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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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哭得肝肠寸断,哭声在铅灰天幕之下的乱坟地中听起来格外凄惨,老天爷似乎也同情她,洒下些泪来变成了细小的盐粒般的雪花随着凛冽的北风纷纷扬扬飘落,一会儿功夫就染白了秦惠平的鸦青的发。细雪扑到她脸颊上,合着泪水融化,肆意地流淌。

    秦惠平将脸贴在那冰冷的墓碑上,泪水就沾湿了碑面,失去赵梅儿带来的无边的痛苦扯着她的心抽搐不已,也使得她的身体颤抖不止。她的双手抱着那块墓碑,痛苦使得她的手指像是要抠进石碑中一样。

    怎么能够相信两月多前还是活生生的向着自己羞涩笑着,甜蜜笑着,含情笑着的自己深爱的人此时已经躺在冰冷死寂的黄土堆中,躺在这样一座新坟中。秦惠平无比后悔,后悔自己当时听了自己爹的话离开梅儿回家去看望生病的娘亲,更加后悔自己后来又听从了爹的话离开家去什么杭州和金陵处理秦家的买卖。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这样“商人重利轻离别”了,早知道如果那一别就是和赵梅儿的死别,说什么她也不会离开她的。

    可是谁又能预料,谁又能知道?

    如今想起来,她更为后悔的是大年初一那天要是不理那两个来请她去爹娘那里的婆子,离开秦府去找到赵梅儿,那么她一定不会因为和自己分开而伤心绝望投水溺亡了。所有的这些都是因为自己先顾着自己的爹娘,先顾着秦家,而把梅儿放到了次要的位置上,最后才造成了梅儿的死。一边是有生养之恩的爹娘,一边是自己深爱的人,这两边对自己来说都同等重要,哪一边都不能让她完全放下。可是只因为稍微有了偏重,就永远失去了自己所挚爱的人。

    这让秦惠平开始痛恨自己不说,而且还连带着恨上了她的爹娘,要不是他们在中间作梗,她是不会离开梅儿的,而梅儿也不会对自己死心去投水而亡。她甚至可以想象自己爹娘一定是将自己和那什么周知府的三公子定亲的事告诉了梅儿,梅儿才会彻底绝望选择一死。

    她曾经对自己说过她这一生认定了一人就只会是这一个了,她认定了自己命中就只能有自己。她用情专一,品性纯良,所以她宁肯选择死也不愿意失去了自己而苟活于世。在她投水而亡之时,一定是恨自己曾对她许诺要和她白头到老,相伴终生而无法信守诺言,却要去跟什么知府的公子成亲吧。

    雪越下越大,北风在乱坟地四周的旷野里呜咽,四野里的枯树和枯草以及新坟和旧坟上全都染上了一层悲怆的白。

    秦惠平大声哭了半个时辰后,只觉所有的精气神都流失了,她跪坐在那块刻着赵梅儿的墓碑前,无力地将额头抵靠在墓碑上,就像是和赵梅儿额头相抵一样,流着泪喃声向她断续解释,“梅儿……梅儿……我回来了,你听我说……”

    她把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从离开苏州两人一起买的那宅子后所有的事都一件件地向她诉说,没有一件遗漏。她说自己有多想她,在没有回来之前心里有多着急,等到回来之后没有见到她又有多失望,及至此时见到她躺在冰冷的地下心里有多痛苦。也不知道说了多久,直到她哽咽难言,悲苦地说不出来为止,心中只剩下无尽的痛和无尽的悔。

    夜色|降临,乱坟地里风雪肆虐,秦惠平倚靠着刻着赵梅儿名字的墓碑,默然流泪,无声饮泣。四野笼罩在一片如墨的黑色里,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完全陷入了地狱般的黑中,无孔不入的寒气早已经将她全身冻得麻木,连心也冻得成了一坨坚冰。失去了赵梅儿,她觉得自己也生无可恋了,她曾经努力地去想经营秦家,想赚进更多的金银,想给赵梅儿最好最富足的生活。可是如今,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因为她发现自己所有的幸福和快乐都是筑于赵梅儿身上。她所有努力的意义也是因为她而存在。

    她就是她生命的根,她活着,笑泪快乐和悲伤就是真实的生命组成的部分。她不在了,一切都成为了虚无。

    “梅儿,梅儿,梅儿……”她每念她的名字一次痛苦就更加深一分,那想随她同去的想法就加深一分。

    秦惠平扑到了那新坟上,拿手去刨开那些沾染上了雪花的泥土,她想要去拥抱着她深爱的梅儿,生则同衾死则同穴,她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

    可是她的手是血肉组成的,哪里又能硬过那些含着泥沙和石块的泥土,所以她使劲儿去刨开泥土的后果就是十指全部被划破流出鲜血来。但她此时却感觉不到手指的痛,她心中的痛早已经超过身体上的痛,她陷入疯狂之中,只是重复地继续刨开坟堆上的泥土,直到她的手血肉模糊,心中忽地传来一阵阵绞痛为止。

    那陌生的绞痛扯得她不能呼吸,使得她最终蜷缩着倒在坟堆上昏厥过去。从暗夜的天幕上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一会儿功夫就把她的身体覆上了一层雪,和她身下的新坟融合在一片白雪之中……

    ——

    “惠平……惠平……你醒醒,我的儿啊,你怎么那么傻呀……”

    有个熟悉的妇人的声音远远近近地响在秦惠平耳畔,这声音里头满是悲伤和担心。她闭着眼也能听出这样说话的人是谁。她此时脑子很木,心也很木,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已经流失了,只剩下轻浅的呼吸。

    又听她娘絮絮叨叨地在身边念叨了一些担心她的话后,秦惠平如流沙一般散开的意识开始慢慢地聚拢,手指和身上的痛感也复活了,一阵阵地汇聚到一起,折磨着她已经脆弱不已的神经。

    蹙了蹙眉,秦惠平眼睫微跳慢慢地睁开了眼,茫然侧转头去,只见从窗棂上射进了灿烂的冬阳,刺得她无法直视,而在床前背光坐着一个人,是她熟悉得不能熟悉的娘亲杜氏,只是她看不清楚她的脸,在秦惠平的眼里,她娘成了一个剪影。

    “啊!惠平,我的儿,你终于醒了……吓死娘了,吓死娘了……呜呜……”

    杜氏哭着扑到了睁开眼的秦惠平身上,紧紧地拥着她,继续诉说着不舍的话。

    秦惠平一动不动任由她抱着自己,两眼依旧转也不转地盯着那射进千万缕冬日耀目阳光的窗棂看。窗外是碧蓝的晴空,一丝云也没有,眼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生机勃勃,告诉她自己还活着,并没有如愿去和长眠在黄土之下的深爱的人相聚。可是即便是这样又能如何,她的心已经死了,跟个活死人没什么区别。

    屋子里守着的丫鬟见秦惠平醒来了,便赶忙去禀告秦达祖。一直关心着秦惠平的秦达祖听说了后便急急忙忙地走来,一直走到秦惠平躺着的床前,略微带些激动地喊:“惠平,你可算醒了,爹不知道多担心你。你可知道,你跑出去后,我派出府中的小厮们找到半夜才找到你。你当时昏倒在那赵梅儿的坟上,你这孩子也太痴心了……”

    本来一直茫然盯着窗外眼珠转也不转的秦惠平听到了赵梅儿三个字,那眼眸之中立即就闪过深深的痛色,闭上了眼。脑中不自禁就浮现出了赵梅儿的音容笑貌以及她孤零零地立在乱坟地里的那座新坟。两相对比,心中再次苦痛异常。

    杜氏听了秦达祖的话,又把秦惠平脸上的表情看在眼里,立即就拿帕子擦了擦泪,转过头来瞪着秦达祖道:“老爷,你少说两句不行吗?好好地又提那丫鬟做什么?你瞧瞧惠平都什么样了?你是真想要她的命么?”

    “夫人,长痛不如短痛,咱们再怎么遮掩,可也不能掩盖赵梅儿那丫头已死的事实啊。说起来她也是个没福的,惠平对她不薄,也给了她那么多银子,她为何不在家里好生过日子,伺候寡母,再寻个老实的男子做夫婿,和美过这一生不好吗?非得要想不开,跳河轻生,到头来枉送了自己一条命,也让她娘亲黑发人送白发人,这是不孝啊。还有她带累我们惠平差一点儿死在她的坟头,这是恩将仇报……”秦达祖一边以惋惜的语气跟杜氏说话,一边跟她使眼色。

    杜氏虽然看到了,可到底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于是便愕然地望着他,眼眸里有问询的意思。

    不过下一刻还不等秦达祖跟她解释,就见到一直木然躺着的秦惠平霍然从床上坐起,指着她爹怒不可遏地吼,“胡说!梅儿都是被你们害的,就是你们分开了我和她,又对她说我要和周知府的公子成亲,她才心死去投了河!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她说过这一辈子只愿意和我一起相伴白头,都是你们生生分开了我们,害得她枉死!是你们对不起梅儿的娘,是你们对不起我!”

    要是往常秦惠平这样跟自己吼,秦达祖早就发火了,可此时他却并不生气,反而是用十分诚恳认错的语气对自己女儿说:“惠平,是我们不好,可是我们也还不是为了你好么?况且谁知道那赵梅儿如此烈性,竟然做出那样的傻事。我们也是派出府中的小厮去找你才知道了她的事情,我和你娘也是一样痛心啊。你就看在我和你娘养育你这么大的份儿上,再看我们已经两鬓染霜年纪一大把,原谅我们好不好?”

    “是啊,我的儿,你就原谅我们好不?我跟你爹已经决定好好地补偿那赵家丫头的寡母和妹妹,待我们找到她们,就给她们两千两银子。有了两千两银子,相信她们这一世都不会为银钱操心了,也能过上好日子。要是赵梅儿在,她一世也不可能给她们这么多银子呢。”

    本来杜氏以为她说了这话后,秦惠平会好受点儿的,哪曾想她却双手捶着床摇头落泪道:“两千两银子就买了梅儿一条命啊,可我要活生生的她,我想她娘要的也是活生生的她……”

    说到这里秦惠平已是哽咽难言了。

    “惠平,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你就节哀吧。我想要是赵梅儿真的在天有灵,她一定不想你如此悲痛,她一定想你好好地活着。要是你糟蹋自己不惜命,她一定会非常伤心的……”秦达祖抬手在秦惠平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安慰她道。

    杜氏听了秦达祖的一席话总算是明白刚才他要说那样的话来激秦惠平了,他是怕她就这么心死,存了太多的痛苦在心里,那样就算他们两口子把她从那乱坟地里弄回来了,她以后也会慢慢精神萎靡以至于消沉下去,那身子变弱病变多,她这一生也就算毁了。

    “惠平,快别哭了,你要是恨我和你爹,这会子我就让人拿刀来,你把我们杀了,只要你能出气,我们即便是死了也情愿……”杜氏一边说一边拿起自己手中的手帕替秦惠平擦脸上的泪,不过,她这样说着,眼中的泪却是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秦惠平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含泪看向坐在她床前的落泪的杜氏,以及一脸关切站在床前看着她面现憔悴之色,须发花白的秦达祖,终于长叹一口气,缓缓地倒了下去,两眼直直地望着帐顶,不发一言。

    杜氏见她又发呆了,赶忙又哭着说:“惠平,惠平,你是真得不原谅我和你爹么?好,我这就让人去拿刀来,你要是不愿意动手,我就和你爹在你跟前自刎谢罪。”

    秦惠平木着脸,满心都是苦涩,她爹娘方才说得话有些还是被她听进了耳中,她曾经想就那样冻死痛死在赵梅儿的坟前,可是最终还是被她爹娘让人给找到并救了回来。她曾经那样恨她爹娘活活拆散了自己和梅儿,以至于梅儿绝望投水而死。可现在她的爹娘在她跟前声泪俱下的请求她的原谅,并且说出要让她杀死他们以出气的话。作为她们的女儿,她难道真能下得了手?所以她最终只有无力地倒下,恨自己没出息,恨自己没有梅儿那样的勇气为情赴死,恨自己最终舍不得扔下自己的爹娘而苟活人间。

    见自己的女儿不说出原谅自己的话,杜氏果真吩咐人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来,作势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抹,而秦达祖则在旁边大呼小叫地劝她不要寻死,屋子其他的丫鬟和婆子们也纷纷跪在地上求她千万不要想不开,屋子里闹得一团糟。这让躺在床上陷入痛苦和愧悔之中的秦惠平没办法不注意到她娘要寻死的事情,于是便只能从床上起来,走到她娘身边去将她手中的菜刀夺下来往地上一摔,说:“娘,您别闹了,我……我原谅你们好了……”

    “惠平……”杜氏一把将她抱住哽咽道:“那就好,那就好,既是你原谅我和你爹了,娘就不死了。答应娘,你以后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答应娘……”

    秦惠平被她娘的泪水和紧张弄得头痛,没办法只能“嗯”一声算是答应了,随后说:“娘,你们都出去罢,让我清静一会儿,我很累,想睡……”

    杜氏闻言赶忙答应了,随即留了两个丫鬟在屋子里守着秦惠平,自己和秦达祖一起领着其余的人从秦惠平的卧室里退出来。

    两个人回到玉堂院后,秦达祖便笑着对杜氏竖起了大拇指说:“娘子,今日你□□脸,我唱白脸,这一出戏你演得极好。”

    杜氏道:“我哭几场都没什么要紧,只是苦了我的孩儿,你也是昨儿晚上叫小厮们跟着她去了那吴村的乱坟地,怎么忍心让她昏厥过去了才将她救回来。来替她瞧病的郎中可说了,孩儿是因为发了心疾才昏倒的。这可怎么好,秦家的子孙一般要过了三十岁才发这病的,可轮到我的惠平却是生生十六岁上就得了这病,可见她是被这一回赵梅儿的事情给气狠了。我就担心她以后要是成了亲,生孩子的时候这病要发作了,可不得了,两条命啊!”

    秦达祖一听脸色也有些不好,不过他随后说:“我要是让小厮们贸贸然就出手去救她,那她怀疑了我们怎么办?要是那样岂不是前功尽弃了么?还有啊,你想那么远做什么,这两个多月以来不枉我们周密筹谋,总算把那赵丫头和咱们惠平之间的孽情给断了。我还是那句话,长痛不如短痛,你看这么着激她一下,她把心里那些恨和怨全都发作出了,以后等她平静了,日子一长,她也就会慢慢忘掉那赵梅儿,过上女儿家该过的日子的。况且当初我们虽然是对那赵梅儿说了谎,可是也没有打她,也没有骂她。还给了她三百两银子。如今你又许诺要给她娘亲两千两银子,她家得了这些银子,也能够如一般富户那样一世衣食无忧了。归总起来说我们对得起那赵梅儿一家,所以这赵梅儿的事情我们就此撂开手,下一步该想一想怎么说服惠平答应周知府家三公子的亲事了。”

    “老爷深谋远虑,说得甚是。只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说服惠平呢?她虽然答应了我不寻死觅活地要好好往下过,可是她可没有答应那周三公子的亲事啊。我担心我们再逼她,她要是一怒之下,再做出傻事来可怎么好?”

    “当然是不要立刻跟她说周三公子的亲事,而是等再过些日子她心情平静下来了,我们再和她说。惠平是个孝顺的孩子,娘子到时候不妨再用一下苦肉计,她心一软也就同意了。”

    “哎,也只能如此了。”

    ——

    日子过得飞快,转瞬就进入万历十九年的二月,初二小花朝节这一天,杜氏为了让自己女儿秦惠平高兴,特意在秦府后花园中设置宴席,请了吴县城中有来往的许多大户家的夫人和小姐来府中一起共度小花朝节,另外还请了苏州知府周廷安的正室夫人马氏以及她的小女儿周巧儿,算是跟周家认了亲家,彼此有来有往。

    秦府后花园中一下子来了二十多位小姐,莺莺燕燕十分得热闹。这些十几岁的天真浪漫的姑娘都去拉着秦惠平一起酬谢花神。

    从吴村的那乱坟地中被救回来后,秦惠平一直郁郁寡欢,尽管身上和手上的伤已经好了,但失去赵梅儿的伤痛却仍然在她心中不曾退去。她现在一般都是整日坐在自己的房中,躺在一张躺椅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服侍她的人叫她去吃饭她就去吃,就她去玉堂院向爹娘请安,她也顺从地前去,问候了秦达祖夫妇就再没有多话说了。

    她从一个爽利多言爱笑的女子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神情木然的姑娘,杜氏别提有多担心她了。那藏在心中想跟她说的关于周三公子的亲事的话也说不出口来。尽管进入二月之后,秦府中为秦惠平将要出嫁的嫁妆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秦达祖为她准备了大量的田地商铺金银做陪嫁。所有的陪嫁物品折合金银在十万两以上,差不多占了秦家的家产的三成。可以说,秦达祖是极端爱她这个女儿的,秦惠平的嫁妆不光是在吴县,就算是整个苏州府,那也是大手笔,很少有人可以比得上。

    今日小花朝节,秦府中来了这么多和秦惠平年纪相仿的姑娘,她被众人簇拥着说话,看到眼前这些美丽的女子,好歹总算脸上有了一点儿笑容。杜氏在一边见了自然高兴。

    只不过在挂红酬谢花神的时候,秦惠平不由得想起了去年小花朝节之时,赵梅儿在一棵花树下望着自己发呆的情景。春分拂面,梨花依旧白,佳人却不在。这让她心中难以自禁地一恸。不免垂头下去,深深地吸一口气,眼圈已经红了。自从知道赵梅儿投水而死,和自己天人永隔后,这一个多月来,她不晓得流了多少泪,人也消瘦下来。从前的她容貌艳丽精神,如今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个弱不禁风的大家小姐,一副病弱的摸样。

    “惠平姐姐,走,我们去那边那一棵桃树下去,那桃树上的花开得极好。”周知府的小女儿周巧儿过来笑嘻嘻地挽着她的手,将她往另一个有几十棵桃树的一片桃林那边拉。周巧儿知道秦惠平将会是自己三哥周松的妻子,因此对她很是亲热。不过,秦惠平却是不知道这位对她自来熟的女子是谁,只是见她活泼可爱,倒也不排斥她。

    周巧儿今年只有十四岁,生得十分秀美乖巧,头上梳着三丫髻,插戴着几朵裁剪成桃花样式的粉色绒花,穿了一身浅粉色的春装,纤腰一束,看起来格外的娇俏娉婷,引人怜爱。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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