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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竞选秀女的第一关便是在休元殿中。
因外头太阳毒辣,待选秀女们便都歇在休元殿旁边的八角凉亭中。一时之间,叽叽喳喳吵闹无比。
雅娴不动声色地应付了今天的第三波试探。终于等来了那带着去检查身体的宫女。那宫女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圆脸,生的倒是非常机灵讨喜。
对雅娴行了礼后,便领着雅娴,穿过走廊,走进了休元殿中靠近东边的第二间屋子。
雅娴刚进那房间,却见那嬷嬷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个头:“格格,奴婢奉佳嬷嬷的指示,请格格暂时在这里休息会儿。”
‘佳嬷嬷?这不是皇后娘娘的奶嬷嬷吗?’雅娴心头了然。知道这必定是皇后娘娘的授意。
“雅娴谢过嬷嬷。”虽然在进宫之时,她拒绝了皇后娘娘的建议,依照所在的旗内,按父亲官职排队而入。但那更多的是因为,她要向雍正帝和乌拉那拉皇后表明的态度。证明自己并不是恃宠而骄之人。
更何况,当年乌拉那拉皇后也是依照规矩排队进了宫。她再怎样也不能在这些规矩上越过了皇后娘娘去。
毕竟,皇后娘娘吩咐的那句,未尝不是存了考验她的心思?
如今么,这样的便利却并不是先例了。
既已不是先例,她又为何去拒绝皇后娘娘的好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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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妃坐在桌子前,撕扯着那尚带着露水的花瓣。
她身边,只有一个心腹宫女银杏贴身伺候着。
“娘娘,那些待选秀女现都在休元殿中呢。”银杏奉上香茶,看着那些被撕得稀烂的花朵,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那个贱人!”熹妃咬牙切齿地道,“银杏,宝亲王今儿个又没进宫?”
银杏摇了摇头:“娘娘,要不,奴婢去让人请宝亲王来看您?”
“不在也好,”熹妃笑道,“银杏,本宫仿佛记得,储秀宫中的那个霜儿与你是同乡?”
银杏忙道:“回禀娘娘,霜儿倒是和奴婢一起入宫的,只是因为当差的地儿隔得远了点儿,倒是与奴婢有些疏远了。”
熹妃脸上闪过一丝阴郁:“告诉那个霜儿,让她找个机会,让那个乌拉那拉·雅娴和比可达家那个祸秧子对上。”
银杏心头笃得一惊:“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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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回廊内。
“姐姐长的果真貌美,妹妹自叹弗如啊。”一头上插着粉色绢花的格格,用绣着兰草的绢子轻掩了小口,看着博吉利宜尓哈格格笑道。
博吉利宜尓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五图什家的那个什么顺格格?还真以为自己头上插朵绢花,就能装百合花(注1)了?哼!”
这博吉利宜尓哈不过是乃镶黄旗参领的嫡女。而吴扎库·布顺达乃正白旗副都统五图什之女罢了。不过,两家因有姻亲关系,平日里倒是见过几面。
吴扎库·布顺达身边的心腹丫鬟闻言显得异常冲动,刚想冲上去说什么时,却被她伸手阻住。
只见她脸上绽开一抹浅笑,轻轻走到博吉利宜尓哈身畔:“博吉利宜尓哈格格,您真以为这里是您家后院呢?”
博吉利宜尓哈抬起手,刚想抽她一耳光时,却听她道:“看那边。”
博吉利宜尓哈忍不住顺着吴扎库·布顺达格格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一身着月白色旗装,头戴一串紫玉铃铛,身量虽未足,却能明显感觉到尊贵之气的少女正朝这边走来。
她形态端庄,一举一动都仿佛是绝佳的礼仪教材。
越来越近时,博吉利宜尓哈终于看清她的长相——还未完全长开的脸上,五官无一不精致的令人嫉妒,肌肤莹白如玉。
那吴扎库·布顺达格格轻轻嗤笑一声,热气喷洒在博吉利宜尓哈格格耳畔:“你看,这才是天之娇女,博吉利宜尓哈格格,您觉得您能比她如何?”
博吉利宜尓哈早已嫉妒地发狂,一语不发,看着那娇小的丫头走进。
她觉得,就连那丫头身边的粉衣丫头,都显的如此玲珑剔透。
那小丫头目不斜视地走过。布顺达格格突然迎了上去:“雅娴格格好。”
小丫头看了她一眼:“姐姐是?”
布顺达忙道:“当不得格格一声姐姐,奴婢是正白旗佐领五图什家的女儿布顺达。早已听闻格格大名,今日一见,方知这传言仍旧不够写实——格格比那传闻中,容貌和气质好了不止百倍呢。”
“姐姐谬赞了,”那小丫头浅浅一笑,如同昙花乍现,美的令人忘了神,“妹妹还有些琐事,先走一步了。”
布顺达心头有些遗憾,却明白不可能一次就攀上这根高枝儿,忙笑道:“格格有事先请。”
那小丫头点了点头,慢慢地去了。只是在走过长廊时,突然回身看向布顺达:“姐姐有空可以来找雅娴,雅娴就住在这储秀宫东殿内。”
布顺达既想攀上这枝儿,又如何不晓得雅娴住在哪里?但她听闻雅娴这般一说,便是明了,这邀请之说不是客套话了。
虽不知为何雅娴突然这般说,但却实在大大超出了布顺达的预期。她喜道:“奴婢知道了,只望格格到时能赏奴婢一杯清水即可。”
雅娴看着她,笑道:“那妹妹便随时恭候姐姐大驾了。”
布顺达忙又客套了几句,雅娴方慢慢去了。
布顺达看着那小丫头走远了,方转身笑道:“博吉利宜尓哈姐姐,您今年也满17了吧?”
博吉利宜尓哈方如梦初醒,眼中带着恨色看向布顺达格格:“贱人!”
布顺达只是笑笑,并不与她多费唇舌,带着丫鬟便朝着自己的房间去了。
博吉利宜尓哈撕扯着自己手中的帕子,咬牙切齿了半天,方问自己的丫鬟:“碧儿,方才那穿着月白色衣服的小丫头是哪家的格格?”
那叫做碧儿的丫鬟一听便知道自家格格打的什么主意,忙劝道:“格格,那位您可千万不能动啊!那位可是当今皇后娘娘家的侄女儿,深得皇上和皇后娘娘宠爱呢。”
博吉利宜尓哈听罢更加烦躁,忍不住抽了自己丫鬟一耳光:“没出息的东西!那不过是个从小就病怏怏迟早要死的小丫头!瞧你怕的那德行!”
这病格格的名头,博吉利宜尓哈倒是听过的。只是她从来没有把一个病秧子当过对手,自然也就没有再上过心。谁知道,那病秧子竟然长大了,那容貌长的居然比自己还要好。这叫她如何不嫉妒难忍?
话虽如此说了,她却是想到了孝庄太后的旧事:一时间只恨自家没有一个下不了蛋的皇后姑爸爸,让这还没张开的小丫头拔了头筹,竟是自己最大的威胁了。
回廊八角柱后,一容貌平凡的小宫女听到了博吉利宜尓哈格格的话。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志在必得地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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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书,”雅娴终于放下了书,叫着自己的丫鬟,“水溢了。”
伺书一惊,慌忙放下手中茶壶,跪下磕了个头:“奴婢无状,求格格惩罚。”
雅娴叹了口气,看着这地上跪着的,仅仅比她大一岁的侍女:“你今儿个究竟是怎么了,一直心神不宁的。”
伺书强笑道:“格格多虑了,奴婢没有事的。”
雅娴看着她:“这里没有外人,你是我的心腹丫鬟,有什么不能说的?”
伺书听罢,方说:“是奴婢想多了,奴婢想着,这竞选秀女多有龌龊。佳嬷嬷曾和奴婢说过,一定要防着那些个不安好心的女人靠近格格。”
雅娴听完便知道了她在忧虑什么。她叹了口气,总不能告诉伺书:那布顺达格格将来会是弘昼的嫡福晋,根本不会与她有任何利益冲突吧?
说起来,伺书这丫头,倒是个心思缜密的。
“你有这想法,为何不直接与我说?”雅娴道。
“奴婢寻思格格何等聪明,前头那些个格格想套近乎格格都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偏偏却对这吴扎库家的格格上了心。定是有所深意的,奴婢不愿令格格为难,只是实在怕……”伺书听多了佳嬷嬷说的龌蹉之事,心头怕极了自己的主子着了道。
雅娴心生感动,只说:“放心,这吴扎库家的格格我倒是听说过,上次大选的时候,因生了伤寒没能够参选。她虽有些小心眼儿,却不是个坏的。”
伺书这才放了心,重新收拾了撒了水的桌子,给雅娴又换了杯新茶来。
雅娴看着手中的书,想着那有生着杏核大眼的女子。上辈子,她只在命妇进宫拜见时见过她,能记住,不过也是因为她嫁了个荒唐王爷罢了。
说起日后那个荒唐王爷,雅娴便心生疑惑——这弘昼,哪里有半分与那荒唐王爷像的了?
她想起那个砍碎了满池荷叶的少年,怎样都无法将她与那个名动京城,热衷给自己办葬礼的和亲王联系在一起。
想着那个少年,她有些恍惚:原来,他已经长到了可以娶福晋了的年龄了。
是了,他是和弘历一般大的。自己怎么给忘了呢?
她自嘲地笑笑。低头,却想起了那一年,景祺阁畔那个喊着额娘哭泣的幼小身影。
“我的永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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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儿看了一眼正在发狠地绞着绣布的博吉利宜尓哈格格,摇曳的烛光把她的脸照的格外狰狞。碧儿轻轻叹了口气:这个主子,有勇无谋,心比天高,却根本不懂得隐藏。
上一次大选,因怕布顺达格格生的太过美貌,抢走了她的机会。竟请布顺达格格去府里,故意将其推落池中,却没有防着布顺达格格力大,拼着命不要,也要将她扯下水去。
两人都大病了一场,错过了第一场大选。
这事后,参领大人和五图什大人两看相厌,还连累了已经出嫁成为五图什大人长子嫡福晋的亲姐。
竞选秀女,是有年龄界限的。只有在旗13-17岁的女子才有资格竞选。
这次大选前,格格倒是不敢再耍什么心眼儿了。却在第一关过后,留宿宫中时,又与其他的格格们起了龌龊。
现在,更是对雅娴格格起了嫉妒之心。
碧儿不敢再想下去,那雅娴格格是正黄旗佐领那布尔家的嫡女,从小被宠着长大,又是当今皇后的侄女儿。而且,经常出入皇宫。
这样的人,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吗?
只愿格格千万别打错了注意,免得……
“咚咚咚”
这储秀宫内现今住的都是待选秀女。每个秀女也只带了一名丫鬟,这大晚上的,谁还会来敲门?
博吉利宜尓哈格格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厉声吼道:“是谁!”
门外是一个柔弱的声音:“奴婢是储秀宫中的二等丫鬟霜儿,今儿特来求见布顺达格格。”
“本格格没有时间!不见!”博吉利宜尓哈听见是个丫头,越加生气。
“格格,”碧儿无奈,只得柔声劝道,“这霜儿虽是个丫鬟,但却是储秀宫里的,何况还是个二等的。您最好……”
“区区一个丫鬟,不听话打杀了便是!”博吉利宜尓哈把剪子一扔,“本格格岂是她想见就见的?”
碧儿越加无奈,心头只得祈求格格千万要被撂牌子才好。
她慢慢走到门前,低声道:“霜儿姐姐,我家格格身子不太爽利,您看明日再见可否?”
那霜儿并不离开,只说道:“奴婢却是为了博吉利宜尔哈格格而来。不知博吉利宜尓哈格格是否很想挫败乌拉那拉·雅娴?”
博吉利宜尓哈‘腾’地起身:“快开门,让她进来!”
碧儿此时却磨蹭了起来:“格格,天色已晚,您还是歇了……”
“快开门!”博吉利宜尓哈连声催促。
碧儿无奈,只得把门打开了。
那门外的丫鬟,脸上带着笑,容貌平凡,眼珠子却骨碌碌地乱转着。正是今儿个藏身在回廊八角柱后的宫女。
她盈盈下拜:“博吉利宜尓哈格格安好。”
“你有何计,能让那丫头没了容貌?”博吉利宜尓哈牢牢地盯着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