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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路这种事,是门学问。
像白夜赶路,日以继夜马不停蹄,行动迅速,行程顺利。他一人任劳任怨挥鞭赶路,而且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自然一路畅行无阻。同样的事,换到离开宣京的柳陛下与薛小王爷身上,就变得分外坎坷,总是一波三折,令人十分无奈。
其中原因也十分简单——有时候吧,跟某些人凑在一起,你就注定会倒霉,而人一倒霉了,那是上天都不会帮你的。
这里需要着重提起我们英明神武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丰神俊秀的柳陛下,人人皆知柳陛下本事厉害,但运势更邪门,薛寅对此更有深刻见解——亡国时的种种他还没忘,姓柳的一路行来如有神助,仿佛薛朝命中注定要亡在这人手中,柳从之天命所归,无可置疑。可如今一夕剧变,风水轮流转,柳从之的运数也仿佛从有如神助变成了衰神附体,柳从之如此,薛寅的运气又一向不好,两人凑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出宣京的第一天,二人赶路,却遭遇月国天蚕武士,一番厮杀之下,柳从之受伤近乎垂死。薛寅勉为其难出手救了柳皇帝,然而他这连半吊子都算不上的庸医遇上身娇体弱但十分命硬,耐操耐练的柳从之,其后果着实……令人无奈。柳从之身受刀伤,纵然命硬自鬼门关里挣了回来,一时也动弹不得,两人只好在山洞里又滞留了一天,美其名曰,休养生息,实际情况,穷折腾。
二人一路走来,还真是有了几分默契,一般情况下,薛寅浑身懒骨,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所以种种杂事,一般都落在了身残志坚……哦不,身没残志也坚,并且不懒、不怕麻烦的柳陛□上,小薛王爷天塌下来也有皇帝顶着,十分满意。
可如今病怏怏的柳皇帝受了伤,事情没人做了,小薛王爷只得认命笨手笨脚干起杂活——事实证明,这么一对比,薛寅的皇家出身还终于有那么一点依据了。薛寅出身皇族,柳从之出身微寒,按理说出身天差地别,但把两人凑在一起,横看竖看左看右看,薛寅都不会看着像出身显贵的那一个——小薛王爷一身穷鬼的落魄气,比起气度不凡风度翩翩道貌岸然的柳皇帝,自然是差了一大截。
按说就是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那也是鸡窝里飞出来的,身上总得沾几根鸡毛,偶尔露一露怯。奈何柳从之却是早已修成了精,化了人形,看着完美无缺一丁点不露怯,这人行事时时从容得体,即使落魄到这等地步,他也仍从容不迫,笑容得体。
生死关头毫不动容,是狂妄还是成竹在胸,薛寅不知。柳从之纵然濒死苏醒,笑颜仍然不改,他问过柳从之:“你为什么笑?”柳从之虚弱一扬眉,“我为什么不笑?”
薛寅于是开始明白,笑容是面具不假,但或许已是习惯。
姓柳的以这么一副伪君子做派活了这么多年,许多事已刻入骨子里,无法更改,也无从更改,可谓是……入骨虚伪。
薛寅一面一脸苦大仇深地生火取水,一面想,还好自己生在北化,穷是穷了点,但尚得清闲。柳从之这般活法,外人看着诸般美好,引为传奇,可柳从之过的,是人过的日子么?人生本就不过短短百年,若不能恣意而活,又是何等无奈?
不过此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世间苦心钻营之辈何其多,却也不过一个柳从之而已。
柳从之倚在洞壁旁,含笑看薛寅稍显笨拙的动作。
这些杂事说难不难,但薛寅手生,做起来少不得稍显生疏,一簇火苗过了好一阵才燃起,火光映在柳从之漆黑的双目中,衬得他眼瞳亮如星子,眼角微弯,目中盛满笑意。
他半死不活,前途未卜,满身伤病,无论怎么看,境况都是万分危急不容乐观,可他在笑,笑容十分灿烂,心境亦是十分平和。
他开始觉得自己和薛寅上路不仅是一个好主意,还是个绝妙的主意。初见薛寅的时候,他从未料到,他竟然有看见这人就觉得……心境十分柔软的一天。他隐约记得,自己上一次有这等心情还是许多年前,那时他……还太年轻,不足够强大,那些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未能磨至锋利。于是种种变迁与挫败打磨之下,他变得强大,也变得冷硬,冷硬得足够让他笑对一切是非悲喜……这世间从来以成败论英雄,也从来只有狠心才能成大事,柳从之成了大事,所以他变了太多,太多,以至于强硬如他,有时都心生惘然。
此番风急雨骤,离了华服美食,尊荣龙袍,他的心境却逐渐平稳,篝火传来的暖意烤热他冰凉的手掌,柳从之眼角笑纹逐渐深刻,他很高兴。
他似乎已很久没有如此高兴过了。
薛寅好不容易把手里的干粮烤热,想扔一个给柳从之,回头却发现这人在笑,莫名其妙同时,心头一跳。
笑自然没什么,人人都会笑,柳从之笑自然也没什么稀奇的,但柳从之笑起来好看。这人一双眼睛在火光映衬下显得极为漂亮,眸光璀璨,薛寅一眼撞入其中,心肝颤了颤,登时心头一凛,移开目光。
亏得柳从之这张脸不去当兔儿爷,这姿色,尤其这眼睛,啧啧……可是姓柳的好男风,他薛寅虽没喜欢过女人,但还真不好男人,以后如果没事,还是别多看,姓柳的眼睛勾魂摄魄,老皇帝当年究竟是怎么抛弃了这家伙,跟华平那个老王八蛋看对眼的?
“你怎么了?”薛寅一面把干粮丢过去,一面问。
柳从之慢吞吞接过,望着火堆出神,漆黑的瞳仁映照着跳跃的火苗,“我很高兴。”
薛寅本没指望从柳从之这里得到正经答案,只等着姓柳的随口搪塞一句“没什么,忽有所感而已”之类的屁话,不料柳从之竟然一派坦诚认认真真地答了,貌似心情还十分好,登时骇得不轻,吃惊道:“你没事吧?”
柳从之于是微笑,一双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像一只笑眯眯的狐狸:“得你相救,得你相陪,我很高兴。”
柳从之语声极柔,薛寅听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再去看柳从之那好漂亮的眼睛,登时有些招架不住,眨一眨眼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招架的办法,于是干脆不去看柳从之,三两口啃完干粮,自己懒洋洋打个呵欠闭目睡了。
至此,离开宣京的第二天,被他们彻底浪费掉了,栖身山洞,裹足不前。
然而事情远远不止如此简单。
当天晚上,柳从之病情反复,大晚上犯了病,等薛寅被隐约的□□声惊醒的时候。柳从之已经满额冷汗,脸色苍白,衣服如被水洗过,一摸全是冷汗。柳从之向来是忍耐的一把好手,似乎无论情势何等严重他都能面不改色,薛寅猝不及防看到他如此模样,着实是意想不到。可他也无法,天狼那神棍的药也是狼虎之药,鬼门关上用了或许行,这种时候用会发生什么着实无法预料。
柳从之痛得神智几失,咬牙□□的同时,似乎看到了薛寅,看一眼薛寅,睁开的黑眸带一丝水光,隐隐透出一丝空茫。
薛寅看入那双水润漂亮的眼睛,微微一怔,稍稍睁大了本来因困倦而微眯的眼。
还是那句话——柳从之这双眼睛实在是生得好,勾魂摄魄,没事别多看,看了容易迷糊。
然而已经晚了。
柳从之眼睛空茫了好一会儿,黑眸才找回光芒,辛苦地看着薛寅,微微一笑:“吵着你了,抱歉。”
他声音极沙哑,面上笑容因疼痛显得稍微变形,冷汗缓缓顺着脸颊躺下,如同一道泪痕。薛寅看着,缓缓忆起了亡国破城之时,柳从之一身战袍,□□坐骑神骏,高高在上好整以暇问他:“你是大薛皇帝?”
人生祸福如朝夕,当年这人有多神气,如今就有多落魄,薛寅稍微叹气,他虽然当初也没多神气,如今也落魄,可他到底不如柳从之这么落魄,有了这么一个对比,就觉得当日在这人这里受的恶气,什么降王,还有那一盘盘他永远都赢不了的棋……都讨回来了。痛快嘛,自然是痛快,痛快得很,薛寅揉一揉眼睛,也没吭声,默默挪了几步,挪到柳从之身边躺下。
“你有事就叫我。”薛寅低声道。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如此,总归是一时兴起,反正心里那一股恶气也散了,这姓柳的半死不活的样儿……也挺可怜的。
柳从之似乎有些吃惊,过了一会儿,感受到自己身边传来隐约的温度,闭目一笑。
两人一时都无言,山洞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薛寅闭目静静听着,忽然听见柳从之开口了。
柳从之额上冷汗仍然在往外冒,然而看着外面雨幕,似乎陷入了回忆,“我身上这伤,是十年前受的。”
这一点薛寅知道,“究竟是什么伤?”
“毒伤。”柳从之眼也不眨地看着外面雨幕,有些自嘲地勾起唇角,“那时候,我费尽心力想救一个人,也是为此沾染上的毒。”
费尽心力救一个人?什么样的人值得柳从之费尽心力相救?薛寅闭着眼睛,“然后呢?”
柳从之摇头一笑,“有些事,天命所在,人力难挽。我费尽心力,也不过徒劳而已,那时我十分不忿,暗道人定胜天,若是我足够强,就一定不会再被所谓天命左右。”
薛寅眼珠微微一动,“然后呢?”
柳从之微微一叹,“转眼已是十年,此毒发作,我终究仍是被天命左右。”
薛寅道:“你可从命?”
柳从之淡淡道:“既然未死,如何从命?”
薛寅于是闭口不言。
山洞外冷雨淅沥,连绵一夜,待到天亮时,雨化成了雪,又成遍地银霜。
作者有话要说:不造为什么就变成了谈情说爱一整章。
柳攻开始沦陷了,然后身体不好心情就敏感,成天blingbling对薛喵放电,颜控薛喵表示他要hold不住了。
_(:з」∠)_但还是那句话,为毛写着写着,总觉得文案上那个霸气攻逐渐消失无踪了QAQ,扶额。
#小攻你如此娇弱是为哪般#
#美人要慎用电眼美人计#
#小攻你真的还是攻么?#
_(:з」∠)_不行了就这样吧,我滚去睡觉,明天早上会有更新。另外谢谢墨墨的两颗地雷还有丸子姐姐的地雷,么么哒=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