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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趁机大声说道:“冷公子祝各位姐姐容颜永驻,青春不老!”
“你啊,这张嘴!”千芳院的老鸨捂嘴淡笑道:“叫冷公子洗净耳朵等着!”
这么一说,便是应下了。店小二连忙将三盆腊梅承上去,各家老鸨均笑眯眯地派人收下了。
不多时,江面吹过一股冷风,三把琵琶同时发力,平静的湖面顿时铮铮之声四起,热闹喧嚷的江面之下仿若暗涌激流就要喷薄而起;琴声越来越紧凑,听得人感觉似乎被人扼住了咽喉,心弦也为之一颤,眼前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倏尔三位花魁素手一划,万马奔腾之声顿止。
众人大呼过瘾,喝彩之声此起彼伏。
围观人群中有一位头戴庄子巾中年男子,身穿道袍,肩扛一写着“乐天知命故不忧”的算命幡,摸着山羊胡须摇头晃脑地说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十一择业与择偶,十二趋吉要避凶。”边说边优哉游哉地往醉仙楼走去。
店小二笑眯眯回去复命,一推开雅间的门,就看见临窗站着一个月牙锦袍的小公子,粉雕玉琢,面如脂玉,年纪虽小,却一身贵气。
正是女扮男装的温时锦。
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元宝,邪魅一笑,扔进了他的手里,“办得不错,这是赏你的!”
店小二连忙谢过,道:“还是冷公子的法子好,小的在泾州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三家花舫齐心的时候!”说完,关好门退了出去。
不多时,红漆万寿纹的木门又被敲响,温时锦姿势优雅地端起一杯茶,摩挲着手里的青瓷茶杯,微微一笑,道:“来者何人?”
只听一把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的乃一算命先生,听闻冷公子点了一曲《十面埋伏》,此乃西楚霸王败阵之曲,实为凶兆。不若让小的为冷公子算上一卦,好趋吉避凶。”
温时锦淡淡地勾了勾唇,没有应声,而是姿势优雅地拿起茶壶注满杯子,茶刚倒好,一个蓄着山羊胡,头戴庄子巾帽的中年男子便破门而入。
温时锦笑笑,将茶推到对面,那位算命先生一撩衣袍,翩然入座。他身材魁梧,手掌虎口处有一层厚厚的茧子,一看就是练家子的。
“冷公子,好兴致啊!”算命先生有些讥讽地说道:“没想到这泾州城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倒没想到冷公子偏偏钻了这无缝的蛋。在下佩服!”边说着,一边一把扯掉下巴的山羊胡子,露出一张如岩石般刚毅的面庞来。
正是乔装而来的肖霸。
肖霸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打开刚刚关上的门,带着一丝怒意地回头对她说道:“外面到处是巡逻的官兵,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换个地方谈!”
“不用。”温时锦温和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肖霸挑眉,转过身来,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微微一沉思,又回身坐在了她的对面。
温时锦勾勾唇,他的意思是怪她此举太冒险。但她温时锦,决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只见她拿起手中的茶杯,朱唇微微撅起,静静地吹了吹热气腾腾的水面,一片雾气中显得无比淡然,但接下来的话却几乎让肖霸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你是不是打算后天动身劫法场?”她的手抚着那只青瓷茶杯,目光笃定地看着他,说道:“我敢肯定,到时你必定是有去无回!”
肖霸重新坐回位置上,靠着金丝楠木的八仙桌,有些震惊于她消息如此灵通:“我派去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混进地牢。寨子里的一众弟兄,上有老下有小,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他们!”
当日在地牢,石豹与其他人起了争执的时候,提了一句二当家至今还未来救他们,倒是让温时锦警醒了起来,江湖人士,天生一副侠肝义胆,肖霸不可能丢下他们不管。那么,后天问斩时,是他出手的最佳时机!
温时锦了然地笑道:“你的人当然混不进去。此次青急匪患,皇上大怒,几乎是想借此机会杀鸡儆猴!据我所知,现在泾州的地牢可比铜墙铁壁还要难攻!”她话峰一转:“你到时出手,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听到她的话,肖霸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眼里闪过一丝决绝:“后天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只有囚车从府衙出发时,从半路下手,我们才有胜算。”
温时锦嘴唇一动,正要开口,却听到他说:“冷公子,我心已决,今日就当肖某从没有见过你!我们就此别过!”他拿起桌面上已经冷掉的那杯茶,一饮而尽,啪嗒一声重重往桌上一放,转身欲走。
“肖霸,”温时锦出声叫住了他,在他背后大声质问道:“你可还记得你当日的初衷?你这样救出了他们又如何,难道要过一辈子亡命天涯吗?”
她每说一句,他的心就被一只手莫名地揪紧一次。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只听他沉着声音道:“我们,可以去西梁,可以去北越!”
“那他们的家人呢,老人小孩呢?加起来也有几百人,你们怎么逃得出大昭境内!”温时锦的话音一落,那个魁梧的身影,便如同突然崩塌的雪峰,溃不成军。
这样的情景,一如当日在青急山寨一别之时,他沉重的神色——
那****从怀里从怀里郑重地拿出一封信,推到她面前,说道:“温小姐才智过人,肖某想与温小姐谈一笔交易,不知温小姐愿不愿意?”
她疑惑地重复了一句:“交易?”
“对,我放你走,你帮我做一件事。”他的手又轻轻地放在桌面上,一下一下缓慢地敲了起来,她警惕地看着他,强装镇定地说道:“你要做的这件事,不会让我出了狼窝,又进虎口吧?”她坐到了他的对面,开口仍带着八分猜忌:“我现在虽是虎落平阳,但也不喜欢做亏本的买卖!”
他看了她一眼,紧紧绷着的脸,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那样的笑容说不上那里不对,但是让她看着心生寒意,后背顿时起了一身薄汗。
“我肖霸虽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他的手抚了抚桌面上的信,将它放到了她面前,说道:“你如果不放心,不妨看看里面的内容再议。”
一个山贼托官府人家的小姐办事,那么这封信里面所写的内容,必定就不是小事。他再次抬了抬下巴,面色凝重地示意她动手。
只见信封里面装着一张一丈长的图纸,图上标注着大昭沿海的领土以及海岸线,泾州外海的几处岛屿,上面被标着:倭寇据点,还有整个大昭商船在沿海的行船路线,海底暗礁所在,官兵驻守的每个海口码头,甚至还有几处未曾住人的细不可微的小岛,都标记的清清楚楚。
她瞪大了眼睛,不知不觉用力捏紧了手里的纸张。
这是一幅完整的大昭东南沿海防布图!
“我听说令尊兄长是吏部侍郎,其妻是当朝尚书之女。”他的手在桌上打着节拍:“我要你将此信交给令尊大人,此事关乎大昭东南沿海一带百姓安危。孰轻孰重,我想温小姐心中自有分寸!”
她抬起头,不由地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男子来,轮廓如同岩石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一般,从任何一个角度看上去,都是棱角分明。衣襟也不似正经男子所穿那般整齐,反而微微敞开,随意地露出蜜色的胸膛,他坐在桌沿,一手搭在桌子上,便将桌子占去了大半,显然这个人性情的无比霸道。
她的心,有些乱。
她能想到,如若此信落入不怀好意之人手中,拿来大做文章,轻则落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重则连坐,抄家灭族。
他守山为王,本就犯了帝王大忌,若如此缜密的沿海防布图都能弄得如此清楚,说他没有反朝廷之心,估计也没有几个人会信。
但他偏偏不是。
他不仅是个胸有丘壑的人,更是有着世人少有的侠义心肠和慈悲之怀。
她想起他刚刚那句略带嘲讽和试探的话——我听说令尊大人是个想青史留名的好官啊!
原来大有深意。
她将信收起来,看着他的眼睛,答道:“好!”
末了,她略一思索问道:“你说你并非大善之人,我信,但,为何一定要做这些不善之事?”
她说的是他当山贼之事。
他的呼吸一顿,那双漆黑锐利的眼睛紧紧看着她,突然苦涩一笑:“穷山恶水出刁民,若不是山穷水尽,又有哪个人愿意过这颠沛流离的生活?”
他的回答,让她无比震惊。
靠在珐琅粉彩大瓷缸旁边的烛火跳动了一下,温时锦从回忆里回神,看着肖霸的背影,开口说道:“圣上来了泾州!”
肖霸脸色大变,倏然转身走到她面前,一双眼睛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圣上来了泾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