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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小虎急忙回到家,在屋外就开始喊起来:“爹,爹,在家吗?快出来。”
下雨天的,卓辉也刚从地里回来没多久,听见儿子火急火燎的叫唤,莫不是老爷子出了什么事了?赶忙冲出来抓着小虎的肩膀:“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小虎把事情这么一说,卓辉也急了,眼看春耕在即,若是真有这么好的一把犁,自然可以快上不少,赶紧把家中的驴牵出来,狠狠的抽了几下,冒着雨就往镇子上赶。
小虎在后面追赶又哪里追得上,等他赶到的时候,这边已经起了炉火开工了。刘铁匠带着徒弟紧赶慢赶,终于是在天擦黑的时候把两个部件给敲打出来了。
要说起来这两个部件不算复杂,而且刘铁匠也常给人打制犁铧,可奈何古代的焊接技术还是“锻焊”是一锤子一锤子敲出来的,要把两块铁焊接成“t”形,倒也不难,敖浩设计的与众不同固定位置却是“廿”字形,这无形中就加大了工作难度。
卓辉一看东西打好了,赶紧催促:“刘铁匠,还得麻烦你跟我们跑一趟,家父特意交待请你过去,我们现在就走吧。”
容不得刘铁匠反对,拽了就走,让驴子驮着麻袋,小虎则牵着,就赶奔回来。
雨早就停了,夜色渐渐暗了下来,卓辉远远的看见自己家路口有好几道黑影,想是对方也看见自己了,正在那欢呼,两边一会合,却原来是多木匠的几个徒弟,被师父支使出来“望风”,在这等了许多的时候了。
多木匠和刘铁匠都是凭手艺吃饭,抬头不见低头见也算是熟人,两人一起合作,少顷便将新犁给组装好了。
大家都想看看这犁的效果,就在路口,举着火把,给早就准备好的牛套上了,在族长家的田里试了起来。
今天刚刚下过雨,田土比往天松软一些,却也增大了黏性,老族长非要亲自试试,在后面扶着犁,前面则由小虎牵着。
刚开始还不敢让犁吃很深的土,可这牛却不知道啊,一使劲窜出去老大一截,老族长差一点跟不上,赶紧把犁稍往上一抬,这下土就吃得深了,可还是比较快,只看到好一阵的泥土翻飞,很快就到了头。
到了头就得转弯掉头啊,这要是换了以往可是个费劲的事情,可现在老族长只是先压了压犁稍再抬了抬,往旁边走几步,轻轻松松就转了个弯。
看老族长轻松的犁了两趟,旁边的人都很激动,一个个也都上去犁了两趟,多木匠甚至于没跟上牛的脚步摔倒了,爬起来后反倒更加的兴奋了。
别看老族长笑的合不拢嘴,却也没欢喜过头,看大家都去试过了,咳嗽下开了腔:“这试也试过了,大家还是进屋吧,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咧。”
老族长德高望重,他说的话谁敢不听,于是大家收拾了东西进屋坐下。
“今天把刘铁匠也请来,就是为了这犁,这犁可比以前的犁要轻便省力多了,速度快了两倍不止,大家都看到了吧?”老族长高兴的说道。
敖浩一边翻白眼一边腹诽:你这不是废话吗,都上手试过了,还能没看见?快点说正题啊。
好在老族长说这些都只是客套一下,很快就进入了正题:“是这样,四郎想与刘铁匠、多木匠做个生意,具体的还是让四郎自己来说。”
敖浩本来还想让老族长来牵这个头,没想到老族长却把他推出来了,无奈的挠挠头,迎着大家的目光站起来说道:“倒算不得什么买卖,小子只是希望刘铁匠和多木匠先给族里每户人家都做一张新犁,价格上稍微便宜点。”
敖浩这话却是以退为进,虽然他不知道一副犁要多少钱,想来定是不便宜。
果然多木匠立马站起来激愤的说道:“四郎,你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族人,你让我以后脸往哪搁,钱我是不收的。”
敖浩摆摆手:“森叔勿要着急,小子还有个想法,目下正是春耕,新犁定然会大受欢迎,不若你和刘铁匠合作专门打制新犁,不过小子有个要求,每副犁上都要刻上‘敖氏’两个字。”
敖浩顿了顿瞄了刘铁匠一眼接着道:“还请尽量多找些同行来做,这样可以多做一些,让更多的农户及早用上,莫要误了春耕。”
他都这么说了就是刘铁匠这打铁的汉子也扛不住啊,这打制铁器一般都是客人直接来告诉一声,完了付钱提货走人就是了,客人不说自己哪知道做的物件做什么用,而如今自己却被请了来,能看到这么精良的犁,可算是没将自己当外人。
刘铁匠站起来冲敖浩鞠了一躬道:“四郎仁义,既是如此,我定当全力,四郎也休得跟我提钱,故意寒碜于我。”
敖浩假装尴尬当然其实还是有点尴尬的,皱了下眉头,冲刘铁匠拱手:“却是小子的不是,也罢,多谢刘师傅的美意,此事就劳烦刘师傅了,不过这材料的费用却还是要给的。”
要知道在古代,铁器向来贵重,何况新犁的犁铲更加宽大,这十八副新犁铧用料可是不小,还要搭上人工的话也太过了。
本来刘铁匠说完话就已经有些后悔了,这会一下子听到材料费还是会给,心中欣喜,也向敖浩拱手不过却再没说话。
事情到了这里就没敖浩什么事了,接下来便是两个手艺人之间的商讨,该找什么人,利益如何分配之类,说到后来似乎妥当了,便要立下合同,请敖父和老族长做个见证。
这一说起合同,百无聊赖敲着木榻的敖浩倒想起来,本来今天下午要和族长定契约的,结果大家给忙忘了,赶忙悄悄向老族长提出这事情,正好人多,便一起也把合同立了。
要说这古代的合同敖浩还真没见过,只见老族长将两张纸都对折,又将折线对拼在一起,在折线处写下“合同契”三个大字,正好每个字都被一分为二,一张纸上分得一半,这才把纸打开写内容。
老族长写的这种合同,又叫“合同契”,在此之前也叫“判书”“书契”,在初唐的时候较为盛行,必须由两个以上的人做保才能签订,这就是所谓的“保人”;另外还有一种合同,叫做“单契”,合同只需要单方面持有即可,甚至不需要保人,由于手续简单,后来便大行其道了。
等到他们的合同签好,便由多木匠和刘铁匠做保人,敖父和族长也把合同起草了。
敖浩在一旁看着,这合同极为的简单,当先是双方的籍贯姓名,然后便是写明定合同的时间与原因和双方之间所约定的事项,结尾写上“两共平章,画指为验”,接着就是各保人的签名,这里要说一下的是保人往往会写上他当时的年龄,最后按下手印,这契约也就算成立了。
看完合同敖浩这才知道族长原来叫善德,今年六十有三了,古人常常说“六十花甲子,七十古来稀”,在平均年龄不到五十的古代,老族长这已经算是长寿了。
与众人相互恭贺一番,敖浩便与父亲打道回府,当然也不能忘了那把新犁,敖父得意洋洋的扛在了肩上,甚至还向族长把他家的牛也借了。
火把下敖浩的影子在地上扭曲着,看着前面仰首阔步,兴高采烈的父亲,他却高兴不起来,默默地跟在后面。
回到家的时候,三姐早困觉去了,二姐则在缝衣服,看见父亲扛着副犁回来,不用说也知道是弟弟的杰作,两眼放光,急忙上前来:“呀,回来了,这就是四郎画的犁吧,果然做出来了。”
“哈哈,你是没看到啊,这新犁速度快得把大家都吓坏了,多木匠那老货连跟都跟不上……”敖父指手划脚的述说着,脸上说不出的骄傲。
二姐抚摸着犁,也很自豪,不时打量几眼敖浩,却发现他兴致不高,对父亲说道:“爹爹,女儿早就知道四郎做出来的物件定是好用,不过,爹爹今天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也好早些使用。”
敖父一拍后脑勺,恍然大悟:“看把我高兴的,还是女儿说得对,哈哈,明天定要叫别人看看这副犁的威风。”
父亲去休息了,敖浩却没有睡意,歪着脑袋趴在几案上,二姐也不知道是为了陪他还是真的赶得急,继续缝制衣服。
敖浩支着下颌,看着青灯下二姐的芊芊玉指拈着细细的缝衣针穿针走线的身影,竟有些痴了。
“我观四郎闷闷不乐,莫非是有心事,不妨告诉阿姊知道。”二姐似乎察觉到什么,漫不经心的问道,手上的动作都没有乱掉一丝。
敖浩如此这般当然是有心事,来到唐朝还不到一个星期,却显露过多的神异,周围人对他的态度让他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以至周围的人越是高兴他就越思念家人,又哪里能够开心。
另外还有一点则是自己现在身体年幼,自己的才能是把双刃剑,虽然可以让家中富裕起来,恐怕也会为家中招祸,到时怕也是难以抵挡。
单说曲辕犁,别人没想到,他却知道必然会引起有心之人的关注,这本是他希望的,却也是他担心的,所以他才要求“广邀同行”“遍刻敖氏二字”,但愿能将祸事消弭。
所以现在二姐这样问,敖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愣了愣,反问道:“二姐是如何看待四郎的?”
二姐停下手中的活计,似乎认真的想了想,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娇笑道:“四郎为何这般问?既是一家人,不论四郎如何也还是家中的四郎,无论做什么家人也会站在四郎这边,四郎又烦恼什么?”
说完也不理会,低头继续忙手里的活计。
敖浩听了二姐的话,初时双眼还有些迷茫,仔细的去想,双目便渐渐的明亮起来,握了下拳头。
自己还真是瞎担心,竟然把为人处事“将心比心”的道理给忘了,烦恼的症结不在旁人却在自己,虽然现代的家人正处在“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状态,让人感伤,可在唐朝自己不是又有了家人了么,又何必纠结,现在所有的遗憾不是都能得到补偿了么!
只要能让家人获得幸福,那就让自己尽情的发挥吧,为了家人,无论什么事情都无法阻挡我的脚步,大唐我敖浩来了。
心中烦恼尽去,敖浩站起身来,对二姐嘱咐:“夜深露重,二姐也早点歇息,四郎先去睡了。”
“嗯,姐姐省的,四郎先去。”二姐头也没抬轻声道。
等敖浩进了房间,二姐蹙着眉头把左手食指放在口里含了几下,这才慢慢的收了东西,吹灭了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