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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德雅挑眉跟上去。
那是块……石头?
瑞丝绕着偌大的花园疾步走了片刻,并不出挑的小脸严肃而冰冷,在短短的时间里飞速跳过惊疑、焦躁、不悦和恍然等等情绪,看得阿米德雅连连暗叹简直比歌剧大师还擅长变色。
而且与其说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可爱姑娘,倒不如说她根本不在乎情绪外露被人窥见。
实际上瑞丝的确不在乎,高兴也好难过也好全是她自己的事,无论让谁看出来了都不会给她再增加一丝的高兴更不会缩减半分的难过。
因此旁若无人地顿脚吁气暴跳什么的,秉持着一贯的流畅做得毫无压力。
阿米德雅觉得自己被充分娱乐了。
瑞丝懒得再分他一眼,只是满腔不甘地承认雷扬泽忍情负色出卖面皮的确有其良苦用意。
她要早知道点□嘛的……一准儿会掐着红颜料的脖子狂呼你他妈的究竟在想什么想什么想什么!
阿米德雅无言地拿手在她面前晃晃。
“干毛线啊你!”瑞丝啪地挥开。
“嗯……我对不太美好的事物抵抗力不高。”俊美的贵族青年一脸无法承受的表情,“会长针眼。”
瑞丝觉得脑门上青筋极端有爆出来勒死他的*。
“啊,更不美好了!”臭不要脸地还往后踉跄几步。
本就焦躁的年轻女巫嗷地一咆哮,随手揪起几枝刺玫进入无敌攻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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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花都的领主大人有了新的乐趣。
比如逗弄一名不怎么漂亮脾气还很坏的小女仆,直招惹得对方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挠人。
如果小女仆真的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仆,她也许会闪现出什么珍贵的气节然后吸引着高贵的男主人甘心拜倒在灯笼裙下,也许仅仅会成为一部给街头巷尾唱烂了的“没攀成高枝反而摔碎一地心肝”的俗辣花腔里的主人翁。
可惜,她就不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仆。
领主大人自然也知道,不过比起向明显知情的哥哥旁敲侧击,他更喜欢自己同她相处,插科打诨塞牙缝,嬉笑怒骂刮油肠。
以至于耍着耍着,他便不怎么在意对方的真正身份,与哥哥的关系之类的无趣事实。
对此瑞丝简直恨不能一刀切了他。
论起唯恐天下不乱的本事他兴许不如金蝴蝶翅膀一扇便是场狂风,可但凡让他搀和进来,不管什么都得九十度偏离原轨往不归路吭吭而去。
“你就该去当那啥外交大臣!”瑞丝沉痛地捣着药舂,天知道她收集来这点“原料”有多不易。
“为什么?”阿米德雅闲适地叠起长腿躺进长塌,两指夹着樱桃梗在她面前转悠。
“专门搅屎盆子!”
阿米德雅哈哈笑,深邃的绿眼跟少年人一般弯成两道月牙。
瑞丝不想理会时常间歇性抽风的他,径直用小碗接满药舂里深色的汁液,再用温热的羊奶泡了端入内室。
莉莉莎朝里睡着,眉毛紧紧揪在一块。
短短数天,她几乎消瘦成一把骨头,原来丰润的脸颊都凹陷进去。
就像失去了什么抵梁柱,整个人全无精气神可言。好在面色不算太差,不过那也是自然,亏得瑞丝又洗劫领主府库藏,又要拖着某大尾巴进离凯帕颇有些距离的山谷翻找兼从妖魔嘴里抢药材,否则哪来那许多旺盛的血气给她吊在半昏半醒而非半生半死之间?
当然了大尾巴还表现得挺委屈,作为此处的领主,他曾在古老的土地契约之书上签下忠守誓言,虽然不能让妖魔对他视而不见,但大多山鬼精灵却会容忍几分,甚至有单纯的小二缺见他们东挖点果子西挖点野草的还颠颠儿地提来一串肥硕的独角大虫压在药箱上面——独角大虫又名陨光地仙,菊花上顶着一杠杠儿分泌物堆积成的彩刺,斑斓地朝天弯翘。
正可谓每天一条身体棒,头好壮壮!
可惜是对非人类来说的。妈妈的,除此之外还瞎指路尽添乱,哪个都不省心。
瑞丝把碗递给一脸疲色的艾利华威,只见他用皮裘裹了塞进自己怀里捂着,而后又仔细看看莉莉莎的情况才重新埋头于公文。
“才磨出来的效果好。”
艾利华威摇头,“她刚睡下。”
他依然不甚明白莉莉莎和瑞丝的约定,但也没有开口问,更不曾琢磨莉莉莎所说的能救他是什么意思。
他仅需确认她可以平安活下去就行。
瑞丝不赞同地乜了乜对方几乎泛着青的眼底,“她不会有事的,只不过被剥离天赋的感受很接近死亡罢了。”
艾利华威轻轻拢拢莉莉莎似乎也失去金子光泽的长发,“她很难过。”
瑞丝撇唇,人对于天生拥有的某些能力总不那么在乎,甚至觉得若没有它自己可以远离争斗远离尔虞我诈活得更自由更平凡,直等到即将失去的时候才会清楚地明白它在禁锢住身心的同时,也给予了你生存的空间和意义。
有多痛就有多难过,谁人是真的洒脱呢?
因而,瑞丝从不愿想象雷扬泽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割舍掉自己的右臂。
至于像黑蔷薇所说的右臂并不仅仅是右臂……此刻她不想懂也不必懂,她只求为他赎回那条有力的能遮风避雨的,环抱过她瘦腰背的臂膀,和那只使剑的能披荆斩棘的,轻抹过她脏脸蛋的手。
“这些天辛苦你了,多谢。”艾利华威忽然道,表情郑重得瑞丝愣了好一会儿。
虽然确是心甘情愿地在做,不过能收到严肃哥的感激瑞丝表示她还挺愉快的。
“不客气。”勾勾唇,瑞丝俯身察看莉莉莎的情况。
她在睡梦中仍不安地搭着肚子,露在绒被外的皮肤十分苍白脆弱,时隐时现的金色微光如蝌蚪一般在淡蓝的血管里游走,最后流进腹部。
瑞丝强忍着把逸到唇边的叹息咽回去,她到现在依旧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不仅拉下脸问过蔷薇花儿,甚至以此疑问为愿望向终焉的等式提出了交换,然那张轻薄的纸却静静地悬浮在天秤之上明确地受到了女妖的拒绝。
这种情况以往一次都没发生过,大抵因为世间没什么是不能被称出重量的,哪怕是生命,哪怕是爱情。
黑蔷薇对此长久地沉默着,而后才说了句不要勉强。
不要勉强什么?不要勉强逆转过程,还是不要勉强接收这个按照契约最终应该属于她的报酬?
瑞丝深深地困惑忧烦,但她不能告诉这对还未走向幸福旅途的年轻人。
身后的门开了又关,艾利华威一颔首,眉毛松开些许。
年轻女巫连忙脚跟一旋就想走。
“干什么去?我还有事排给你做呢,真不会替主人省心。”伟大的管家婆凶悍地伸臂一拦,扭头便笑咪咪地把一盘子乳酪面包和果汁推到艾利华威跟前,“少爷,填饱肚子要紧,不然哪有精神看顾莉莉莎小姐?”
瑞丝仰面长叹,你才不省心呢,你全家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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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拉·帕里孀居多年,很早时候就给李罗家一对兄弟乳奶又把屎把尿。出于尊长怜小的心理,她跟活泼嘴蜜的阿米德雅真真情同母子,不然也不会大把年纪还给他管府内府外。对自幼沉默寡言的哥哥艾利华威虽说没那么亲昵,但到底关系深厚。知道老大喜欢上这外来的远亲妹子,便也压下心中不喜和惊疑,日日跑来扫撒照顾。否则就兄弟俩两个大男人和瑞丝一天里起码有大半天在外翻跟头的劲,怎可能将病歪歪的莉莉莎整得通通透透?
因此瑞丝只得边翻白眼边任她指挥来指挥去地一会儿拖地一会儿洗窗帘儿一会儿擦家具。
阿米德雅那厮悠游地霸占着瑞丝最喜欢的软榻,手旁的小几上一溜的冰镇西瓜。
瑞丝绷满脑袋的青筋。
西瓜,该死的西瓜!
阿米德雅坏笑。
瑞丝不断在心中默念卧底守则职业道德女仆基准等等等等,当然这不妨碍她崴脚趔趄打滑什么什么的……
于是阿米德雅啪地被盖了一脸湿臭的抹布,半张的嘴里西瓜子和着拖地灵液噗叽全滑下喉道。大少爷急忙撅了起来,火烧火燎地蹦出去干呕灌水。
瑞丝秉承良好的操守没有露出一丝得意,尽管后脑勺仍然吃了管家婆凶狠的一记锅贴。
在一老一少纷纷离开视线后,少女方才伸伸懒腰,趴在窗台上消灭阿米德雅专供的西瓜。
“看来你过得挺欢乐的。”西诺从窗户的阴影里微微探个头,朝那桌一瞧就极为甜美高档的水果努努嘴扑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