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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牙婆不曾料到张氏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眼看就要逼她就范了,谁料却功亏一篑。这回倒弄得她有些束手无措了。不过,她是早有准备的,遇到这样的情况也算不上有多吃惊,就又劝她,“赵家二娘子,你可得想好,这件事的后果。到时候不要害了你家二姐儿。”
张氏还没有接话,东屋里的木门忽然被猛地推开,赵莲儿横眉冷目地冲了出来。冲到马牙婆跟前一把就来拉扯她衣裳,冷声吼她,“你这不要脸的老货怎的又来了?早说过让你别上我家门儿上来。你这黑了心肝的女人害了我姐姐还不够,如今又要来祸害我!什么县令的公子,分明是个下作的纨绔子弟,我赵莲儿就算这一辈子不嫁,也不跟那样的玩意儿。所以,你立即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可要动手了!”
原来自从灯节后,张氏不许赵莲儿出门儿,她就一直猫在自己的东屋里做些绣活儿。今日马牙婆上门来说媒,她在门后偷听。听到马牙婆软硬兼施哄自己的娘亲,便气不打一处来。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对着马牙婆一顿臭骂。
而马牙婆一直以来就很怵赵莲儿,一开始进门没见到她,才放心地跟张氏说了那些话。这会儿见到赵莲儿冲出来了,不等她动手,就站了起来,扔下一句,“你们两个不知道好歹,且等着吃亏倒霉罢!”
说完将赵莲儿拉扯住自己的衣裳拖开,急步往外跑。她是小脚,跑不快,那样子就跟个走路不稳的鸭子一样,摇摇晃晃的十分狼狈。出了赵莲儿家的院门,她并没有真回去回禀知县夫人此事,而是去了赵大郎家,找着吴氏和刘氏把张氏母女拒绝了县令公子的美意对两人说了,最后说:“这件事情你们去说一说,不然到时候得罪了县令,恐怕她们会连累你们,到时候你们家也在这吴县呆不下去了。”
她这一说,也让吴氏和刘氏着了慌,只听吴氏恨恨道:“我就知道她们是上不了台面,不识好歹的东西。这可好,放着大道儿不走,非得往绝路上走。自己要想寻死,还得把我们一大家人拉下水当陪葬,真是太可恨了!”
马牙婆点头赞同,便问:“那你们可有什么好法子让张氏答应不?”
吴氏想了想便说:“我们也只有上门儿去说,她要是不同意这亲事,会连累我们家,我们就要将她们母女赶出去。而你可以去找到县令公子跟前管事的人儿,让他们喊几个公差来载她们个罪名,锁了拉到衙门里去。只要一进了衙门,就是砧板上的肉,由得县令公子搓揉,由不得她们不低头。”
这条计策不可谓不狠,既能夺了赵二郎家的房子,又可以让赵莲儿跟了县令公子,讨好了县令不说,也报复了赵莲儿和张氏,遂了吴氏的心意。所以,吴氏这样一说,一旁的刘氏便忙不迭地说:“此计甚好。”
马牙婆听了,也觉得吴氏的计策不错。她一心想在县令夫人跟前显能干,所以决定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把赵莲儿抬进去跟县令公子做妾这件事做成。再说了她做这买卖人口,说媒牵线的事情不知道多少年,坑蒙拐骗,落井下石是常有的手段。所以听了吴氏的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正该如此。
三人计议已定,便约下明日一起来逼迫张氏母女。而张氏等马牙婆一走,去把院子门关了回来就对赵莲儿说了自己的主意,说这里怕是呆不下去了,还是去昆山那里找到自己哥哥张诚,在那里避一避想法子。
赵莲儿听完却说:“娘,或者去昆山也是不得已,可是我总觉得咱们两个去舅舅那里叨扰,恐怕住久了舅母厌烦。况且昆山我们不熟,去了还得重新想法子讨生活,总不能老靠着舅舅。人都说,久住讨人嫌,寄人篱下,就是舅舅家,怕将来也多有不便。”
张氏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现如今要是不这样做,赵莲儿就逃不脱那县令公子的魔爪。无论如何,她不能再让自己的小女儿进火坑。半年前被逼得没法子,已经让自己大女儿失了自由身,进了秦府为婢,这会儿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再有事了。所以最后便说:“莲儿,为娘心意已定。你别说了,咱们这两日就收拾收拾,去昆山投你舅舅去吧。走一步看一步,天无绝人之路。先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
赵莲儿这时方开始愧悔起来了,后悔自己当日没有听贾秀的话,要是藏好身份,注意些,怕不会惹上今日的祸事。现今带累了娘亲要远走他乡避祸。不过,现目前而今下别无它法,明知前路不易,也只有硬着头皮往前闯了。便也同意了张氏的话,回屋去收拾东西,预备动身往昆山去。
可是要离家毕竟要处理的事情多,除了收拾包裹,还要去把租借的织机还了,织成的布和做好的绣活儿也得卖了。剩下的还要去辞别贾维父子以及去秦府见赵梅儿,向她辞行。总之一系列的事情没有两三天办不完。
所以当天张氏母女把屋子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第二日起来吃了早饭,正打算结伴去城里头把布和做好的针线活儿卖了,顺带雇人来把织机抬去还给租借的大户时,两母女跨了篮子还没出门儿,就听得门被拍得震天响。张氏心里吓了好大一跳,忙去院子门那里问是何人。就听到外头一个熟悉的声音喊开门儿,张氏一听是婆婆刘氏的声音,也就把门开了,让她进来。心里却在犯嘀咕,不知道这婆婆又来干什么了,只要她一上门儿就没什么好事。一般婆婆来了,嫂子吴氏也要来的。便往刘氏身后一看,果然,吴氏也紧跟着进来了,瞧两人的脸色,冷若冰霜,便估摸着绝对没好事。
赵莲儿在堂屋门口远远地瞧见祖母刘氏拄着拐杖和大伯母吴氏两个前后跟着进来了,心里就不舒服得很。便转身将手中的篮子放到桌子上。在方桌旁的一张春凳上坐了,等两人进来也不打招呼,静等着看两人说什么。
刘氏和吴氏进屋子后,两个人横了赵莲儿一眼,也没招呼她,甚至也没坐,只等着随后而至的张氏一进屋,刘氏便开口骂道:“张氏,你是不是成心要作死,还要拉我们一起跟着你死。二郎要是还在,定然要给你两耳刮子。好好的县令公子来提亲,你不答应,也不自己撒泡尿瞧一瞧,你是什么样的人,你闺女是什么样的人。蝼蚁一样的,还想跟县大老爷做对?县令公子能瞧得上莲儿,是她天大的福气,还敢拒亲?你们拒了亲不想活,可我们还想活下去。我们赵家世代居住在这吴县,要是得罪了县令,我们还能顺顺当当往下过吗?”
张氏给刘氏骂得抬不起头来,虽然刘氏的话粗鄙不堪,但她也说得是实话。自己拒绝了马牙婆,坏了县令公子的好事,将来在吴县呆不下去是必然的。而这么做,必然也会影响到赵大郎在吴县城里讨生活,自己要是带着莲儿走了可以避祸,可是却将祸事留给了赵大郎一家人,怎么说心里也有愧。于是便嗫嚅道:“婆婆……我们这是也没法子,那县令公子是个不着调的纨绔,我怎么能把莲儿许给他,要那样不是害了孩子么……”
“你怎么知道是害了莲儿,况且你又从哪里知道的县令公子不着调?退一万步说,即便县令公子不好,可也由不得你们挑拣。他再不好,也是一表人才,家私万贯,他爹更是本县的县令,一方太岁。你家莲儿是长得好,难不成还想进宫去当娘娘?这心也太高了!”吴氏在一旁尖着嗓子不屑地说道。
“是嘛,这女孩家长大了左右是个嫁,像咱们这样的家世,能嫁上个县令公子那样的人都已经算是高攀了。别家的女儿为了娘家,就是那火坑也要闭眼跳下去。远得不说,你看你姐姐梅儿,为了你和你娘,甘愿进秦府去为奴婢。还有你堂姐桂儿,为了让她爹娘过得好也是进了秦府为奴。偏遇到你这样的不顾家,还要把咱们这赵家一大家人给拉下水,你说你这心到底是怎么长的?”刘氏瞪着赵莲儿重重地拿拐杖戳着地道。
赵莲儿瞥她一眼,冷淡开口,“祖母,你就说吧,你和大伯母来到底想怎么着?用不着兜这一大圈子说这些话。”
刘氏倒给赵莲儿这话哽住,不过顿了顿,她眼光微闪道:“好,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你们两个就给我听着。要是不答应县令公子的求亲,你们就再不是我赵家的人,得从我们赵家祖屋里搬出去!”
赵莲儿听完冷冷一哼,随后道:“我就晓得你们打得这主意。一直以来都想夺了我们的房子,为了这个尽用些下三滥的手段。今儿八月十五中秋我们家里遭了盗,丢了银子,想必也是你们让人来做的吧?”
说到这里,她在刘氏和吴氏脸上扫了一眼,见两人果然神色有些不自然,便更加肯定了心里头的猜测,于是再开口就更加冷淡和憎恶,“果然是你们,说句不该说的话,一个为老不尊,一个阴险狡诈,你们这样欺负我跟我娘,做这么多恶事,就不怕天打雷劈,被老天爷给收了?”
赵莲儿这些话说得刘氏和吴氏羞恼不已,刚要开口叱骂她,却听赵莲儿抢着又说:“既然你们想要这屋子,我跟我娘也不稀罕,只管拿去。我们反正也不想在吴县呆了,至于要我嫁给那不上道儿的县令公子,那是不能。你们也别打主意上赶着去讨好县太爷了。至于以后县太爷找你们的麻烦不,我们也管不着。还有这事情别逼得太过分了,否则我一把火点了这房子,让你们一根毛也得不着!”
她这话越说越冰冷,说到后面简直满目阴寒之气,叫人看了认为这事情她一定会做得出来。
听说张氏母女要走,刘氏和吴氏虽觉愕然,但心中俱都一喜。不过,又有些担心,她们母女这真要走了,到时候那县令公子犯横追究起来,要拿自己一家人做筏子可怎么办。想了想吴氏便说:“不行,你们不能走。走了到时候县令公子追究我们家,还要不要我们活?”
赵莲儿一听立即火了,站起来举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道:“你算什么东西?还敢不让我们走,也罢,我今天就不活了,先劈了你再说!”
说完就扔下众人往厨房里去。吴氏和刘氏一见这场面,俱都吓破了胆,上一回赵莲儿拿着菜刀追砍赵旺和她们的事还历历在目,今天又要重演,怎么不让人心惊。所以两个人话也顾不上说,连忙出了门儿,快步往院子外跑。赵莲儿从厨房里头拿了刀出来,便假意跟着两人后头撵,一面拿腔作势地喊站住,吓得吴氏和刘氏抱头鼠窜地去了。
赵莲儿见状便哈哈笑起来,笑完后拿着那菜刀返回屋里对张氏说:“娘,你瞧,跟她们那起子人说话,还是拿着刀说比较好些。咱们赤脚不怕穿鞋的,逼急了大不了同归于尽,还能怎么着?”
张氏瞪她一眼,抬手指一指她,“你呀,也忒胡闹了。哎,算了,咱们赶紧办正经事去吧,以免夜长梦多。”
赵莲儿便收了笑,依旧和张氏一起一人跨一个篮子出来,张氏转身把屋子门儿锁了,两人往外走。可刚走到院子门口,却见三四个衙门里的公差堵在了门上,其中一个领头的瘦子上下打量两人一眼问:“谁是张氏?”
张氏看见公差就害怕,便缩着头答:“奴家便是。”
那瘦子便又看她一眼道:“那就好,年前打死你丈夫的凶犯抓住了……”
“什么?哎呀,太好了!”张氏闻言不禁大喜道,“真是苍天有眼,叫那歹人终究落了网。”说到这里把手头的篮子递给赵莲儿挎着,自己双手合十望天拜了几拜。
“且别欢喜。”那领头的瘦衙役抬手制止了张氏,接着说:“据那歹人交代,他是因为和你有了首尾,你二人合谋,你让他杀死赵二郎好和他在一起,他动了心才害了赵二郎的性命。你们两个奸夫淫|妇,一起合谋犯下这人命官司。如今既然拿了他,他也供了,我们奉命拿你去衙门里审问。”
张氏闻言仿若头顶上晴空里一个惊雷,吓得几乎软倒在地,一旁的赵莲儿忙放下手里挎着的两个篮子,上前一步扶住她,对那瘦子衙役大声分辩道:“这是没有的事,你们怎么凭空诬陷我娘。我娘和我爹这许多年来恩爱得很,连一次嘴也没吵过,她怎么会害死我爹?想是你们搞错了吧,或者是牢里那厮胡乱咬人!”
“公爷……奴家从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一定是有人诬陷奴家……”张氏脸色发白,也抖着声解释。
瘦子衙役冷笑一声,“爷这些年下来办得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多得是像你这样狡猾的犯人,百般推脱自己的罪责,实际上都是作奸犯科的奸恶之辈。所以这些话不要对我说,我也是奉命办差。有什么说的,到了衙门里再说。”
说到这里,便一挥手对身后的几个公差说:“兄弟们,来,将张氏锁了,另外她这女儿大概也是帮凶,一并锁了拿回衙门里去!”
“是,大哥!”他身后的那几个衙役齐声应道,随即各自拿出锁链就要来锁张氏母女。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
Jc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02 20:00:33
╭(╯3╰)╮破费了,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