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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航心中是诧异的，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淡笑。倒也不觉得有多意外，只是这时候她才多少觉得有些荒唐。
沈卓航淡笑着与他握手，道：“贾先生，你好。”
贾纪春请了沈卓航坐下。又是挥挥手示意掌柜出去。便是给沈卓航倒了杯茶，道：“沈小姐，我想与你谈谈生意。”
沈卓航并不去接那杯茶，贾纪春举了一会儿，便是放在桌面上。道：“沈小姐倒是难请。”
沈卓航淡淡的说道：“要是知道你才是贾老板，我大概会来得比较快一些吧。不过反正结果都一样，不知贾先生想与我谈什么生意？”
贾纪春笑着说道：“你看我这药店如何？”
沈卓航侧头听着门外熙来攘往的人客，道：“不错。门庭若市，客似云来。”
贾纪春仍旧是礼貌的一笑，道：“可如今世道却是每况愈下，我想开拓，做西药。”
沈卓航道：“西药？”又是笑着道：“我可从来没碰到药物这一块儿，想必生意也是谈不到一块儿去的。”
贾纪春淡淡的笑道：“沈小姐谦虚了。谁都知道，你在上海滩是有路子的。”
沈卓航似笑非笑，只是看着桌面上的茶水，满鼻子充斥着药香味。应该是叫人讨厌的，却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随即，她淡淡的说道：“外头人褒奖罢了。我倒不觉得自己有这能耐。要说这西药，如今可是管制的严苛，哪里是我这样普通的小商人可以弄到的。贾先生若真是想做，应该也不需要我帮忙吧。”
即便贾氏的老板不是那让她不喜欢的贾鹤松，可说到底沈卓航的目标还是袁家。如此一来，那与这‘贾老板’瓜葛便是越少越好。而他贾纪春既然能在上海滩一夜崛起，定也是知道这上海滩中什么能碰、什么又是不能碰的。兴许他是真的想做西药，可沈卓航却是认为。那只是一个幌子。
贾纪春看着今日这稳重的沈卓航，亦是觉得新奇，淡淡笑道：“沈小姐倒是看得清楚。”
如今的贾纪春，与那日一块儿跳舞、一块儿玩乐的又好似不是同一人那样。说话的时候是慢条斯理的，那一双眼睛是纯粹的商人眼，哪里似沈卓航一开始认为的普通学者那样纯粹。甚至称得上有些老谋深算，比得上那贾鹤松有余。
沈卓航淡淡一笑，道：“不知为何贾先生就想与我合作呢？要说这上海滩。想与贾氏合作的人必定不在少数。”
贾纪春却是恭维的说道：“哪需要什么理由。沈小姐的经历太过传奇。我从没见过有人能这样白手起家的。”
随即，又示意了沈卓航喝茶，可沈卓航却一直是稳坐的模样，除了一张嘴，几乎身体其他部位是一动不动的。
她淡淡的说道：“我也并非白手起家。家里人帮衬许多。”
贾纪春自然明白她这动作与话语间的意思。他本以为那日玩的那样尽兴的沈小姐应是一个木鱼脑袋才是，能很轻易的被他糊弄。可这一下，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竟连自己的一杯茶都不愿喝。
随即，他重新挑了个舒服的方式坐好。道：“这样吧，若是成药做不成，我们可否一块儿开拓开拓别的生意？”
他看着沈卓航的眼一瞬不瞬，仿佛硬是要看出些什么似的。可沈卓航那眼底却连半丝涟漪都不沾。只听得她公式化的说道：“贾先生此话何解？”
“很简单，要说上海滩谁与我贾家一样，那想必就是沈小姐了。毕竟你我都算外来者，根基还未站稳，可却有强国普通人的实力。如此一来，为何不是强强联手。”贾纪春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十分自信的。他仍旧是看着沈卓航。却是少了本要看穿的固执。
沈卓航默默点头。贾纪春这番分析是十分有道理的。要不是他贾氏的出现，沈卓航在上海滩却是资历最浅的了。可这贾纪春却是忽略了一点，上海滩本就是一个大杂烩，从不论资排辈，论的只是手头上的资本。不过‘强强联手’这一说，沈卓航却是十分认同的，她甚至有那么一瞬觉得贾纪春说的十分在理。
这样头脑清醒的商人是最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了。若是普通人。自然能被他这样自信的三言两语给糊弄，更何况他还是城中新贵。只可惜，他看上的对手是风里来浪里去的沈卓航。她不似普通女子，她是心思缜密的，大多时候可是比普通男子都思考的多。
随即，她又是故意吊起人胃口似的那样问道：“那么贾先生想着与我一块儿开拓何种生意？”
她知道，对付贾纪春这样自信的商人。欲拒还迎总是有效的。这套方案，甚至可以用于任何一个自信之人身上。
果真见得贾纪春嘴角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一贯自信的笑道：“我们都是生意人，自然是要做赚钱的生意。”
沈卓航自然明白。却是不再卖弄关子，一语道破：“你贾氏除了成药便是最近兴起的轮渡，莫不是想与我一块儿做轮船生意？”
贾纪春仍旧是商人化的微笑，道：“沈小姐果真聪明。是有这个想法，但瞧你今天这态度怕是纪春要做的努力还不止一点点。”
沈卓航道：“贾先生晓得这么说，就应该知道，我与袁家是朋友。我犯不上冒着出卖朋友的这个险，去与一个未知的将来合作吧。”
贾纪春却是浑然不在意沈卓航这番欲擒故纵的说辞，他知道一个生意人肯与你讲那么多，唯一的解释便是有兴趣。随即，他笑道：“这的确是生意人的考量。可换一方面想，生意人本就是波浪中成长的，哪里有永远的朋友。”
沈卓航从容一笑，此刻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贾纪春，道：“你既知道今日无法说服我，可还是说了那么多。”
“因为我有诚意。”说着，他定定的望着沈卓航，一瞬不瞬。
沈卓航却是看向台面上已冷却的那杯茶水，不以为意的说道：“是吗？我怎瞧不得？”
贾纪春仍旧是给足了耐心，给足了沈卓航面子，说道：“你我都是年轻人，合作最好不过了。但我也知道沈小姐的顾虑，话点到为止你自是会好好考量。”
“的确。”
沈卓航笑着点头。她知道此时拒绝可就没她什么好事了。诚如贾纪春的画外音那般，生意人最重要的，也真真只有这赚钱一个道理罢了。
随即，贾纪春轻松的一拍双手，却是笑着说道：“正事说好了。不知沈小姐可都愿意带着纪春去逛逛你口中那些好玩的地方？”
沈卓航一抬头，却见得犹如那日暖如和煦之风的眼神。沈卓航一怔。
她却是扬起嘴角，故意说道：“贾先生要是愿意，多少名门望族等着给你做向导，哪里轮的上我。”
贾纪春哈哈笑道：“沈小姐真是说笑了。”他是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自己都说不清。又道：“时候也不早了，一块儿吃个晚饭？”
沈卓航婉言拒绝，“不了，家中已备好了。”
贾纪春一摆手，却仍旧是绅士风度的说着：“的确是纪春不对，这临时相约，实在是显得有些着急。那么我送你回去吧？”
“外面天寒地冻的，沈小姐就别再推脱了。”见沈卓航仍有迟疑，说话间他却是站起身来，急急的拿起自己的大衣与围巾，盛意拳拳的模样
沈卓航点点头，道：“好。那先谢谢贾先生了。”
这贾纪春倒是厉害，能这样的抽离自己的商人与朋友的身份。甚至叫沈卓航都无法拒绝。
回到家中，沈卓航吃着茶，翻着报纸。又是见得贾氏的新闻。如今贾氏一夕间仿佛真是成了新贵翘楚，足以见得世道变化之快。与之形成对比的，却是袁家门可罗雀的局面。实在是叫人唏嘘，这世界上却也总没有一件事情是永恒的。即便是袁家这样的也不行。
思想着，沈卓航便是打了个电话去袁家。而主人家却是一个都不在家。电话那头是孩子的哭声，哭的人心都乱了，可与沈卓航讲着电话的老妈子却是气定神闲，一点儿都没有要去管的意思。如今，这袁家就是这样的一团麻了。
放下电话，沈卓航在思考着最近这贾氏的发展。
贾氏的崛起于袁氏而言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在袁氏每况愈下之时，却是毫不留情的多踹上了一脚。可以称得上是重重一击了。
可若说这是巧合，却也未免太过凑巧。沈卓航总觉得这贾氏没来由的去触碰这与成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去的轮渡行业，却并非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事情。为何不早不晚偏是袁光启不在的这段日子？若是此前、或者此后，结局可都不会是这样轻而易举得逞的。
随即，她便是心中有一个隐隐的想法。想着贾鹤松所言，他们贾氏亦是宁波人。沈卓航便是一个电话打回了家中，如今沈卓航在怀疑任何一件事情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请侦探。现下，就连父亲都兼了这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