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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血液的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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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热。

    就像被火包围着一样,浑身上下都热得不行。

    自从玖田葵埋头冲出了吉田书塾之后,她身体的温度就一直在上升,那张比一般人白上一些的脸庞渐渐地变得红润,那不是因为情绪或者运动产生的,而是因为她体内血液的沸腾。

    明明是同样颜色的液体,但是此刻却被如此明显地分成了两个阵营。

    冲撞,抢夺和厮杀。

    拒绝,抵抗和防御。

    一边的血色狂躁,强势,不断地冲击着另一边,就仿佛是一只被放出铁笼的猛兽,它们疯狂地攻击着,丝毫不去考虑自己宿主身体的承受能力,它们只是想要吞噬和毁灭另一半的软弱,然后让自己占据这个身躯。

    如果玖田葵稍稍注意一下的话,就会发现自己奔跑的速度已经完全超出了她这个年龄孩子的极限。两侧的景色随着她的移动看上去就像被扯成了无数的丝线,然后迅速地消失。

    很热,热得感觉要爆炸了。

    就算是因为奔跑引起的狂风都没办法带走这股难耐的燥热。

    少女什么都不去管了,只顾低着头向前狂奔,不知道跑了有多久,她总算是停下来了,但这不是玖田葵的本意,而是因为身体在向她发出警告。尚还年幼的肌肉和骨架正在向她发出严重的反抗。

    再这样超越身体负荷地跑下去的话,这个身体说不定会崩溃。

    可停下了奔跑并没有让玖田葵好受多少,因为那股未知的热度依旧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她甚至怀疑自己会那个力量直接贯穿。

    撑着一侧不知是哪家人的外墙,玖田葵弯下腰来大口地喘气,她的视野有点晕,看到的东西晃来晃去的,却又似乎更加地清楚了,地上的植物仿佛是被红线勾勒过一样清晰,她几乎都能看到附在在叶片上小小的绒毛。

    玖田葵抬起手死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睁眼的时候,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地严重了。

    少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她的身体很累,但脑子却很清醒,不,是兴奋。

    没错,是兴奋。玖田葵现在很兴奋,兴奋到恨不得马上找个人揍一顿,而且她对于自己眼前的一成不变的景色开始有些烦躁了,此刻,她非常想要看到红色,比她头发更加深的颜色。

    血,对……就是血的颜色……

    “喂!你是谁家的小孩,在我家门口要干什么呢!”

    还没等玖田葵从自己的发现中反应过来,一个有些耳熟的男音就突然闯入了她的耳朵,然后是脚步接近的声音,玖田葵能够听得十分清楚,他踩中了几片树叶,然后是混着水渍的砂土,一只碰巧路过的小蚂蚁……

    “喂,小丫头,我说你呢!”对方在玖田葵身侧站定,有些粗暴地转过了少女的身体,强迫她抬起头来。

    “……等等!你是?玖田葵?”男人的声音惊讶中带着惊喜,他又仔细看了看玖田葵的脸,再出声的时候就彻底变成了愉悦,“没错,是你!……你怎么一个人来这儿了?是寻子让你来的吗?算了,这不是重点。啊,对了,你还不认识我吧,我是你的舅舅玖田浩一,上一次我们见过,你还记得吗?”

    玖田葵没有给他回应,充血的眼睛迷茫地睁着。

    “咳咳。”玖田浩一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下,脸上挂起来有些讨好的笑容,“上一次是一些误会,你知道兄妹之间总会有一些矛盾,我那时一时冲动,其实我和你母亲的关系可好了呢,小时候我们还一起去钓过鱼,我不小心掉下去了,你母亲那时候还哭的稀里哗啦的呢……”

    很奇怪,玖田葵能听到脚边草叶上滑下水珠的声音,能听到远处树叶落地的声音,却听不清这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所以说啊,我们可要好了,你是我妹妹的女儿,就是我的侄女儿,我也会对你很好的……”

    听不清楚……

    “……你看,你和你母亲在这里生活的一点都不好对吧,我的意思是啊,把你接到城里去,城里可有好多好玩的哦,还有很多和你年龄相近的孩子呢……”

    在说什么?她听不见。

    眼球似乎是充了血,就连眼前的这个男人都被血色覆盖住了。玖田葵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又松开,指骨之间摩擦着发出微笑的响声,她现在有一种冲动……

    “……玖田葵?小葵?你在听吗?”终于意识到玖田葵完全不在状态,玖田浩一有些不悦地用力摇了摇少女的身子,想要带回她的注意力。

    玖田葵的眼中有了些焦距,不过她注视着的是玖田浩一露在空气中的脖子。

    感觉很脆弱的样子啊……好像一下子就可以拧断了……

    “葵,你在听我说吗?”一直都没有得到回应,玖田浩一虚假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他勉强扯了个不怎么好看的微笑,“我说……”

    “呐,你在干什么呢?”突然间从玖田浩一身后响起的低沉嗓音打断了他的话,惹得玖田浩一本就在不断下降的好心情直接跌倒了谷底,他不耐地转过身去,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他的身子就飞了出去。

    把他甩出去的那股力量是超乎常人所能接受的怪力,在一瞬间,玖田浩一的双脚就离开了地面,接着视野在迅速地转换,他的大脑完全跟不上所看到的场景的速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就离开了原来的地方。

    在落地前玖田浩一只能模糊地看到一把被撑开的红色雨伞,再然后他的身体就狠狠地撞毁了自家的外墙,控制不出地冲入了自己的家里,一路撞翻了各种家具,本就很小的屋子顿时变成一片狼藉,一直到撞上屋子的另一面墙后,玖田浩一的身体才停了下来。

    短短的几秒钟,这个男人就彻底断了气,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死在什么人手上。

    怪只能怪在那些忠诚的仆人太及时地把玖田浩一送出了大宅,没有现场看到大屠杀的他不会真正意识到那个男人的恐怖。

    那不是人类,而是夜兔,是宇宙最强的战斗种族。

    “啧,什么啊,死的也太快了。”撑着伞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些失望,即使他出手的瞬间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但假设和现实相符也多少让他有些难过,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出乎他意料的家伙啊?地球这个地方的人果然都是太弱了。

    完全没有在杀人后产生什么巨大的情绪波动,男人的样子就好像只是拍死了一只蚊子而已,他平静地侧了侧身子,这一次他看向了玖田葵。

    玖田葵还没有从刚才的巨大冲击中反应过来,她的表情还停留在玖田浩一被甩出去之前。但她确实是从头到尾都看到了。少女眨了眨眼,她把自己的视线放到了这个男人的右手上,刚才就是这只手搭上了玖田浩一的肩膀。

    人类的力气会有这么大吗?

    撑着伞的男人在玖田葵面前蹲下了身,表情不变的看着她,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衣摆接触到了地面,少女这才发现对方身上穿着的是她从没见过的服饰。

    “小鬼,你的名字。”许久后他才说话。

    男人的脸长得极好看,皮肤很白,白的近乎透明。而且他的头发颜色和眼睛颜色和玖田葵很相似,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男人的眸色更加深邃一些。

    如果此时有第三个人站在这里,就会惊讶的发现两人的共同点不只是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他们那两张有七八分像的脸就仿佛是父女一样。

    “……葵。”身体的躁动早就在这个男人出现那刻停止,如今清楚明白对方的危险的少女老老实实地开口了,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没有说出自己的姓氏。

    她不否认是为了保护那个和自己同一个姓氏的母亲。

    “啧。”男人冷哼一声,眼中带着嘲讽和不屑,但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内心刚才一闪而过的感伤,“真是个既难听又糟糕的名字。”

    “算了……”莫名其妙地丢下这么一句话,男人垂着眼站了起来,随后一手从脖子上不知拽下了个什么,看也不看就扔到了玖田葵的怀里,“把这个还给那个女人。”

    少女手忙脚乱地好不容易接住,她偷瞄了男人一眼后才低下头去看躺在自己手心的东西,是一条项链,一节一节小小的透明长方形连起来的项链,在那上面挂了一个形似火焰形状的东西,还残留了一些体温,玖田葵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只觉得那火焰像真的一样,很好看。

    发现玖田葵一直在看着那个项链,男人扭过头看似无所谓地开口,“嘛,随便你怎么处理好了。”

    听到这话的少女惊讶地抬起了头,刚刚他还说要自己还给谁呢,怎么现在就说随便自己处理了?

    “不是说了吗?随便你好了。”看到玖田葵诧异的表情,男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微怒,他皱起了眉,仿佛是不愿意和玖田葵再多说什么,干脆撑着伞直接走掉了。

    玖田葵愣愣地看着那抹红色的背影走掉,她有些踌躇地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项链,纠结了一会儿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少女用手碰了碰胸前火焰状的饰物,然后把它藏到了衣服里面。

    刚才那个男人给玖田葵带来了一种危险的感觉,但虽然危险却也十分地亲切,而且他看上去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可怕。

    藏好了项链,玖田葵转过身去看那片废墟,她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里面的那个人……是死了吧。

    当然了,这是常识啊,受到如此恐怖的冲击的人是不可能活下来的。那么,刚才那个男人是杀人了吗?

    其实玖田葵是记得玖田浩一的,那个差点打到她母亲的男人,也是因为他,她才会被自己的母亲送到吉田书塾的。这样说来,这个让她能够每天都看到松阳老师的男人也没那么讨厌啊。

    玖田葵在原地待了几分钟就转身走了,就算这个男人顶着她舅舅的头衔,少女的心中也没有任何的伤心难过,也许是因为根本就没见过几次面,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留下的恶劣印象,总之,玖田葵就这样离开了。

    有人在她眼前杀人,然后有人在她眼前死了。

    ……但是,意外地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