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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水心踱到窗前,背对小楠而立,两手不自觉地缠绕着一缕秀发,神色惊疑不定,我隐在暗处,将她神情变化瞧得一清二楚,不禁心下暗暗诧异,这般深沉的人,因何如此慌张,莫非和刚才那个木盒有关联。
小楠放下茶盅,便如常洒扫起來,蓝水心脸上的烦躁却愈演愈烈,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打哪里來,可曾听到大公子的消息!”
小楠回话道:“我如常从厨里过來,原本是见不到大公子院里的人的,可巧刚刚厨里的管事娘子进來吩咐,说大公子午后就下山了,今后便不用准备大公子院里的饮食!”
蓝水心失声叫道:“午后就……”随即便似觉得不妥,放沉声调,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这大年下的,怎么这么突然就走了,倒叫人好生吃惊,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怠慢了客人!”
然而她声音虽淡定,面上的忿恨却瞒不了人,我暗想:“看來她虽然设计陷害我和有琴弛,却只是针对我,实则不愿让他离开,现在变生不测,却不知她如何周转应对!”转念又恼了自己:“到底是当面对质,还是去找应弘辩解,这般躲躲藏藏的,有个什么用!”
正沒个决断,那屋里又传來语声:“等等,不要铺床了!”蓝水心站到床铺前,拦住了小楠,动作略微慌乱,我心中一动,她刚刚把什么东西放到了床上,只怕是不愿让人看到。
小楠有些不解,蓝水心掩饰道:“今天这香浓得过分,熏得我昏昏沉沉,你陪我出去走走吧!待这线香烧完了再回來!”
小楠应了,替蓝水心备好了出门衣裳,后者则亲手关了窗子,我眼见着那只香炉逐渐隐在窗后,忽然见到寒光一闪,一个晶亮的东西从蓝水心袖口滑落出來,跌落到窗外的草地上,蓝水心忧心忡忡,毫无所察,不一会儿便由小楠伴着出了屋子,门只轻轻掩上,不曾落锁。
我待她二人走远,先按捺不住好奇到了窗边,搜寻起蓝水心落下的东西,一眼便看到一枝银光闪闪的花朵躺在草丛里,它形似发簪而更细,约莫只有食指长短,一头是个六瓣水仙,花瓣尖稍开了刃,幽幽地折射出蓝光,怪瘆人的。
如今知道了蓝水心的身份,又几次三番吃了苦头,我便对她身上东西格外小心,特地用绢子垫着手将这银花拾起捧在手中,仔细看时却微微愣怔,手上这块手绢太熟悉,雪白的绸子上绣了两枝殷红的梅花,是蓝水心送我的手绢,我竟又把它带出來了。
“袁姑娘孤身一人才是真正辛苦,以后在一处讨生活,免不了还要互相照应……”耳畔回响起当夜蓝水心温柔的语声,她曾用这块绢子为我拭泪,她曾是我在寒照国的第一个朋友。
我垂首轻叹,被那水仙的银光闪了眼,这才从回忆中抽身,将这东西用绢子裹了收在身上,趁着左右无人偷偷进了房间。
刚一进门便是扑鼻的甜香,蓝水心说得不错,这一炷沉香太过浓郁了,我瞥了一眼香炉,那枝香烧了约略三分之一,得在这枝线香燃尽之前离开这里,事不宜迟,我立刻冲到她床铺前翻找起來。
床上只有她刚刚换下的几件旧衣服,被褥并不凌乱,一眼望去便知空空如也,沒什么稀奇,我想起宝弦藏东西的地方,特地在床头小柜里搜罗了一会儿,却只是些内衣汗巾,沒有个木盒模样的东西,想起有琴弛床底下的密室,我又沿着床铺边缘墙上敲了一圈,也沒个机关锁扣可以扳动。
眼见着线香烧了将近一半,我急切起來,几乎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床上,床上,她会把什么东西藏到床上,床上有哪里可以藏东西!”
电光火石间,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抹凄绝的笑意,伴随着蓝水心的自言自语:“你给我的每一样东西,我都好端端地收着,我在盐帮的每一样纪念,都放在枕头里面……”是了,枕头。
一念及此,我便注意到了方才不曾留意的事情,如今寒冬腊月,蓝水心的枕头却是藤编的,触手清凉,这似乎是在她在茶楼里就用的枕头,应家这样的家业,何时需要她自备枕席,其中必有蹊跷。
我端起那藤枕仔细端详了一番,终于发现其中有一条编织的纹理方向与别处相反,顺着这根藤条摸到箍紧的边缘,果然有个极小的凸出,轻轻一抽,藤枕便沿着这根藤分开成两截。
待看到枕头中间的小木盒,我隐隐觉得这番探索似乎太轻易了些,只是眼见着线香越來越短,终归不及细想,匆匆打开了盒盖。
木盒里有一只手掌大的小瓷瓶,一只同样大小的水晶瓶,后者里面盛着半瓶琥珀色的液体,这两个瓶子中间的东西才真正让我吃惊,霎时间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而且顿时想起了那枝银色水仙作何用途,我颤抖着拈起了那件物事,沒错,就是它,拇指头大的深蓝色圆珠,正是上次楚凡拼死夺來的情报,怎么会落在蓝水心手里。
那天晚上楚凡的伤和血还清晰地印刻在我的记忆里,林四娘运刀如飞,从他的伤口里挖出一枚银色暗器,楚凡肩上六道细小刀疤围成一圈,好似一朵花冠模样,那不正是蓝水心掉出來的那朵银质水仙。
蓝水心的摄魂术是一条线索,将这两个月來不可解释的怪事串在一起,那么这枚蓝色珠子便是这链条的锁扣,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从前,一切的证据都表明,那夜重伤楚凡的盐帮探子,就是蓝水心。
我心中扑通作响,紧紧握着那颗珠子不敢松手,瞥了一眼所剩无几的线香,连忙拿起那两个瓶子看了一眼,那瓷瓶上贴了一张纸片,上面用簪花小楷写了三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字:五花醉,而那只水晶瓶上的纸则明明白白记载了,要用瓶中的药水化开冰蜡,才能取到机密情报。
我看了一眼手心的蓝色珠子,只怕这就是所谓的冰蜡了,只要滴上这瓶药水,便可一探究竟,我正要按部就班试上一试,门口骤然响起了一声呼喝:“你在做什么?”
我吃了一惊,手上的珠子不小心滑落下去,咕噜噜滚到來人的脚底下,香炉上一声轻响,那枝线香燃到了头:“呲呲”地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