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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阔别了一千多年以后,我终于又回到了那属于我的小小领地,珀罗普纳索斯。
珀罗普纳索斯的商业街极为繁华,因为这里是人界第一个恢复众神信仰的领地。得到了商神赫尔墨斯的庇佑,这里的商业街几乎什么东西都能买到,大到奥林匹斯上空漂浮的巨型岛屿,小到产自冥河的珍珠沙粒,用人界的一句俗语形容:只要得到了赫尔墨斯的认可,珀罗普纳索斯就没有你买不到的,只有买不起的。
而在那些没有信仰众神的领域里,只有亚特兰蒂斯的首都波塞多尼亚能够与这里比拟。
这是那些聒噪的航海商人们带回来的信息。
更诚实的吟游诗人则在歌曲中把珀罗普纳索斯形容为“神的赠予”,却毫不吝啬地赋予了亚特兰蒂斯一个更为美妙的词汇——“梦想之都”。
我始终缺乏前往“梦想之都”的勇气,即使那里有无数可以赠予波塞冬的宝物。反复行走在“神的赠予”珀罗普纳索斯的商业街上,我绞尽脑汁地挑选着适合送给海皇陛下的生日礼物。
想起波塞冬的生日,我就不免有些头疼。
众所周知,神的生命是漫长无止尽的。在成千上万的年轮岁月中,诸神早就不会像人类那样庆祝自己的生日,更有甚者都忘了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可是不知道什么缘故,自从百年前波塞冬苏醒后,执意在每一年的七月六日都为自己举办生日宴会,还像是怕别人忘记了自己似的,生日前几天就开始准备宴请卡广发众神。
当然,依然带着几许孩子气的他是不会把讨厌的人列入其中的,比如宙斯和盖娅。
至于那些收到宴请卡的众神,据我所知,除了拥有无数宝藏的哈迪斯和财富女神普露托以外,没有一个神不觉得这是一件顶顶痛苦的事情——因为年年都要准备一份不重样的珍稀宝物送给波塞冬,还未必能得到他的欢心。
一百年前,我心不在焉的在海边捡了一个贝壳,秉着“礼轻情意重”的原则,收拾收拾弄了一个漂亮的外包装就送给波塞冬。没想到生日会上他当众拿出来,一脸嫌弃地说:“珀罗普斯,你给我的礼物能稍微用心一点吗?”
接下来的几年,我去求过阿芙洛狄忒的忘情水,厚着脸皮找哈迪斯要龙晶石,甚至还去跟大西洋上的海盗争夺藏宝图,跟人类的老巫师一起研究变形药水……但波塞冬每年都是相同的表情,相同的态度,相同的一句“不够用心”,直接把我打道回府。
直到去年,我在珀罗普纳索斯的市场上遇见几位来自东方的商人,买了几株“竹荪”送给波塞冬。挑剔的海神接过礼物,终于不再重复“不够用心”,而是撅着嘴嘟囔:“我不喜欢这个东西,看上去和晒干的水母没什么区别。”
虽然不知道这个送礼水平算是进步还是退步,但波塞冬的话却无疑坚定了我今年继续来珀罗普纳索斯淘礼物的决心。
路上来来往往的马车很多,有那种满载货物的灰色马车,有用陈旧羊皮搭好的简陋马车,也有刺绣金色纹章的豪华马车。我穿梭在喧嚣的大街小巷中,街边报童挥舞着小报吆喝,系着围裙的女仆为新开的餐厅招揽生意,在她不远处,衣衫褴褛的乞丐抖搂着破旧的帽子行乞。
我花一枚铜币买了一份报纸,随意地翻了几下:
【四所学校的学生食物中毒,据调查,学校餐厅使用的桌椅产自亚特兰蒂斯】
【没有神的庇佑,亚特兰蒂斯的飞艇计划必将失败】
【亚特兰蒂斯九王子埃泽斯将率团访问吕底亚】
【来自波塞冬神庙的祭司称:如果诚心祷告,不需要任何药物就可以百病痊愈】
【一年一度的海神诞辰来临,各地举行狂欢】
……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我眼冒金星地后退了几步,扶着额头揉了半天才终于看清自己撞在了新开的餐厅招牌上。
旁边的胖女仆气呼呼地瞪着我。
我心虚地扶正招牌,朝胖女仆抱歉地欠了欠身,感受到周围聚拢的视线,迅速地拉拢帽檐,离开……
“要不是确认众神已经苏醒,我还以为刚才那个白痴是普瑞尔呢。”
刚走几步,就听见熟悉的奚落声在身后响起。我僵硬地回过头,穿着一件金色希顿长衫的埃泽斯倚在马车上,嘴里叼一根古铜色烟斗,身旁站着两名侍卫,完全一副土豪派头。
我犹豫了几秒钟,才慢腾腾挪过去,很干巴地说了一句:“真巧。”
他慢悠悠地吐了一口烟圈:“正无穷加负无穷等于零,珀罗普斯殿下,苏醒后的你果真被普瑞尔那一半拉低了整体智力水平?这天底下哪有什么多巧合,我是专程来这里找你的。”
阔别了几百年,我竟有些感动于埃泽斯这久违的刻薄:“什么事?”
他侧身敲了敲豪华马车的车厢:“车上说!”说完,也不管我答不答应就率先爬上了马车。我拢紧斗篷,站在马车旁一动不动地盯着两名侍卫,直到埃泽斯推开车窗,不耐烦地朝我努嘴:“快点上来啊,知不知道‘时间就是派朗’!”
我不由会心一笑,不再犹豫,敏捷地跳上了马车。
车内装潢极具九王子埃泽斯的特点,到处都是金灿灿的。
他把烟斗扔在一旁,正专注于面前一份摊开的公文。我好奇地凑过去瞟了一眼,只来得及看见“吕底亚,合同,速回”这几个单词,埃泽斯就警觉性超强的把公文合拢了。
我想起刚才报纸上的内容:“你不是率团访问吕底亚吗?怎么跑珀罗普纳索斯来了?”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那边就是签几笔小生意,根本不需要我出马,手下的能源祭司就能搞定。”顿了一下,他有些怨气地盯着我,“而且出访本来就是借口,真正原因是国王陛下丢了一样东西,据调查它流落到了珀罗普纳索斯。”
“什么东西?”我紧张地问。
“不值钱的东西。”埃泽斯阴阳怪气地冷哼了一声:“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掩饰地吸吸鼻子:“你有线索了吗?”
“七弦琴拍卖会会场。”埃泽斯看着窗外过往的人群:“你知道的,这里那些自认为拥有高尚信仰的人类从来不欢迎亚特兰蒂斯人,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根本进不去七弦琴拍卖会会场。”
……
七弦琴拍卖会会场,是珀罗普纳索斯修建不过数十年的标志性建筑,因为全程都有我的参与设计,还大胆地把一些未来世界的巴洛克建筑风格元素融入其中,所以这栋会场大楼刚刚成型的时候就被指认为最离经叛道的建筑。
当然,内部的装潢也是奢侈无比。以至于埃泽斯刚进场的时候就微微挑起了一边的眉头——这表情在他脸上出现只代表一种含义:羡慕,嫉妒,恨。
我把他带到我的专属包厢,大厅中央那个戴白色假发的拍卖师正虔诚地对着穹顶的赫尔墨斯壁画做祷告。埃泽斯不屑地哒吧了一口烟斗:“荒诞,难道他不知道利用这祷告的时间至少可以成交两件商品吗?”
我友好地笑了笑:“虔诚的祷告可以得到商神的庇佑。”
埃泽斯扔给我一个白眼:“看来传言一点都没错,珀罗普斯殿下现在是忠诚无比的众神走狗。”
说完,他双手悠闲地枕在脑后,似乎是准备欣赏我脸上可能出现的尴尬神情。
我没有如他所愿。
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保持着神王之子的风度,我确定此刻脸上微笑圣洁得就像大教堂壁画上的天使:“信仰会让我们懂得如何约束自己的言行,就如同九王子殿下信仰金钱那样。”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双腿从栏杆上放了下来。
拍卖师的祷告终于结束了,大厅的中央开始展示第一件拍卖品,是一枚蝴蝶胸针。据说是众神沉睡的时候,赫拉不小心遗落在人间的宝物。
身边有侍从递给我一杯咖啡。
接过后一边缓慢地搅动,一边凑近专注打量宝物的埃泽斯:“心动了吗?”
埃泽斯放下远景吸纳器,撇嘴摇头:“我想珀罗普斯殿下肯定忘记了,只有千余年前我才会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搅动咖啡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一股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
一千多年了,是啊,一千多年了……原来只有我固步自封在沉远的旧梦里,而现实世界中的他们早已飞速长大,变成我不再了解,也无法了解的大人……
蝴蝶胸针最后被一位来自斯巴达的贵族买走,他兴高采烈地说要把这枚胸针亲手别在妻子的衣服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埃泽斯轻轻放开了远景吸纳器,抿起的唇角闪过一丝苦涩……
接下来展示的是一块产自亚特兰蒂斯的怀表,表芯用磁欧石作为驱动力,表针以刻工极好的晶钻镶嵌,表盘是一朵蓝色鸢尾花。据拍卖师介绍,这块怀表在亚特兰蒂斯也是限量发售,仅有两块被带到了希腊,其中一块现今在特洛伊皇后的手里。
我用手肘撞了撞埃泽斯:“这个是不是你大哥丢失的东西?”
埃泽斯磕了磕烟斗:“这块表是四哥的都城梅洛普制造发售的,当时本来计划大批量生产做外贸,后来不知道伊菲蒙发什么疯,生产到第一百二十八块的时候忽然下令停止一切制作流线。他自己却进入制作坊,亲自打造了最后一块,之后就把所有模具都砸了。”
“或许他只是想限量销售,可以哄抬商品的价格。”我把已经空了的咖啡杯递还给侍从,接下来的话不知道是在骗慰埃泽斯还是骗慰自己:“这样看来,伊菲蒙其实也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呢!”
埃泽斯“哼”了一声,继续悠哉悠哉地吐着他的烟圈。
第三件拍卖品是一对镂空琉璃瓶。当那对如同海神眼珠似的蓝绿玉色瓶子出现在大厅的时候,我承认我坐直了一些,并且还认真地考虑要不要把这个买下来送给波塞冬。
埃泽斯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把烟灰敲在水晶缸里,不客气地说:“我敢发誓,如果你明天把这个带到海底宫殿去,待遇还是会和从前一样,被父神冷嘲热讽。”
我已经按在竞价器上的手抽了回来。
埃泽斯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关键时候还是得看我的。”他长胳膊一伸,迅速在竞价器上狂按了数次,展台上的飙价立即被抬到十倍。
我眉头挑高了一点,但依然保持着说话的音量不变:“不花钱买华而不实的东西,这个好像是九王子殿下刚刚对我说的?”
埃泽斯摇晃着脑袋:“对于有投资价值的东西,我向来不吝啬。”说话的同时,他吩咐他的侍从去取琉璃瓶,“相信我,奇迹会在一瞬间发生的。”
我半信半疑地从侍从手中接过第二杯咖啡,刚放在唇边小嘬了一口,就听见大厅外传来一阵一阵的惊呼声。
竟然是埃泽斯的侍从把其中一只琉璃瓶砸碎了。
一向嗜金如命的埃泽斯却一点也不愤怒,居然还笑容可掬地对我说:“珍贵的镂空琉璃瓶只剩一个了,想必不久后在亚特兰蒂斯的拍卖会上,价格肯定会比今天的出价高许多。”
好吧……对于这个奸商打的算盘,我一直无话可说。
第四件拍卖品体积较大,是由四位妙龄美女抬上来的,上面罩着神秘的黑色天鹅绒幕布,看形状应该是一副画。
埃泽斯从拍卖品被抬上来那一刻就坐直了,深绿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它,一眨不眨。
看他的神情……难道这就是亚特拉斯丢失的东西?
大厅里所有的灯都黯淡下来,只有一束柔和的追光落在罩着黑幕布的拍卖品上。不知道是不是气氛忽然变安静的缘故,拍卖师的声音也温柔了几分:“这幅画是亚特兰蒂斯国王亚特拉斯的亲笔,并且他亲自为画作命名——《永恒的恋人》。”
刹那间,我的心被揪紧了。
随着幕布一点一点地掀开,这副画作以最安静的姿态慢慢呈现于最柔和的光线之中:
一个男人正低头在安静地看书,浅金色的碎发被他别在耳后。他的膝上,一只毛茸茸的小狮子趴着呼呼大睡。而他身边,是一个头发微翘的少年托着腮,仿佛出神似的凝视着他。
他们的面容都很模糊,但透过画布,仿佛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读书男子脸上永夜般宁静的神情,和托腮少年嘴角那淡淡的,彩虹般绚丽的微笑……
夕阳给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微光,地上一对被扯得长长的影子,如两颗藤蔓,交相缠绕,密不可分。
其实整幅画的色彩都很单调:素描手法勾勒出的两个人,交错的影子漏出淡橘色的光斑,只有最前面花丛里那一片盛开的蓝鸢尾花是整幅画中唯一的色彩。
七弦琴的音乐声缓缓响起,拍卖师低沉而煽情地说:“此画的背后,还有亚特拉斯国王陛下亲笔写的一首歌谣:
而今你属于我,在我梦中倚梦而憩。
爱与痛苦与劳作,现在都该安眠了。
夜转动它隐形的轮轴,
你在我身旁,纯净一如熟睡的琥珀。
亲爱的,没有别人会在我梦中安睡。
你将离去,我们将一同离去,跨过时间的海洋。
没有人会伴我穿行过阴影,
除了你,万年青,永恒的太阳,永恒的月亮。
你的手已经张开细致的拳,让它们轻柔漂浮的手势淡去。
你的双眼紧闭像两只灰色的羽翼,
我跟随在后,任由你涌动起层叠的浪,将我带走。
夜晚,世界,风纺织它们的命运。
没有了你,我是你的梦。
只是这样,不过如此。”
念完这首歌谣,有几乎漫长到一个世纪的时间,整个拍卖场是沉寂无声的。
我的双手不可抑止地颤抖着。
他们都不听话了,该死的……我用颤抖的左手试图去抓紧右手,但它甚至连抬都抬不起来……真该死。
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刻即将崩溃的心情,只能咬紧嘴唇,甚至咬到了一丝腥甜……
告诉自己:一切都挺过来了,是的,那都是过去了。
但我无法控制,好多在岁月尘烟中逐渐淡忘的往事全部涌上心头……
……
我们在暴风雨的夜里第一次表白心迹……
“在想什么?”亚特拉斯出乎意料地从身后拿出一条毛巾,开始温柔的替我擦干头发。
我愣住了:“陛下……”
“亚特拉斯。”
“啊?”
“我让你叫我的名字——亚特拉斯。”
“亚亚亚亚特拉斯。”
“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要这样叫我的名字。”
“亚特拉斯……陛下,这样不太好,让别人听见会误会的。”
“我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亚特拉斯把额头轻轻抵在我的额头上:“这一次,即使是神也不能阻止我们相爱。”
……
我们在自然醒的早晨一道分享早餐……
亚特拉斯拿起餐布,细心给我擦净嘴角的奶渍:“你要对你的∑ζυγο有信心。”
“什么?”
“∑ζυγο。”他又很认真地重复了一次:“亚特兰蒂斯没有婚姻制度,也没有这方面的词汇。所以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ζυγο。”
∑ζυγο,在希腊语中即是老公也是老婆,泛指相伴一生的灵魂伴侣。
我眼眶又有些发胀,扑过去拥抱他,打翻了侍从刚刚给我倒满的牛奶。
他拍了拍我的后背,低声说:“其实不可自拔的人是我。”
我吸吸鼻子:“才怪!”
他弹了一下我的额头:“从很久以前就是,你不能怀疑这一点。”
“你是想看我笑话。”我回弹他。
“偶尔看看你的笑话也不错。”他挑起一边嘴角笑,环住我的腰。我板起脸要生气,他却在这时放轻声音,抵着我的额头说:“为了与你相爱,我已经准备了千年,只是从未告诉你而已。”
……
我们在盛放的烟花雨中骑着独角兽划过天际……
亚特拉斯捧着我的头,湛蓝双眸中映出一道烟火的灿光:“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话吗?我会为你改变这个世界,而不会让这个世界改变你。只有你,是跟随我走到终点的人。普瑞尔,愿意做我的∑ζυγο吗?”
我用力吸吸鼻子,害怕眼泪会很没出息的夺眶而出。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也许是等了太久都没有得到答复,他微微低下头,把戒指从我的指节处取下:“我会对外公布,缔结仪式取消。”亚特拉斯说着就要扔掉戒指。
我慌张地抓住他的手:“谁说我要拒绝了,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可惜戒指已经掉下去了。”
我从亚特拉斯怀里挣扎出来,准备一头扎进海里去。他立刻搂紧了我,哭笑不得地张开手心:“傻瓜,逗你呢!”
成千上万的烟火渐渐汇聚成一整片长达百米的银色瀑布雨,飞流直下,如星河倒流人间,照亮了整片墨黑的天空。
……
我们在歌菲亚海滩的礁石上坐了一整夜……
黎明时分,雪停了,亚特拉斯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
太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熹微之光温暖的洒在我们身上。我非常小心地扭动脖子,看着他靠在我肩上沉睡的侧颜,金色的阳光柔和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这一刻,他就像个孩子一般纯净无害。
我忽然想起从前听过的一个古老传说:如果两个人掌心的命运线可以重叠在一起,那么他们就是命中注定的恋人。
我悄悄铺开亚特拉斯的掌心,在整个海平面被照耀成泛白的橘红色微光下,缓缓伸出自己的手和他并在一起。
那一瞬,满目的金色阳光铺满了手心……
……
我们在熹微的日光中一起醒来……
我看着亚特拉斯近在咫尺的睡颜,宛如孩子一般纯净无瑕,又像恒星一般光彩夺目。他均匀地呼吸着,发丝随呼吸在胸口上下起伏,热气轻轻喷薄在我脸上,带着他专属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正在做美梦,即便是睡着的情况下,他的嘴角也微微向上扬起。
抬起手慢慢地靠近他,在还有一点点距离的时候停下。怕吵醒他的美梦,只能这样的无声无息地在虚空中描绘着他的容颜。
人生最快乐的时刻,莫过于发现,原来你一直深爱的人也深爱着你。
我偷偷地抿起嘴微笑,光着脚跑到窗边,拉开窗帘。
每天醒来,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站在这个角度远眺欧奈罗。
淡淡的薄雾漂浮在整座宫殿的上空,窗框中嵌着的风景仿佛一整块晶莹剔透的祖母绿。阳光穿透水面抵达这里,水草和碧波一起摇曳,大批鱼群穿梭在珊瑚中,折射出光怪陆离的色彩。这繁华帝都酣梦初醒,带一点不谙世事的寂寞与纯净。繁星殿里的蓝色鸢尾花开得极好,一夜之后,如同春睡少女般风情万种,香气馥郁。
亚特拉斯也醒了,走过来从背后拥住我。
我们在窗前安静地站立,安静地亲吻。
……
……
亚特拉斯,我真的很想你,很想你……这一刻我终于知道,若是对你的思念也有价格,那么我一定富可敌国。
……
“一万枚金币,还有没有要加价的?”
“有!”
“啊,一万五千枚金币了。”
我恍恍惚惚地离开了座位,走出闹哄哄的拍卖会现场……
直到埃泽斯伸腿把我拦住:“你不想要那幅画?”
我垂下头,小心掩埋好心中的苦涩:“不,画中的人不是我。”
“也好,反正现在对亚特拉斯来说这幅画无关紧要,要不是祭司院那群老古董觉得它流落希腊有损国体,我才不想来滩这淌浑水。”
我似乎是笑了笑,没有推开埃泽斯,即刻使用瞬移术离开了拍卖会。
站在会场大楼外空旷的草地上,手里没喝完的咖啡彻底冷下来。
嘬了一口,涩涩的只有苦味。其实就算把酸甜苦辣各种味道都放进去,最后能尝出来的,也只有苦味。
就像我们的爱情。
亚特拉斯,你知道吗……人有时候真的是很奇怪,明明彼此相处的时光只有那么短短一点,快乐的回忆更是少得可怜,却在余生每一次回想起的时候,都深信不疑我们曾一起走过很长很长的路,看过很美很美的风景,有过很多很多次亲吻,以至念念不忘。
他们曾说,爱情不过是一朵玫瑰花开的期限。但为什么无论过去了多少年,我都依然想念着你,没有一刻止息。
你就像我此生最美的一场华梦。
世人皆因梦太美而穷尽方法令美梦成真,唯独我不敢太贪心。
分开的这么多年里,我变得小心翼翼。但这一夜,却任性跑去冥界求墨菲斯给我一个有你的梦境。当晚,我枕着你的样子入睡,梦里的你恍如当年。
年轻,执着,安静,爱着我。
醒来后我闭着眼睛迟迟不敢睁开,那种曾经有过的甜蜜到窒息的感觉,让我偷偷回味了很久……很久,直到今天,直到此时此刻。
作者有话要说:“就让我们彼此都可以好好过,那些曾经的美好留在心中。
那时的分开已经是故事的最终,再留恋只是徒劳和蹉跎……”
听着胡歌的《好好过》,好心酸……
这一章,写哭了玛丽苏,写哭了女神。
有人说,作者写出来的文字,感动了自己十次,都未必能感动别人一次。
但无论如何,我想说,我们还是会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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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知道为什么伊菲蒙只做一百二十八只怀表,和自己亲手制作的最后一只吗?
因为1.29是珀罗普斯的生日呀……(小伏笔你们看粗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