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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办假面舞会的地点是欧奈罗宫永恒殿。
国王居住的欧奈罗宫建在亚特兰蒂斯一座独一无二的岛屿上,由栈道与波塞多尼亚主城相连。因为此时不是退潮时间,唯一的陆路被海水覆盖,参加宴会的所有人皆乘船而来。
小船抵达的皇家港口在依山而建的欧奈罗宫建筑群脚下,港口整体呈圆形,远远望去宛如一枚巨型戒指镶嵌在岛屿外沿,环起一汪海水。船只入港的通道就像‘戒指’的一个豁口,通过这个豁口,深入了被圈起的那一汪海域中,欧奈罗宫的全貌才真正显现在眼前。夜色中,连绵起伏的建筑群点满碎钻般的灯火,与天上的星光、海中的倒影遥相呼应,绝对的宏伟壮丽,气势磅礴,令人叹为观止。
我和埃拉西普斯坐在一艘只能容下四人的金漆小船上,船头尾分别站着船夫和埃拉西普斯的贴身侍卫。夜晚的海上风浪有些大,小船好不容易在欧奈罗宫脚下的皇家港口靠岸,我已经被摇得七荤八素。
埃拉西普斯拿出准备好的面具:“普瑞尔,你应该感到荣幸,在国王眼中即便王子也没有特权。”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码头上停泊着一排相同的金漆小船,正是我们刚才乘的那种。埃拉西普斯唇角缓缓勾起,绽放出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走吧。”
我接过他手中的面具,不明就里地跟着朝前走去。
皇家港口到永恒殿之间有一条很长的大理石路,此刻铺上了红色地毯。当埃拉西普斯带着宝石面具出现在红毯上时,立即受到了国际巨星级别的待遇。
“哦,天啊,快看,那是七王子殿下!”
“真的是七王子殿下,我的天,他实在是太帅了。”
“妮娜,我不行了,快扶着我,我要晕了!”
“七王子殿下,今夜的您就像阿波罗一样光芒四射,让人不敢直视。”
“哦!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今天来欧奈罗宫绝对没错。”
“怎么办,我不能一边想着国王陛下,一边又想着七王子殿下,这一定是海神给我的惩罚。”
“七王子殿下,求您看这边一眼吧……”
看着那些朝埃拉西普斯疯狂挥手的女人,我有预感,这又将是一个倒霉夜。
想起曾经和埃拉西普斯出行的惨痛经历,我朝旁边缩了缩,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普瑞尔,看来你并没有打算真正融入这场盛会之中。”埃拉西普斯忽然靠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我们应该在这样一个夜晚狂欢,而不是愁眉苦脸。”
“七王子殿下,我最近有学《海神法典》。”
“你是要向我汇报你的学习成果吗?”
“《海神法典》第二百五十七条:思想是一个人拥有的至高无上的财富,在未得到当事人允许的情况下,禁止任何人偷窥和控制当事人的思想,违者将拘禁二十日,并处以一万派朗的罚金。”
埃拉西普斯点头:“不错,记性真好。”
“那请你尊重《海神法典》。”
“普瑞尔,我并没有窥视你的心,而是你把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有吗?”我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结果摸到的却是面具。
“即使戴着面具,你也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埃拉西普斯边说边好心替我扶正了面具,“亲爱的,什么都不用顾虑,就安心享受我为你安排的美妙之夜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埃拉西普斯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他那双美丽的紫罗兰色眸子闪烁着不同于平时的光彩,兴奋炙热,像是等待已久的猎人看到猎物落网的一刹那。
只一刹那而已。
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被美轮美奂的欧奈罗宫主殿吸引了过去。
永恒殿如想象中那样富丽堂皇。走入正厅,成千上百盏华丽的磁欧石吊灯装点在支撑大殿的罗马柱上,照得殿堂亮如白昼。穹顶四角悬挂了几个巨大的水晶熏炉,炉中香烟袅袅,静静燃烧着某种花神露特别的香气。月长石铺成的地面上洒满象征爱情的红玫瑰花瓣,空气中弥漫着鲜花与各色香水的芬芳。大厅正中的长桌上摆满令人眼花缭乱的美味料理,和搭成塔形的水晶高脚杯。无数带面具的男男女女站在长桌旁优雅地取食,三三两两扎成堆。他们的面具华丽精致,有镶满宝石的,彩绘的,金银制的,还有插着纤长羽毛的……
数米高的挑空落地窗倒映着殿内辉煌而明亮的一切胜景,欢声笑语,衣香鬓影。而窗外,是亚特兰蒂斯一望无际的璀璨星空。
埃拉西普斯一进大殿,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好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女当场昏倒在地,被侍卫火速抬了出去。而稍微镇定些的贵妇都透过面具细细打量着他,不时耳语几句,轻声娇笑了起来。
面对这一切,埃拉西普斯这个始作俑者倒是一派从容,优雅十足地对众人点头示意。
“你还真是大众情人。”找到位置坐下后,我忍不住调侃道。
埃拉西普斯递了杯番茄汁给我:“这个说法真新鲜,大众情人?我想排除国王陛下,我勉强可以胜任这个称谓。”
“为什么要排除国王,我看你的受欢迎程度并不亚于他。”
埃拉西普斯摇摇头:“你看到的都只是表面现象,他拥有许多我所没有的东西。”
“比如?”
“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么说除了权力,你的一切都比他更优秀?”
埃拉西普斯盯着我看了片刻,忽然诡异地笑了:“我很开心你能这么想。”
我耸肩:“我一直坚信,比起外在赋予的权力地位,人本身内在所散发出的魅力更加迷人。”
“但是这世上无人不热爱权位。”埃拉西普斯缓缓转动手中的水晶杯,喃喃自语。
“啊哈,今夜的永恒殿还真是热闹啊,连从不露面这种场合的老七都来了。”冷不丁的,伊菲蒙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准备趁他还没注意到我之前悄悄遁走,面具却被他无耻地掀开来:“我就说这个人怎么这么像普瑞尔,原来就是啊。哦,真是感动,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肯定是因为我吧!”
我看着他脸上那个长了无数蛇头的美杜莎面具,额头青筋突突跳。
伊菲蒙冲我眨眼睛:“莫非你是因为看到我这美杜莎之眼,所以石化了?”
点头或者摇头,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
好在埃拉西普斯很快帮我做了决定。他搂住我的肩膀,十分彬彬有礼地说:“普瑞尔是我邀请来的客人。”
伊菲蒙拍开埃拉西普斯搁在我肩头的手:“看的出来,可怜的小普瑞尔肯定是被强迫的——啊哈,以我对普瑞尔的了解,我保证他要是知道这个宴会的真实目的,一定会激动到像海马一样跳舞。”
“凡事不要说的这么肯定。也许他会像拥有潘多拉盒子的男人,即便知道是罪恶,也会迫不及待去打开……”埃拉西普斯嘴角微微扬起,说了一句我完全听不懂的话。
话音刚落,永恒殿内的光芒一瞬间暗了下来。
我看不清伊菲蒙和埃拉西普斯此刻的神情,整个大殿中唯一的光亮都给了最前方缓缓升起的一个巨型舞台。——幕布是纯天然的星空,星光点点汇成银河,托起一轮皎洁的明月。明月散发着银色的柔光,如薄纱一般温柔抚过大殿。我尚在感慨这惊人的杰作,穹顶上就飘下一朵一朵粉色的雪花,我伸手去接,可惜雪花还没触及指尖就消失了,仔细一看,原来是顶上的磁欧石灯幻化出的光斑。
这时,舒缓的音乐声响起。
一个头戴月桂花冠,身穿希腊式白色长裙的少女赤脚走到舞台中央。她抱着一个水瓶,任由从天而降的光芒洒落在身上,闭着眼睛随曲子轻声唱了起来:
“调顺的星光像寂静后的一首歌
歌中有你的陪伴
我就无畏明日的天空
夜在沉眠,黎明将至
星空渐渐融入晨光之中
可你的光辉依旧灿烂夺目
善良也好,或是虚伪
不管你是如何,我都想试着去感受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羁绊
像黎明前星空的颜色
任谁也无法抹灭……”
幕布上的星河动了起来,缓缓流淌着,像是对人诉说一个古老的故事——故事中的爱情,就像黎明之星的颜色,也许淡到可以忽略,却任谁也无法去抹去它的存在……
“不管未来如何,请你一定要珍藏
那些一起走过像葡萄蜜汁的时光
倘若彼此眼神能够再交汇
我愿做你的星,沐浴着你的光
告诉你,我就是如此的爱你
只愿我们最终相聚在遥远的彼方……”1
少女缓缓收音的那一瞬间,星河脱离了幕布,像一场魔法电影,缓缓淌进了少女高举的水瓶中。少女的脸在星河照耀下泛着金色的光芒,无比圣洁。
星子颗颗落下,月色越来越黯,当最后一颗星进入瓶中时,那轮圆月也不见了踪迹。
永恒殿陷入了长久得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
直到粉色雪花再度降临大殿,落在众位宾客的身上,化成了水,沁入皮肤。少女抱着瓶子跪在舞台中央,流下了珍珠一样的眼泪。永恒殿中一直都很安静,所有人都看着舞台上那位少女……
“这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伊菲蒙的掌声率先打破了安静,“奥杰丽娜小姐,就算国王不选你,我也一定会投你一票的。”
“能把国王陛下最爱的曲子演绎的如此精彩,我简直想不到陛下还会有别的选择。”
“我的票肯定投给奥杰丽娜小姐。”
“别太早做出决定,接下来还有表演呢。”
“就是就是,国王陛下的喜好谁能摸清呢,他每次选的情人都不一样。”
“又不是我们选情人,要记住我们只有投票权,没有决定权。”
“对,对,国王陛下……”
……
周围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而舞台上又继续上演别的节目。
“如你所想,这个舞会的目的正是为国王票选情人。”或许是因为我站在人群中的样子太茫然,埃拉西普斯好心地给我解释道,“我大哥他前两天刚刚厌倦了一个来自海音斯的少女,所以帝都的贵族就必须又忙活起来了。”
“那得票最高的人就是国王陛下的下一任床伴吗?”
埃拉西普斯笑着摇头:“票选最高的前三名,才有机会到国王陛下面前,由他再次筛选。”
舞台上正上演着一段精彩的舞台剧。看表演者的势头和台下众人的热情程度,简直比超级女声还疯狂,比美国竞选总统还热情。
“看你这个模样,好像也很跃跃欲试?”埃拉西普斯笑着瞟了我一眼。
我呆住。
脑海中不由自主产生出不好的联想——我在台上用五音不全的歌喉唱“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而亚特拉斯坐在台下,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嘴角边挂着一丝淡淡戏谑的笑容……
“虽然我很伤心,但是——”埃拉西普斯握起我的手放到他心口,“相信我,只要你能开心,我愿意割舍。”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亚特拉斯根本不会笑。他应该是眼神冰冷地扫我一眼,厉声说:“我们既是自己的神,而普瑞尔,你是神经病。”
……
“要不要我现在就去给你报名?”埃拉西普斯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开、开什么玩笑?!
我赶紧拉住他的胳膊:“我我我我肚子疼,得去上厕所,哎哟,哎哟,不行了……真不行了……”我一边说一边捂着肚子,飞速跑出了永恒殿。
虽说有《海神法典》的制约,但是难保埃拉西普斯不会对我用读心术,如果他知道了刚才我脑内想的都是些什么——哦,神呐,我简直想找块砖拍飞自己!
这么想着,我赶紧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反正现在永恒殿是肯定回不去了……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在花园里散散步,等待宴会结束后再随着大批人群混出去。
……
永恒殿后花园里的小路是由“欧立哈坎”碎石铺成的,散发着彩色的微微荧光。国王的花园自然是气派无比,纵使我只沿着一条小路走,半小时以后也不知逛到了什么地方。
微凉的晚风擦过耳侧,带来一阵渺远的乐音。那不是永恒殿里的歌声,而是另一种非常好听的声调,清脆而空灵。我兜兜转转随着音乐寻过去,走了约摸十几分钟,就看见一个人坐在花木扶疏处。
他就那样坐着,膝上放一个水晶八音盒,盒盖打开,有淡淡流转的光晕从里面溢出来。
我听出了这八音盒的曲子就是奥杰丽娜刚才唱的那首。
水晶八音盒的光晕在他身上一圈一圈散开,像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孤独,把他和整个尘世的喧嚣隔绝开来。宛如一湾森林深处浓雾弥漫的湖泊,任凭月光皎洁,却从未照落清透。
我还在树丛后头猫着腰打量他,他却忽然抬起头来,目视着我的方向。夜空下,他的眼睛熠熠生辉,仿佛银河所有的星星都钻进了那双瞳仁里。
我呼吸一滞。
他缓缓取下银色假面,微卷长发顺着摘下的面具被轻轻地拨到肩膀一边。露出在月光下格外皎白的脸颊,眼窝中深嵌着一对海蓝宝石般的瞳仁,一袭雪白长袍及至脚踝。
夜是黑色的,天空是黑色的,树丛是黑色的,万事万物都是黑色的,只有那个人周身散发出光晕,仿佛成千上万只看不见的流萤在围绕着他翩翩飞舞。
这个人——居然是亚特拉斯?!
亚特拉斯合上八音盒,哀伤的旋律戛然而止。
“出来吧。”他望着我的方向,声音一如既往飘渺而动听。
“哦……”我蚊呐似的答复了一声。
“你是不是迷路了?”
“咳咳……好像是。”我以蜗牛速度从树后挪出来。
亚特拉斯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想过来坐会儿吗?”
“不不……”不过去的话他会以忤逆之罪处死我吧?我赶快狗腿子地说,“好好好的,遵命。”
苍天呐,与这个变态国王同坐一条长椅,简直是找死的节奏!
可怜的我只好尽量靠着边缘,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看来你也不太喜欢里面的气氛。”
“啊?”
“我是指永恒殿里面。”
“哦……其实里面的表演挺有意思。”就是呆久了,我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但我觉得很无聊。”亚特拉斯淡淡地说。
“那个……里面不是在为陛下票选新情人吗?”
“没有感情的人在一起,怎么能说是情人。”
我偏头去看亚特拉斯,只见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又缓缓拨开了八音盒。忧伤的曲调再度飘了出来,在这宁静的夜空下格外令人心碎。
“陛下好像很喜欢这首曲子?”
“嗯……”亚特拉斯点点头。
过了片刻,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惊讶地问我:“你能听到?”
“我我我我……”我被他吓了一跳,“如、如果陛下不准外传我我我肯定打死也不说!”
“你误会了。”亚特拉斯托起八音盒轻轻转了转,“我只是奇怪,因为目前除了我,还没发现第二个人能听到它的声音。”
“可刚才奥杰丽娜还在永恒殿里唱过这个。”
“嗯,因为两百年前我记录下了这个曲谱,后来就流传到民间,还被赋予了歌词。”
我点点头:“那陛下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个音乐盒制作成大家都能听到的那种呢?”
“这不是我制作的,制作者应该是三王子的爱人莫贝林,不过自从她失踪后,这种古老的工艺就失传了。据说当八音盒底部刻上主人的名字后,就只有这个人和他的心上人才能听见乐声。”亚特拉斯端起八音盒的底部给我看了看,“很可惜,这个下面什么都没有,因此我并不是它的主人。”
“那样也好,像这种悲伤的曲子还是少听一点,不然容易抑郁。”我歪头吐舌,做了个‘翻白眼’的表情。
“这么美的曲子,或许是哪位精通音律的神祗所作。如果他还在的话,听到你的评价一定……哭笑不得。”亚特拉斯居然轻声笑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如钢琴声一样纯净的笑容。
我竟然也情不自禁地跟着他微笑,双手合十朝天空拜了拜:“幸好那个神沉睡了。”
“是啊……”亚特拉斯合上八音盒,抬头望着墨黑的天空,“所有神都沉睡了,包括我的父神。”
“陛下很崇拜海神吧。”
“没有哪个孩子不崇拜自己的父亲。”亚特拉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闭着眼睛把头轻轻靠在椅背上。不知为何,我仿佛能感觉到他此刻只是在掩饰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点脆弱。
曾经听说,亚特拉斯是海神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这世上大多数的引以为傲都伴随着超乎想象的压力,足以令一个人的内心无比孤独。
即使近在咫尺,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淡淡温度,能看到他湛蓝色瞳仁中自己微茫的倒影,但我仍然觉得,亚特拉斯始终活在一个谁都无法触及的世界里。
看不见,摸不着,那个封存着他的魂灵与世隔绝的空间。
似乎与我想象中的那个国王陛下截然不同……
……
……
直到远处乌瑞亚山上的钟声响了三次,我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和国王陛下独处了整整两小时。
其实大多数时间内,都是我们俩各自静坐着。不同的是,他一派悠闲,而我如坐针毡。
到后来亚特拉斯问了我些关于学院的琐事,而我居然也能和他聊起自己在亚特兰蒂斯的生活。虽然大部分都是我在说,例如每天上课都被伊菲蒙欺负,例如去酒馆骗埃泽斯的酒喝,例如埃拉西普斯带我来参加这个舞会,又例如坎坎和十王子的感情纠葛,甚至我还提到了那只讨人厌的厚脸皮肥猫……而亚特拉斯全程都在偏头倾听,脸上挂着专注的神情,时不时还会好奇地问上一两句。这让我有一种错觉,其实国王陛下是个经常闭门不出的可怜虫,他几乎对正常人的娱乐生活一无所知。
神庙传来的钟声渐渐淡去,树梢月已在不知不觉中爬到了墨黑的苍穹之顶,永恒殿的歌声好像早已停止了。
我伸了个懒腰,忍不住问道:“陛下不去永恒殿看看那些候选的美人吗?”
“这件事我已经交给了近卫官凯尔特,他会为我负责的。”亚特拉斯坐直身子,背后斜出来的几株花枝随他的动作微微摇晃,“我想你更应该担心怎么回到波塞多尼亚主城,就目前的情况看来,永恒殿应该没人了。”
我站起来朝永恒殿的方向打望,看不清那里是不是还亮着灯,也听不见有什么喧嚣声。心内有些着急,慌忙说:“对不起,陛下,我想我该离开了。”
亚特拉斯点点头:“路上小心。”
“谢谢陛下。”我朝亚特拉斯鞠躬,然后转身。
迈出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我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连忙停下,向后转:“陛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请教您,可以吗?”
亚特拉斯放下八音盒,侧过头来看着我:“嗯,你说吧。”
“你认识莱恩吗?——呃,就是和您长的一样,但其实又不太一样的人。”
亚特拉斯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头:“他脸上有伤疤吗?”
我想了想:“没有。”
“那我应该不认识。”他淡淡地说。
好吧……或许是我想太多了。莱恩人那么好,肯定不会和我一样倒霉,被卷到这鬼地方来。
“抱歉打扰您了,国王陛下。”我朝亚特拉斯用力地挥了挥手,“晚安,祝您好梦!”
“晚安。”亚特拉斯微微颔首。
咳咳,与他的优雅相比,我真是傻帽透顶。
我头也不敢抬地匆匆绕过亚特拉斯,顺着小路跑了。
……
……
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很多年后,假如被人问到:一生中最想留驻的岁月是什么。
我会说,就是此时此刻。
此时,此刻。
一切过往早已落幕,一切悲伤尚未登场。
我们在错肩而过的罅隙里扬起年轻的脸,仿佛拥有全世界,却唯独不拥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