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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下去?”雷扬泽挑眉。
“不。”瑞丝哒哒哒继续走,“打过招呼就可以了,我不想让她记起我,她也不需要再记得我。”
瑞丝自跟西诺告别就再没去看过爱丽丝,她不必看,她知道她可以过得很单纯并且永远单纯着。
雷扬泽微叹,眼角余光里跳舞的人偶依旧懵懂透明,胸前飞旋的彩珠泛着细碎恬静的波光,意外地温情。
今夜的许愿池仍然梦幻,瑞丝也装模作样地丢了枚银币下去。银币?银币是从已变成穷光蛋的雷扬泽身上刮出来的。
随后星星眼地瞪着他。
你懂的!
雷扬泽无奈:“你许了什么?”
“希望某人快点快点对我说后半段!”瑞丝兴奋地挥舞手臂。“你觉得会实现吗?”
雷扬泽偏头躲开迎面飞来的拳头,还要捋小猫似的顺顺她的毛。
“嗯……应该不会,我觉得他在等你准备好。”他用温润得令人生不起气的嗓音缓缓道。
瑞丝坚持不受诱惑叉腰怒叫:“怎么就没准备好了?我从睫毛根到脚趾甲都准备好了!”
她的声音太大形象太泼辣,惊走数对鸳鸯后周围顿时清空一块。
徒留两人好似吵架的情侣般斗鸡眼。
雷扬泽低头看她,淡淡地并不被影响。
“太快了瑞丝,轻松的恋爱时光不好吗?”
瑞丝噎得要死,若非她很清楚此人的德行知道他现在应该是在说某些事实,否则这话换谁听来都像是他不欲承担家庭的责任,只希望毫无压力地和情人玩儿一玩儿。
要可以,瑞丝真的特想学别的姑娘一扭腰一跺脚再一声“哼!大坏蛋不理你啦!”这样……但她做不出,她觉得她被喜欢的人否定了,假装豁达是对自己的亵渎。
所以女巫大人的选择是用力碾了某男纸一脚,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从小包包里扯出她甚至不舍得插/进花瓶的大束刺玫摔回他怀里。
“轻松的恋爱时光?您自己一个人享受去吧!”
雷扬泽垂眼任她吧哒哒跑远……虽然摔回来了,却轻轻的没使半丝气劲。
他在围观众怪异的视线中默默走入小巷,转过几道弯后才停住脚,万分珍惜地将花束靠在石阶下一片一片地从刺溜的茎缝里整理叶子。
“你为什么跟女巫在一块儿?”身后跟了他一路的青年人攒蹙着两道英气勃勃的浓眉不解道。
雷扬泽无声笑笑,转而面对他。
青年毫不偏离地回视,刚刚褪去稚气的面容并未经历太多风霜却足够坚定勇敢,一往直前毫无邪念。
他披风上一手持弓盾一手持典籍的青色双面人鱼刺绣精致,与伴随了雷扬泽大半时光的银十字独角金狮一起,分化掉帝国的一整个权贵阶层。
“你为什么跟女巫在一块儿?”青年重复道,不掺杂质的目光里只有单纯的迷惑,并未捎带厌恶和讨伐。
“结业了吗?”雷扬泽看着他不答反问。
“当然!”青年挺胸,握拳骄傲地搁在蛇尾鹰纹章下,“吾是名真正的骑士!效忠于国王陛下与华夫罗兰元帅大人!”
“记得华夫罗兰先生一直勒令麾下骑军不得夜游——”
“我得到过元帅大人的许可!”青年叫道,无意识挠鬓角的举动泄露了些微孩子气。“我的堂亲在那广场被魔女迷走心智还受……伤,我要为他抓捕凶手!”
“找到了?”雷扬泽隐约一笑,不急不缓地在石阶上坐下。
青年皱皱眉,不确定地瞧着他:“我想……应该是的,我可以看破她布下的幻觉。”
“你觉得她为什么要伤害你堂亲?”雷扬泽淡声问道。
“因——”
“因为她是魔女?所以不需要理由?”
青年张张嘴。
他所受到的严格的军事教育不允许他轻易地溜过这个矛盾,更不允许他逃避别人的质疑。
而且,被男人一双平静深邃的眸子望着,他觉得自己没有脸说出那么肤浅的,根本未曾经过调查和确认的话。
只是凭借亲戚们的一腔之词。
青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终于放开一直紧扣着的剑柄,在离雷扬泽不远的地方一屁股坐下。
“……我不知道,但比伦很痛苦,正规骑士的名头对一个没落多时的旧家族而言实在是太重要……并且,”小青年似乎很有些不好意思,含蓄地咕哝了句,“他恐怕再不愿跟我一起游泳了。”
他那/话儿的伤虽不至于影响他晋级,但却会成为其仕途中的决败点——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领主都不能接受他的骑士没有男性象征,这是一种“残”,无法再往上迈步的豁口。
“在你眼里他是怎样的人?”雷扬泽耐心引导话题。
青年揽揽脖子,半晌中肯地回道:“虚浮,热情有余持续力不足,比起跟我们出去狩猎,反而更喜欢同女孩子呆在一起。”所以才会中招的吧。青年仍旧这么偷偷想着,只是尚未找到一个既对亲戚有所交代又能让眼前的男人认同的理由。
一场没有剑光的博弈。
“刚刚那句话里的关键点是什么?”
“女孩子!”青年毫不犹豫道。
雷扬泽不着痕迹地笑,“你可知跟他最要好的女孩子是谁?”
“这……”青年滞了滞,难道要他说他没注意过,一脑门子就认定魔女来了么?“也许他是偶然遇见她……”
“捧着一束卡多利亚偶然遇见她?”雷扬泽掩掩唇,遮住不小心现形的笑意。
“呃……”青年苦大仇深地撑住下巴。“那就,比伦在等别人,但是偶然遇见她?”
“自己的猜测自己去证实。”雷扬泽重又看了他眼,俯身捧起红郁的花束往小巷深处走。
“等等!”青年抓抓头,又是一阵控制不住的孩子气,“你……为什么跟她……”还给甩了的样子,嗯……他并非故意的,偷窥,本意仅仅是想初步了解一下阶级敌人顺便从男人身上挖掘点第一手对战情报,完全可以被神明原谅。
雷扬泽没有回头,更没有回答。
这个理由,不需要让别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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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丝轻巧地从阴影里抽出身来一把抱走花束,黝黑的瞳仁格外明亮,一眨一闪跟阳光下的钻石一样。
“他虽然看破了我的障眼法,不过跟你们金毛独角大猫出品的骑士相比还差得远呢。”她愉快地转来转去。“我都不担心你倒是肯费事的。”帝国骑兵院直属皇家军事机构总脑是历代国王统领由三元帅分管,独角教团司掌人间神权理论上独立于政权实际上接受教皇调派。进入前者的孩纸一般不出两年定会被调/教得又擅长私人械斗坑蒙拐骗又擅长行军布阵阴谋阳明,进入后者的孩纸即使比不上雷扬泽但也都一个酷样,单体实力雄厚但大多很不喜欢被卷进派系倾轧,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单纯却不好对付。
“他有很多朋友。”雷扬泽淡淡解释。
瑞丝呿了声,是啦,没有很多朋友每条街每条道地蹲点哪能这么快翻到她哦,忽略咒再能使也架不住人多啊。
若非心里边别扭,还不如用雪莱的面孔呢。
雷扬泽看她拉老长的脸就知她没真的理解,不过他也不欲多说,此事可平和解决便算了。
“再有,你跟那小骑士讲的话究竟是怎样?乍一听着像给我辩解,再一听着又不像。”瑞丝各种不满。
“你想学?”雷扬泽挑眉,“思考的艺术。”
“您自个儿研修着吧。”瑞丝不屑,“我脑子很好使,不必学啥花花肠子的艺术。”
雷扬泽失笑,继而真的泛出细微的笑意。
他怀念那孩子身上义无反顾的年轻和朝气,一种他已经丢失在故往里的品质。
而现在,他所做的不过是在对方彻底融进帝国骑兵院前,先学会用自己的双眼去发现真相。
两人相携不疾不徐地走了一段,越靠近领主府就越安静恬然,馥烈的刺玫香气几乎弥漫了偌大的建筑散逸到墙外,毫无商量余地地占领全部呼吸。
瑞丝有点一梗一梗的不顺畅感,嘴巴里仿佛随时能说出她想说的东西来,偏偏似被一团一团的花香堵在喉咙眼处,憋得难受。
在许愿池边的对话仿佛还纠结在耳朵里脑里,飘飘荡荡让她脚底跟踩棉花般无轻无重。
演戏?有演戏的因素;真实?有真实的部分。
她瞧着终点益发接近,心却无所凭依的实在不太像样。
于是年轻的女巫哇哇大叫一声,给自己增加后霸之气。
“我不管!你一定要告诉我!猜来猜去的谁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你不磕碜我还心疼呢!”什么玩意,情人跟夫人不就差一个字么,她哪里没准备好了?不够喜欢他?不够理解他?不管是啥,总得说了以后再判断吧,凭啥就让她死灰,不让人复燃了还?
雷扬泽毫不意外这记瑞式重直拳,只略略意外她竟能捱到现在才讲。
他停下脚步,隔着她怀里好似停滞了时光的花面面相对。
你希望我告诉你什么呢,我的女孩?
你希望收获何种未来呢,我的女孩?
——你希望一眨眼越过多长久的距离呢,我的女孩?
谁也不知道的答案,该怎么传达?
最后这个云一样邈远雪一样厚重的男人微微欠身,印在她眼皮上的吻伴随着她还不甚明解的轻语和叹息。
“不要着急……我们可以只拥有一瞬也可以握住永恒,一切尚未成定局。”
作者有话要说:这样。。此回榜单就完美落幕了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