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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孟采薇口不择言,“人家要算计得是我,可不是你!”
孟翊先仍是不信,“怎么可能,她算计你做什么,私底下,筠柔还常说她钦佩你呢!”
……钦佩个屁。
孟采薇深吸一口气,“好,就当她不想害我,就当她是全然无心,只是对你有意,那我们就说说,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好了。”
她本不想与孟翊先纠缠小节上的问题,今人古人想法不同,男人女人想法也不同,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孟采薇早就过了想要拯救世界、改变他人的年纪了,“哥哥,你既然也会担心,那就说明,你是知道此事不好的,对吧?”
孟翊先沉默了一阵,微微颔首。
她逼着自己克制了一下汹涌而上的情绪,“哥哥,陆姨娘是怎么入了你的眼,我不在意,你如今瞧着她好,旁人说一百句她的不是,你也听不进去。但哥哥是聪明人,理该明白,你的前途远不止是一个书生,出将入相,并非不能,但今日的事一旦叫外人知道,你明日前途,便该尽毁于此。为一个连老侯爷都瞧不上的女人,你觉得,值得吗?”
想说动孟翊先主动放弃这段关系,靠批判陆姨娘根本没用。
孟翊先今年的年纪,也就是个大学生,二十岁的男人,还是张口闭口就是真爱的年纪,想诋毁他的真爱?那就是自寻死路。
但,二十岁的男人,并非一无是处。
那是已经有了雄心壮志,已经开始期待未来的年纪,给他江山美人做取舍,方能真正让他动摇起来。
出将入相。
平心而论,孟翊先这么大岁数还能掉进这么明显的坑里,到了官场上,也绝不会是一帆风顺。
但是,孟然栋眼下乘风破浪,作为他的嫡长子,孟翊先在未来一定会拥有比较有优势的政.治人脉,单靠这一点,机会已经比普通人多了许多。
给孟翊先这样的信心,未尝不可。
孟采薇目不错珠地盯着孟翊先的表情,果然,片刻之后,他的眼神里就出现了一丝昭然的松动。“可是……也不一定就会人发现?我和她都会小心的,不会让人知道,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你已经在给我添麻烦了好不好……
孟采薇从心底感到一阵无力,但仍然耐着心,与孟翊先掰扯,“哥哥,你想想看,此事宋嬷嬷都已知晓,那徐家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正是想拿此事大做文章!”
孟翊先攥了下拳头,“要不,杀了宋嬷嬷灭口?”
“糊涂!”孟采薇气不打一处来,“杀了她有什么用?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不反倒是往徐家人怀里塞话柄么!哥哥,你不想想,爹爹现在在颢京如此殚精竭虑,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给你铺路,让你来日有个好前程,光耀门楣么!”
听到父亲,孟翊先的脸色,渐渐暗了下来,融着一点不甘,又满是愧色。这一次,他沉默了好久,方迟迟开口,“妹妹,那你准备……怎么处置筠柔?”
“处置她不重要,哥哥,我更在意你的心情。”既然找准了穴位,那就要对症下药,“你对陆姨娘,究竟用了几分心?”
孟采薇目光灼灼,孟翊先愈发觉得无地自容,“倒也……没用几分,毕竟登不上台面,我也是……一时糊涂……”
“哥哥这么想,那我就放心了。陆姨娘终究也是受人利用,我可怜她身世,并不愿苛待她。”
越是弱者,越容易受到男人的同情。
见多了现代五花八门的绿茶白莲大蜜糖,孟采薇并不急于一下子就处置了陆姨娘。不然反倒更给了她装可怜掉眼泪的机会,指不准就让孟翊先心软了。
“若哥哥没异议,我打算先将她送到庄子上,避开人耳目再说。她在庄子上,我不会慢待她半分,但也不会再叫她见到外人了。不论如何,老侯爷刚过逝,她守丧三年那是本份……这一点,哥哥没异议吧?”
孟采薇字句占着道德的制高点,孟翊先自是不敢反对,“你说得有理。”
“等三年之后,若哥哥心里还记挂着她,那我再替你们另作安排。毕竟是哥哥喜欢的人,哥哥是我的至亲,我绝不会叫你不称意。”
且不说这三年,孟翊先究竟还会不会记住这个女人,单说三年以后,没有了锦衣玉食,也渐渐年华老去,陆姨娘又还能剩下几分吸引男人的地方呢?
打出亲情牌,孟翊先总算是再无不满意的地方,他脸上全然是愧色,诚恳道:“哥哥孟浪,给你添麻烦了……你放心,今日回去,我必当闭门读书,来日考个功名,给你做撑腰的!”
孟采薇敷衍地笑了下,“嗯,哥哥素来是疼我的。”
·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孟采薇几乎一刻都不想再在车里呆下去一般,伸手掀起帘子,抢前钻了出去。
只是,才探出半个身子,孟采薇的动作就僵住了。
裴少嵇的手堪堪递到她面前,“我来扶母亲。”
宣化寺是颢京城郊的一座古刹,昔年裴少嵇的生母曾捐了一笔钱给这座古刹,是以之后的惠安侯府,凡是进香拜佛,都来此地。
因为候着孟采薇要来,宣化寺今日没再接待寻常香客,庙门前一片冷清,唯有几个贩夫挑着担子路过,瞧见侯府的车马,也早已远远避开了。
但是,适才刚与孟翊先说完陆姨娘的事,孟采薇自己也自然而然的谨慎起来。
她抬起头,没有动,只是温声劝道:“外面人多口杂,□□胭来扶我就是。”
裴少嵇脸上的神情,已从早晨的不耐,变成此刻昭然的不豫。
孟采薇心里有些打鼓,说不上来为什么,她现在明明对裴少嵇已经不那么畏惧,却还是会因为他的一颦一蹙,而患得患失。
……哎,等等?患得患失?
然而,不等孟采薇抓住脑海里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裴少嵇已经猛地伸出手,紧紧地扣住她的手腕。男人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一招一式都像天空上直扑而下的猎鹰,动作有力而目标明确,不给他的猎物有半点逃生之机。
裴少嵇五指扣在孟采薇的纤腕上,眼神也随之冷了下来,“从府上到这里,母亲要跟舅舅的话也该说完了吧?利弊是非,伦理人常,母亲略作提点也就够了,难不成,还要再到佛祖面前去辩个明白?”
他一连串的话杀得孟采薇措手不及,少女的脸上瞬间血色全无,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少嵇……你怎么知道的……”
裴少嵇仍然没有松手,两人就这样,一个立着,一个半弯着腰,目光却刚好在一个水平线上,于空中交汇。
不知是不是因为孟采薇态度软了下来,裴少嵇也不像刚开口时那么气势汹汹,他目光往下移了几分,仿佛生怕再吓到孟采薇一样,低声道:“母亲随我下车,我便告诉你。”
孟采薇再没有拒绝的余地,由着裴少嵇一手握着她细腕,一手托着她小臂,将她——明明是扶,却做得好像要将她抱下来一般——接到了地面上。
裴少嵇这才放开孟采薇,只是他依然面色淡漠,“跟我来,带你去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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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有如狼似虎裴少嵇,孟采薇就再顾不得后面如临深渊的孟翊先。
宣化寺里,古木参天。孟采薇略显谨慎地跟在裴少嵇身后,如他的吩咐,春胭等人都被留在了前殿里——就像早晨孟采薇如何威胁孟翊先那样,现世报来得太快,面对裴少嵇,理亏又心虚的孟采薇,自然是百依百顺。
裴少嵇从领她进到后头的禅院,就开始一言不发。
孟采薇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只打点起全部精神,等着裴少嵇随时都会爆发出来的雷霆大怒。
但是,他没有。
古刹内,气氛幽静。
大抵是得了裴少嵇提前吩咐,禅院内空无一人,孟采薇最后一个见到的僧人,还是为他们领路开门的一个小僧尼,待他二人进来,小和尚就双手合十揖了一礼,悄悄退下了。
宁谧的环境,也让人心慢慢沉了下来。
孟采薇不再如一开始那般忐忑,反倒开始冷静地回想,裴少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得知此事,是与她一样无意撞见了什么,还是有人早就告诉了他……
“好了,到了。”
裴少嵇停下脚步,他面前,是一座略显破败的灰墙黑瓦的小房子。
门上落了一把重锁,但上面金属光泽还算鲜亮,看起来并没有启用多久,与这个老禅房显然很不搭调。
孟采薇疑惑的眼神落在裴少嵇脸上,却不想,裴少嵇望着她的目光,竟已没有一开始那么骇人了。
“这里面关了人?”孟采薇见裴少嵇不说话,只好主动开口去问。
裴少嵇故意沉默了一会,也借机多打量了孟采薇几眼,半晌,他沉声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来问我舅舅的事情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孟采薇瞬间就熄了精神,一张清丽面孔,变得怏怏然。
她像是被老师叫进办公室的学生,脚尖划拉着地面的青砖,半晌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她该怎么说?
说害怕他会与孟府离心离德?
还是说,害怕自己从此没了侯府大权,一落千丈,再也没有好日子过?
很多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可以,而一旦开口,就全变了味道。
孟采薇不愿说。
两个人静静地面对着面,而裴少嵇仿佛很享受一般,竟也不催她。
不知过了多久,孟采薇才听对方慨然一叹,“我不怪你,这件事与你没关系,与外祖也没关系,你一日在侯府,我便一日不会慢待孟家。”
孟采薇一僵,裴少嵇却是向前迈了一步。
阳光让他的身影整个罩在孟采薇的身上,好像将她置于他的庇护之下。
“母亲,我答应过外祖,不会……辜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