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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舞云猛然转过脸,难以置信地注视着他。良久,她方才微微一笑,道:“公子请。”
“多谢。”原野拱手说道。因醉意朦胧,他在绕过酒桌走出来的时候,突然脚跟发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惹得众人哄然大笑。
江舞云走回大禹身边,坐下,颇为紧张地说道:“师父,你猜测的人是他吗?”
“我也不能确定。”大禹摇头道:“但是很有可能。”
“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从他身上觉到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江舞云看着站在大殿中央的原野说话。
“如果你找的人是他,一个受人唾弃的奴隶,你该怎么办?”大禹问道。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江舞云摇头说道:“两年来,我一次次前往大沙漠,却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后来我拼命修炼,苦钻阵法,其实只为能解开青帝后花园的封印,进去寻找他。但愿他没有死在里面……如果此人不是他,晚宴结束,我会再去一趟那里。师父,你能帮忙我解开那里的封印吗?”
“不能。”大禹无能为力地说道:“青帝后花园的封印是明帝留下,只要他不故意放人进去,天下怕是没有人能打开。”
“这两年我虽然表面平静,心内却无比渴望能再听一次他心脏跳动的声音。”江舞云望着原野的身影,失神说道。她知道大禹说的人是他,但他是不是她想寻找的人,只有等他进入逆火灵阵之后才知道了。
悬浮在半空中的火灵本源,悄然幻化成一道布满逆火藤的火门。原野抽出腰间佩戴的普通直刀,向前走了一步,逆火藤迅速收回,火门随之打开。一条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通道,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迈出脚步,半个身体进入通道之中。暗火通道迅速延伸旋绕,大殿之中快速出现八圈火焰通道。这便是一直无人都走出来的逆火灵阵。
原野并没有如众人所想,他半个身体进入通道之后,便退了回来,火焰之门悄然合闭。
风国太子一声冷笑,道:“哼,奴隶就是奴隶,只敢借着酒劲逞能,现在被吓退了?”
周围一阵窃窃私语,嘲弄声不绝于耳,在他们看来,这个奴隶就是出来搅局的。
原野没有理会他们,再次走近火门,等它悄然打开之后,发现又是黑火通道,便再次退回。接着他又反复试了几次,除了遍布逆火藤的那条通道,其它的通道都出现过。
待他如此折腾八遍之后,水国的太子不耐地说道:“喂,奴隶,你有完没完?不敢进入就滚回去,别在这捣乱!难道你不知道,八遍之后,就失败了吗?”
“这不公平!”原野看不见外面的人,但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不由大声说道:“何为他们接受考验的时候,都有逆火通道出现,而我一次都没见到?可不可以多给几次机会?”
听到他的话,江舞云放在桌下腿上的手,猛然颤动一下,缓缓闭上眼睛,努力抑制激动的心情。片刻之后,她睁开眼,故装平静地说道:“那再给你一次机会。”
果然,在火门第九次打开的时候,布满逆火藤的逆火通道出现。他步履不稳地提刀走了进去,炽热的通道内火红一片,每一条攀附在通道火壁上的逆火藤,都静静地朝出口方向生长,只要入侵者不逆行,它们便不会发起攻击。
他行走在逆火通道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提刀向前走去。就在他走了八圈,即将走到逆火通道出口,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失败的时候,他陡然转身。
一条攀附在火壁上的逆火藤如毒蛇般,倏地翘起藤梢,凶狠地抽打过来。他猛然扬臂挥刀,一道凌厉的黄色刀光掠过,瞬间将其斩断。接着,他提刀抬步,镇定地向回走去。
“唰、唰、唰、唰……”刀光极速掠过,一条条抽过来的逆火藤纷纷斩断,如蜥蜴尾巴一样,在地上疯狂地扭动着。
他每斩断一根逆火藤,她的心就狠狠跳动一下,身体因情绪波动而轻微地颤抖起来。突然,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轻压到她的肩膀上,她身体猛地哆嗦一下,不由扭过头。
“不要做傻事,不然会害了他。”大禹抽回手臂,淡淡地说道。从她的表现,他大概可以看出来,不会有错了。
就在原野即将从逆火通道中走出来的时候,他面前逆火藤梢上悄然凝聚出三颗金光闪闪的金龙眼,他不禁一笑。她这灵阵果然是为他所炼制,他心中蓦然感动,伸手去摘那三颗由火灵凝聚出来的金龙眼。可是,当他即将摘取到第三颗的时候,逆火灵阵倏地震动一下,接着迅速消散,周围顿时清晰。
他怔怔地站在大殿中,被所有人注视着,一朵育藏着三颗逆火种子的本源火灵,轻盈地飘荡在他面前。
江舞云站在他对面,抬手收回本源火灵,平静地说道:“公子斩断了逆火藤,破坏了我的灵阵。”
“可是我的灵力还没有达到,可以震慑得住逆火藤不攻击我的地步。”原野争辩道。
江舞云摇了摇头,说道:“很抱歉,公子失败了。”
原野傻傻地看着江舞云转身离开的背影,心中一阵疼痛与失望。
大殿内,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相信他能解开灵阵,现在见他失败,不禁哄笑起来,大声戏虐谈笑着。他在鄙夷的笑声与不屑的哂语中,颓废地走回到郁牙和白奇身边。
“黑木头别难过。”小仙见原野失败,先是一阵高兴,继而便难过起来,不禁钻到他的怀中,乖巧地安慰道:“至少你还有我呢,等我长大了,一定比她好看。只要过了成年礼,我就可以嫁给你啦。”
原野没有理睬小仙,他心中充满了愤怒与酸楚,道:“她肯定知道我可以解开,却没给我一个机会。原来她与其它人一样,从心里看不起沙族人。”
郁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想了,就当是一场闹剧吧,至少这里的酒是难得的琼浆玉液。”
“江舞云前辈的做法真叫人失望。”白奇摇了摇头,他开始以为原野可以解开灵阵,却不料她剥夺了给原野的机会,道:“你们之前有过接触吗?”
“没有!”原野突然大声嚷嚷起来,顿时引来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但他毫不在意,依然嚷嚷道:“我从来都未与她接触过,更不认识她!”
白奇大惊,急忙捂住他的嘴,说道:“小声点,别胡言乱语。”
郁牙站了起来,无奈地说道:“他喝醉了,我们将他扶回去吧,不要让他在这打扰诸位大人的雅兴了。”
“哼,这种人怎么会混到这里来?”风国太子冷哼道:“谁会给他发邀请函?”
“是我请他来的。”蛇婆缓声开口道。
风国太子一惊,急忙低头,不敢再语,其它人也纷纷收口。蛇婆既然说话了,就连其它掌门人,都要恭敬地点头称是,别人就更不敢质疑了。
蛇婆扭头看了江舞云一眼,脸上掠过一丝惋惜。她知道江舞云的任何心事。江舞云有什么无法说出口的话,也只会找她倾诉。原野带着刀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是江舞云所寻之人,特地借此机会请他来,想看看两个小家伙敢不敢突破樊笼。可惜,关键时刻,江舞云退缩了。
原野被郁牙与白奇扶出去之后,晚宴继续进行。可是,江舞云却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低着头看着杯中碧酒,陷入沉默之中。
深夜,皓月西斜,烟波浩淼的镜湖,怀抱着一弯巨大的山脉。山脉之中,动荡着迷雾里,一间简单的小木屋幽然悬浮,小木屋旁是一叶小舟。时而有一鳞片甲的黑蛟身影翻过,无声无息。
小木屋里,有一盏火光摇曳的青灯,蛇婆与江舞云一起坐在木屋门口,静静地看着滚滚浓雾中,时隐时现的天山上的楼宇灵光。晚宴结束之后,江舞云应蛇婆要求,送她回来。
“当初,多亏他,这天山才能保住。”蛇婆缓缓开口说道:“他辉煌的时候,天下所有人都敬重、讨好他,可是当他被杀之后,那些受他恩泽庇护过的人,却杀他子民,灭他国家……可惜啊,一位曾经统领整个时代的人,下场落得如此凄惨。”
“婆婆说的是明帝吗?”江舞云猜测道。
“是啊。”蛇婆点头说道:“当初若非他重伤紫火妖祖,哪有现的灵渊大陆的歌舞升平?可笑的是,所有人都对此只字不提,反而将他的后人视为家畜,随意打骂奴役……当初,若非我坚决反对,他的根基之地——藏月大沙漠,或许已经被瓜分了。”
藏月大沙漠如今依然是无主之地,因它贫瘠荒凉,灵脉被封,众掌门人才会给蛇婆一个面子,没有去动它。
“婆婆为何告诉我这事?”江舞云问道。
“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太过注重世人目光。”蛇婆开口说道:“他是千古罕见的盖世英雄,我曾爱慕过他,他也曾为我的容貌所倾倒。可惜,他重伤之后,所有人都觊觎古沙国的财富,我虽然没有命人前去掠夺,但选择了沉默,已是背叛他了。”
江舞云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面容苍老的蛇婆,等她继续开口。
“洒洒洒,直到现在,我行将就木,才后悔。如果当初坚定地站在他身边,就算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惆怅了。”蛇婆说道。
“婆婆当时是圣地掌门,又是风国主宰,若是这么做,风国恐怕也会如古沙国一样吧?”江舞云说道。
“这片大陆上就这几股超级势力,古沙国虽然苟延残喘,但若得到风国鼎力相助,其它势力怕是也不会轻举妄动。”蛇婆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提这些了。”
“婆婆,我所寻找的人是他吗?”江舞云垂下头说道。
“是,他那把刀是明帝传承之物。如今天下,能控制妖骨刀卫的人,只有他了。”蛇婆说道:“得到黄岩妖灵和那把刀,他必然就是明帝的传人。在当时的情况下,能从妖卫刀下救你的人,非他莫属。你也知道他可以破你的灵阵,为什么关键时候放弃了?”
“我害怕。”江舞云摇了摇头,小声说道:“一旦他解开了灵阵,就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我不希望他刚出现,就要遭受他人追杀。”
“洒洒洒,他这辈子被追杀是注定了。”蛇婆笑道:“曾经追杀明帝的巨妖,现在还活人世间,如果他无法成长起来,就难逃一死。若是他明天就死在巨妖刀下,你会不会遗憾终生呢?”
江舞云一惊,猛然抬起头,看着蛇婆。
“去吧。”蛇婆说道:“不要像婆婆这样,老了之后,只能依靠那点回忆,苟活在人世间,心中尽是遗憾。”
天山的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月光挥洒在婆娑的古树间,一座精致的凉亭座落其上。原野抱着酒坛喝得酩酊大醉,白奇怀中抱着熟睡的小仙,郁牙抱着赤棍依靠在亭子柱上,静静地看着西天的皎月。
晚宴散场多时,几名风国皇子喝得晕晕腾腾,笑骂着从山间石道上走下来。突然,他们看见抱着酒坛的原野,不由来了兴趣,走了过来。
“这不是那个自不量力的奴隶吗?”一个皇子戏虐地指着原野说道。
“嘿嘿,你以为光有一身精纯的灵力,就可以夺得江舞云的芳心了?”另一名晕腾的皇子哂笑道:“她可是我们兄长的女人,将来可是要做皇后的人,就凭你这个从粪坑里钻出来的蛆虫,也敢觊觎她?”
“啪!”原野猛然摔碎酒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那几人,含糊地说道:“终有一天,我要让你们这群家伙笑不出来!”
“哈哈……”几名皇子一阵大笑。
突然,一道火光极速掠过,江舞云驾驭着火鸟飞驰而来。
所有人顿时一惊,原野模模糊糊地看着落地后,向他走来的江舞云。那张被他隐藏在内心深处,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在月光下,美得难以言喻。难怪整座灵渊大陆上的皇子都不禁称赞,为她倾倒。
“你——”原野伸出手,指着她说道。
“你之前真的从未见过我?”江舞云嘴角带着微笑,眼中却含着泪光,边说边朝他走来。
“我,我,我能解开你的灵阵,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凭什么不让我破解它?”原野醉醺醺地说道。
“我曾经发誓,只要让我找到心中之人,不管他是什么背景,什么身世,我都会跟着他。可是,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我却害怕了。”江舞云走到原野面前说道。
“怕什么?”原野身形不稳地说道。
江舞云摇了摇头,伸出玉白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忘情地说道:“这两年来,我无时不刻都在猜想,那张铁面具之下,究竟隐藏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他不禁颤抖一下,恍惚的大脑顿时清醒一半。
“当初为什么要救我?”江舞云问道。
“你当初不是已经知道了么?”原野喉结滚动一下,心中对她的愤恨顿时烟消云散。他贪婪地看着她的容貌,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江舞云莞尔一下,泪水从眼中流出,轻轻抱住他的身体,侧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那强有力的心跳之声。
几个皇子,包括郁牙和白奇,都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其中一个皇子揉了揉朦胧的醉眼,发现眼前的情景是真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一个惊醒过来的皇子,怒吼着就要冲过来。
“呼!”郁牙的赤棍顿时燃烧起火焰,横扫在空气中,稳稳挡在那个皇子面前,说道:“如此美事,岂能让你们几个废物打扰了?!”
“放开黑木头!”小仙被惊醒后,发现眼前的一幕,先是一惊,然后气得大叫起来。
白奇紧紧抱着小仙,无奈地说道:“你才五六岁,等你长大再说吧,现在就别乱掺和了。”
良久,江舞云松开手臂,站在几乎石化的原野身边,看着那几个皇子,说道:“我知道你们很快就会将此事传开,不过也好。现在我就告诉你们,他便是我一直苦苦寻找的人,也是我的意中人,只要他愿意,天涯海角我都会跟随他去!”
“哼,你别忘了,整座雾海天山,整个风国,将来都是我们太子的,包括你也不例外!”其中一个皇子咬牙切齿道。
“你说错了,只要有我兄长在,就轮不到他来掌管一切。”江舞云说道。
她已经知道江枫的身份,也知道就在这界灵武战结束时,他就会将帝王魂魄与主宰者宣告天下,然后担任风灵圣殿的第三掌门人之位。风国太子,跟本就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那他呢?”那个皇子指着原野说道:“出了这雾海天山,他一个时辰都活不了,全天下的人都会追杀他,你能保护得了他吗?”
“哈哈,我注定要被追杀一辈子了。”原野缓过神来,兴奋地笑道:“最不害怕的就是恐吓,只要你们有本事,就尽管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