找?可是他这般鼓励支持她做解毒典籍,又是为何?她想着想着,叹口气。

    石耳以为她在感慨这桩事,遂道:“这事是有些乱,反正公子让我暗地里查一查当日林大夫失踪后各位大夫的动静,这些状况,跟在大夫左右的医仆们最清楚了。还有就是当初神医先生认为只有一颗绿雪被偷,这山里各人的反应。”

    韩笑点点头:“象我们这般不知情的,定是也会认为少了一颗绿雪,只有那换毒的人会暗暗着急他的目的未达到,可那时再去放信或是做什么手脚,太容易暴露身份。”她忽又想到:“那你帮主子查事,怎么又想着要逃呢?”

    石耳面露些许羞愧:“公子交代的事,我查了这段日子没查着什么,但却听说了神医先生对我很是留心,上次我揪出了那个在药房里帮林姑娘换药的奸细,怕是引起了他的注意。被公子和神医先生都盯上,我铁定是要到头了。我想过了,公子吩咐我办的这事,我无论办不办得好,夹在他们祖孙二人中间,恐都不好交代,真不知会遭什么毒手,况且那幕后之人万一也狗急跳墙呢?如今公子不在山上,我听说神医先生近日行事神秘,还问起我来,恐怕他会趁这时机对我下手,所以,我思前想后,你说的对,我还是逃吧。”

    韩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石耳这身份,留在山上确实危险。可她又自私地偏心向着聂承岩,石耳走了,那主子想找答案岂不是没了帮手?

    石耳掏出一个袋子,塞到韩笑手里:“这给你。”

    韩笑打开一看,竟是银两,她惊讶地抬头看石耳,却听他道:“我知道你与我们不同,你没有月钱,吃穿用度全靠着公子,若是日后你想走,怕是没个盘缠什么的。我受你恩惠,没什么可报答的,这些银两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他又掏出一封信:“这里头是我查到的所有线索,我虽想保命,但我也不想被你看不起,公子吩咐的事,我尽力了。如今便交给你吧。”

    韩笑接过,想了半天,道:“如今神医先生既是盯着你,想必你要走也不容易。我给你出个主意。薛大夫近日打算下山,他为人良善可靠,我去与他说说,让他将你藏着带下山去吧。”

    石耳闻言大喜:“如此甚好,韩姑娘,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当日,韩笑寻了机会与薛松商议了此事,薛松一口答应。三日后,薛松获得云雾老人的许可,下山云游各方行医,他的马车在中午时分离开了云雾山,他带着自己的医药箱子,带着些医书,带着他这么些年在云雾山上学到的本事,奔向了那广阔无边的山外世界。

    韩笑目送着马车离开,她在云雾山上获得的两份珍贵友谊随着马车的踪影一起远去,她心里一阵难过。聂承岩不在身边,就连心爱的弟弟也不在,虽然霍起阳和贺子明尽忠职守地护卫着她,她还是会觉得孤独。

    这天晚上,她做了件没规矩的事,她跑到聂承岩的床上去睡,抱着他的枕头痛哭了一场。她自己安慰自己,有主子的枕头抱,有主子的被子裹着,就象主子就在身边安慰她一般。她就这样,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霍起阳递给韩笑一封信。信是聂承岩写来的。按时间推算,这该是连夜写了递上山来。韩笑心里一惊,莫非出了什么急事?她惴惴不安把信打开,一看,却是只有五个字:笑笑,要勇敢!

    霍起阳看着韩笑拿着信又是落泪又是微笑,心里总算踏实下来。昨日里见她情绪那般低落,他可不敢不禀告主子。可也不知主子写的是什么,火急火燎地送上来吩咐一早就要交给韩笑,现在看来,这信果真有效。

    韩笑把信收好,整个人精神抖擞起来,要勇敢啊!

    可韩笑并不知道,需要她勇敢面对的事,居然很快便来了。

    那日她正在习诊院看林芝,云雾老人遣人来唤,说要见她。

    霍起阳和贺子明陪着韩笑到了云雾老人的院子,却不得进,只能守在门外候着。韩笑心里也是慌张,不知是否她助石耳逃跑一事已暴露。可云雾老人跟她说的话,却是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他问:“你想学我的医术吗?”

    韩笑愣住,但下意识地答:“想。”

    云雾老人又道:“我可以教你。”

    “条件呢?”韩笑已经不是当年初次见面那个傻呼呼的丫头了。云雾老人显然也是知道,他点点头,道:“我得长年闭关,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这山中不可一日无主,你若能劝说阿岩继承云雾山,我便在闭关之前,将毕生所学教给你。”

    韩笑惊得张大了嘴,好半天反应过来,答道:“主子有主子的打算,我劝说不了。”

    “你还未试,怎知劝不了?”

    “韩笑人微言轻,不试也知道。”她咬着唇,心里乱糟糟的,这神医先生打的是何主意?

    云雾老人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道:“韩笑,你上山这些年了,觉得自己如何?”

    “韩笑在山上,学得不少知识,获益非浅。”韩笑仔细想过才敢回话,小心又谨慎。

    云雾老人点点头:“你变化不小,阿岩的变化也很大,变得我都有些不认识了。”

    韩笑低着头,抿紧嘴不敢说话。

    云雾老人接着道:“阿岩之前虽对云雾山没兴趣,现在兴许不一样了。你且试试去劝他,若他愿继承这山,我也好放心闭关去。”

    韩笑想问闭关要做什么,还得长年不出来了?但她忍着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妥当,索性继续闭嘴不言语,只低着头恭恭敬敬站着。

    “他若肯为这山中管事,你又习得我一身医术,我这云雾山的名誉地位便可保住,所以你也不必想太多,我没什么别的目的。”

    若是刚上山来的时候,云雾老人这般说,韩笑是会信的,但经历了这许多事,如今的她可不敢轻易信他。

    “待主子回来,韩笑会问问主子的。”

    “不是问,而是一定要劝他接受。”云雾老人的强势态度又出了来,韩笑抿紧嘴。老人又强调:“我并非戏言,若阿岩同意接管这山,我便将毕生医术传授于你,难道你不想要?”

    “韩笑要不起。”韩笑心里想着,他这么多徒弟,怎么会轮到她。她接着道:“神医先生毕生所学必是精妙高深,韩笑只是初入门的医者,可不敢妄想短短时间便能习得。”

    “丫头,我不想夸你,但你确实天赋超群,或是认真起来,日后境界必将远超我那些徒弟。我亲自传授,自是会抓住重点要领的教,我所有珍藏的医典你都可以拿去翻看研习,许多都是绝版好书。”云雾老人似是知她心中所想,循循善诱起来:“你也知我个性,当然不办吃亏的事。你劝得阿岩继承这山,自己又习得医术,难道不是可以依你所愿,医治更多的病人吗?”

    最后这句点到了韩笑的软处,她若习得一身本事,那可不就是她想救谁便救谁,想给谁治病便能给谁治病吗?

    云雾老人看出她心动,又道:“你可以把我说的全告诉阿岩,让他自己做决定。我自然不会强迫于他。”

    他当然不强迫,他只是在利诱。韩笑不想在这纠缠,反正回去禀了聂承岩,自然由他拿主意便好,于是她轻声应了,又问可否告退。

    岂料云雾老人却道:“你既是答应了,我还有话要说,是对你从我这学习医术的条件。”

    原来还有条件?韩笑听着,心里没由来怦怦乱跳,她听着云雾老人道:“你学了我的医术,在外头如何行医我不管,但若在我云雾山里接诊病人,我云雾山的规矩不能破,即是那几个接诊的条件,必须符合方可。”

    韩笑皱了眉,她最不喜的就是云雾山的这些规矩,不过还好,她可以在外头随便治。

    “还有一个条件便是,你需发誓,此生必不会嫁于阿岩为妻。”

    韩笑被这条震得猛地抬头,云雾老人慢悠悠地道:“这条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办到吧?”

    韩笑瞪着他不说话。

    云雾老人原本是自信从容,可被她瞪着好半天,他忽然觉得有些心虚起来。这丫头的眼神表情,竟让他有种是阿岩在瞪视他的感觉。他清了清嗓子,力图找回主导地位的气势来,厉声道:“丫头,你怎么说?”

    “神医先生。”韩笑挺直腰杆,抬头挺胸大声道:“韩笑虽是个孤女,但确是自不量力,有治病救人之心,若是神医先生刚才夸赞韩笑所言是真心,那神医先生该为能收到一个有天赋的医者为徒而庆幸,自己一身绝学不会失传,这也乃神医先生之福。若是神医先生夸赞韩笑的是虚言,那神医先生是为孙儿的终身幸福焦虑,不得不扯谎下套,其用心良苦,怕也是感天动地吧?”

    她的讥讽让云雾老人眉头一皱,可韩笑停也未停,接着道:“只是,人非牲畜,若是有情,名分仪式均不过是虚无,若是无情,拜过天地也只会相怨一生。神医先生,你医术再高明,难道还能控制人心?韩笑确是没福分嫁主子,可又与先生的医术何干?”

    云雾老人久久不语,最后只沉声问一句:“那这誓,你发是不发?”

    韩笑冷笑:“神医先生,韩笑是奴婢,身份卑微,先生心里看不起,韩笑明白,但主子是先生的亲孙,先生何必如此侮辱主子。如若今日主子身边人都能让神医先生使唤,由先生摆布什么能为主子做,什么不能为主子做,那主子这一生也未免太过可悲可怜。神医先生,即便韩笑只是奴婢,从未想过要嫁主子为妻,但韩笑只要有心,一样可以不离不弃,无关名分无关医术无关钱财。韩笑只是奴婢,那又如何?”

    云雾老人的表情韩笑看不懂,但她此刻心中替聂承岩不平,不是因为不让她嫁给聂承岩,她从来没敢想过可以嫁他为妻,而是这老人家企图把所有人捏在手掌心的这种行事做派,他企图控制聂承岩全部生活的这种态度,让她觉得怒火冲天。

    “你既是从未想过要嫁他,那你立个誓,又有何难?”

    “是不难,可是韩笑不愿。”

    云雾老人微眯双眼:“你敢忤逆我?难道你就不怕我赶你们姐弟下山,不再替你弟弟治病?”

    “怕。”韩笑大声清楚地答:“可我更怕失去做人的良知。我们姐弟千辛万苦来到这云雾山是想求医治病的,不是来学算计和背叛。我没想过要嫁给主子,但我也绝不能背着他答应先生立这个荒谬的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