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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暂归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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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修整好的版本)

    接下来的日子。若非有紧急事务,沈卓航是不大去公司的。公司普通的文件,每日都是由张会计固定时间送到了家中。也并非是她不愿意出门,实在是她怕一个不小心便会失了态。她很怕那日在路宅的状况又一次出现,是否真有那么侥幸一次都不被人撞破?她实在是无法面对。

    沈卓航亦是疑惑,分明在医院的时候已无大碍。可怎一回到了上海,就变作如此模样,她自己能感觉到每况愈下的身体情况。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撑得了几日。

    透过窗户,她能看到自家大门口是有保镖的,尤其是到了夜里,总会有两三人。看那魁硕的体型,以及十足的军人站姿。沈卓航判定,应该是叶世芳派来的。她十分感谢叶世芳的好意,可暗处有人却叫她浑身不自在。

    除却托了路先生帮忙之外。沈卓航亦是找了先前雇佣的那位私家侦探。毕竟,他曾跟过胡从良一段时间,左右总是能比别人掌握的多一些。沈卓航首先要这私家侦探去了一趟江苏,那毕竟是胡从良的老窝。没记错的话,胡从良的两个孩子也应该在那儿。

    如今,她的胃口变得十分的小。即便是惠姐变着法子给她做不一样的菜色,可沈卓航却始终都是恹恹的。惠姐每回看着动都没怎么动过的菜肴,皆是一声叹气。这活生生的浪费。她更怕这样子下去,沈卓航的身体是否撑得住。

    这一日,惠姐正在厨房哼着调子洗着碗。却听到客厅‘嘭’的一声。随即,是沈卓航匆匆踏上楼梯的声音。她惊慌的跑出去一看。地上是一只碎碗,还是热烘烘的米饭,她心中只道作孽。却又是听得楼上一阵闹腾。

    惠姐立刻冲了上去,心中忐忑,最近沈卓航的状态。她早已是忧心忡忡。

    屋内的沈卓航在不停的摔东西,发泄着一切的不满,口中甚至还发出叫人害怕的声音。惠姐有些被吓到,平日里也有,可显然不似今日这样,她心中的小姐更应该是温柔、达理的。

    惠姐紧张的拍着门,大声的说着:“小姐,你没事吧?”

    而沈卓航却根本没有回应她。过了一会儿。屋内没了动静,这却更是叫她害怕。惠姐慌张的使劲拍门,面容失色,大声叫道:“小姐!小姐你开开门呀。你怎么了!”

    就这样持续了一刻钟时间左右。房间里面才传出了沈卓航颤抖的轻声,她说道:“没事。我没事……”

    惠姐仍旧害怕,她绞着围裙边,大着胆子问道:“要不要我去请个大夫呀?”

    可屋内的沈卓航却是立刻回答道:“不不。不要。你去忙你自己的。”

    “可是……”

    “走!”沈卓航这句是喊得声嘶力竭,可以清晰的听得,她已是十分的不耐烦。惠姐即便再担忧。可也实在不敢忤逆了沈卓航的意。她唯有悻悻下楼去。

    下午的时候,张会计来了一次,却同样被拒之门外。他却已是习以为常,叫惠姐通知沈卓航后日有一场十分重要的谈判,请她务必准时出席。随即,放下文件,便离开。

    一个下午,沈卓航没有出过门。她蜷缩在浴室中溢满了水的浴缸中,瑟瑟发抖。看着近些日子来被折腾的伤疤累累的自己。她实在是不想再坚持下去,她觉得她就快要死了。她必须弄到能让她解脱的东西。可是虚弱颤抖的她。如今就连爬出浴缸都是一件天大的难事。她甚至可以猜到。自己的状态、自己的脸色定是史无前例的差。

    沈卓航保持这样的状态,一泡就是整个深夜。她觉得浑身发冷,浑浑噩噩。此时,就是她真的想爬起来都无能为力。她浑身颤抖,不仅仅是因为那蚀骨的毒瘾,更是因为那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

    她的思绪同样不清晰。她脑中不停的闪过一些片段,那些一生中。她最美丽的时刻。她甚至见到了胡从良。只是,那时候他还未害她如此。他的眼中不会有阴鸷的仇恨,仍旧是温柔的。

    沈卓航如今就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她想,她的确是要死了。初冬的冷水,已是寒冷刺骨,叫她挣扎着,却怎也逃脱不了。或许,命里该是如此?她终究是要在最好的年华里去死。孤独的腐朽在这冰冷的浴缸中。

    沈卓航仿佛看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的下滑。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幻化虚动。她不甘心。可又有什么法子。天微微亮的时候,沈卓航狠狠的打了个寒颤后。终于是挣扎着看到了一丝光芒。却在同时,沉沉的闭上了不甘的眼皮。双拳紧握。此生,她有太多的遗憾。

    沈卓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捞起来的。醒来的时候,已换上了干净清爽的睡意,并且打着点滴。身上那叫她难受了犹如几个世纪的枷锁也已悄然褪去。屋外传来各家各户阵阵饭香。日色渐渐西去。原来又是一日。

    没一会儿,门被打开。沈卓航见得来人,却是有些错愕,她努力撑起虚弱的身子,有些吃惊的说道:“林医生,你怎么来了?”

    正是那曾经帮她许多的林医生。沈卓航还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再见面。没想到,他竟又救了自己一命。刹时间,她有些恍如隔世,猛地左顾右盼,确定了自己这几日的痛苦并非发了一场梦,而是真真切切的回到了寓所。这才又软着身子靠在了床沿边。

    今日的林医生是不苟言笑的。不似以往相见那样的好相处。他走到了沈卓航身边,替她换了一瓶即将吊完的盐水。又是伸手摸了摸沈卓航的额头,认真的搭了搭沈卓航的脉象。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沙哑着嗓子说道:“总算是缓过劲来了。”

    舟车劳顿,却见得沈卓航差点弄出了人命。照顾了一日,林医生也真是疲惫了。

    他以严厉的目光看着沈卓航。怎料,沈卓航却是突然哭了起来,越哭越大声,更是引来了惠姐。惠姐忙是坐到她身边,搂住沈卓航,用干净的帕子替她擦眼泪,同是眼泪婆娑,心疼的说道:“小姐。没事了,没事……”

    沈卓航仍旧只知道哭。她感觉自己都快要喘不过起来。这真真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长长的梦中,她只觉得阴冷。仿佛还看到了阎王殿。往后的日子里,沈卓航每每想到,都觉得滑稽可笑。可却一直心存畏惧到死。

    此时,林医生拿着那已空尽的吊瓶,看着可怜兮兮的沈卓航,说道:“你倒是胆子大。不让你走,你还逃跑了。”

    他说话严厉。十足像了一个教训孩子的长者。沈卓航倔强的抿着嘴一言不发,却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倒是惠姐,护主心切,站起来便是气昂模样,说道:“我们小姐她才刚大病初愈!”

    向来她可只怕沈卓航。可不会怕什么乡下来的医生。

    那林医生看了她一眼,却是十分有礼貌的微笑着说道:“可否麻烦您去煮碗粥给沈小姐?”

    惠姐却仍旧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她可受不了别人这样对自家小姐,此时,她是要保护小姐的,她就是正义的化身。倒是沈卓航肚子也终于是饿的咕咕叫了,主人一发言,惠姐自然不在颐指气使,乖乖的下楼去。

    惠姐一走。林医生又是冷峻的表情。搬了把椅子坐在沈卓航身边,稳稳的坐下后。

    严肃的说道:“你可知你差点儿就死了吗?”

    沈卓航低声委屈的说道:“我知道……”

    林医生却不为这般可怜模样所动,他仍旧是沉着脸,继续指责道:“戒毒哪里是你这样偏执的方法。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沈卓航的眼神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累累疤痕,经过了一夜的浸泡,都已红肿,更显难堪。

    沈卓航却没得反驳。

    那林医生深深的叹了口气,想是为了沈卓航这样的不自爱。

    少顷,他皱眉说道:“本来我以为你只是一个堕落的学生。后来看报纸才发现,你不是普通人。究竟怎的,会染上这样的恶习。”

    沈卓航的思绪紧跟着林医生走。说道这儿,她已是浑身的恐惧。面露难色。却是咬牙坚忍。左右这段回忆是忘不去的。她必须学会坦然面对那地下室的肮脏不堪,以及胡从良连日来带给她的屈辱与折磨。

    是时候了。她是时候找到一个宣泄点了。眼前的林医生是真的关心她这个病人,甚至不惜担心她的安慰,不惜千里赶来救了她一命。这并非碰巧。沈卓航自从一次次从鬼门关挣扎回来后,愈发的相信命运这件事情。她想,人与人之间能相识,那便是缘。看着林医生等待自己回答的认真表情,不知为何,沈卓航竟是想到了林医生那死在冬天的女儿。

    那孩子,当年,是否跟自己一样无助彷徨。只是没自己这么幸运?抑或是,自己只是一个开头,最终踏向的同样是万劫不复?

    此时此刻,沈卓航从林医生的目光中看到了深深的担忧。一股暖流涌入心间。她知道,那个冬天落水的小女孩没有死,她就在这儿。她要向自己的‘父亲’叙述那一场最黑暗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