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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计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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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林秋此时仿佛全身被定住了一般。眼前的赵明月头发都已经稀稀拉拉,毫无以往的光泽。更别说当日那张美貌的脸庞,如今早就已经不似一个真真的人了。

    他心中是恐惧。又是犹如几千万根针一块儿往身上扎那样,叫他莫名的疼痛不已。可即便面对的是他最害怕的,他却始终挪不开步子。

    胡从良又是从后面,一把按住他的脑袋。叫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赵明月。

    他带着哭腔,凶狠的诉道:“你看看!我的妻子!她是我的妻子啊!你怎忍心,叫她变做如此模样?!”

    说着,他自己亦是留下了眼泪。他一拳拳重重的落在梁林秋身上。又是一记记用力的踹着他。直到梁林秋蜷缩在角落放声大哭。这胡从良都不肯停下手来。

    梁林秋也不求饶。他只当这是自己应得的。

    “你还躲!你还躲!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躲了这几个月!明月错过了多么良好的治疗机会吗!现在总算让我找到你了!我要打死你!”胡从良边哭,边踢,在与梁林秋的这场中,他交足了戏码。

    梁林秋只觉得自己的黄疸水都要被打出来了。可赵明月有治愈的机会?他很肯定这话是从胡从良嘴里出来的。他十分肯定!

    随即,也管不得那拳脚相加。他猛地一把抱住了胡从良的双腿。大声问道:“月姨有治愈的机会?!月姨真的有治愈的机会吗!?”

    胡从良此时亦是停下了手脚,他大口喘着气,凶恶的说道:“怎么?!你还关心她是不是能再站起来?!”

    梁林秋仍旧是抱着胡从良的大腿,哭丧着说道:“我当然在意。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知道我自己做错了。更不该逃的。你告诉我,怎么能治愈月姨。只要做得到的,我一定能做好。”

    胡从良此时定定的看着梁林秋。表情是严肃的。且不论心中怎想,如今这戏是唱的越来越精彩了。他亦是数不尽的各中能手。

    良久,他深深叹了口气。眼泪‘啪踏’是正巧落在了梁林秋的脸上。

    胡从良拉起梁林秋,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为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又是倒了杯茶。这样的变化,叫梁林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光却不敢再看这房内的任何人。

    胡从良说道:“前段时间。有个德国医生来看过。他说,上海的医疗水平相对还是偏低的。在德国,曾经有过治愈的例子。只可惜……”

    说话间,他又是卖了个关子。直晃着头。

    这一招。便是兵法中的欲擒故纵。胡从良此时此刻,那是发挥的淋漓尽致了。

    果然,梁林秋立刻俯过身去,紧张的问道:“可惜什么?可惜什么?我月姨能否治愈?!”

    胡从良吸了吸鼻子,用手绢抹了抹眼泪,说道:“本是可以治愈的。可那权威医生已回德国去了。”

    梁林秋追问道:“为什么不叫他留下来。你为何不叫他留下来呀!”

    胡从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大喘着气,语气不善的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可留下他又有什么用!我们上海没有先进的硬件设备!”

    梁林秋皱眉问道:“那你为什么不送月姨去德国?!”

    “我当然想!我怎么可能不想我自己的妻子站起来!说到底,还不是你!”

    说着。胡从良又是准备抡起拳头。

    那梁林秋是怕极了,立刻站起身,往后躲了好几步。确定了胡从良那是虚招之后,又是悻悻的坐了回去,无奈且焦急的说道:“我?怎么又是我?”

    胡从良叹了口气,又是笃笃的喝了口茶,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知不知道,梁氏食粮在你父亲死了之后,早就已经是个空壳子了。那么多年,明月维系的盛况那只是一个唬人的表象。随着明月病倒。那早就已经中空的厉害了。粮仓里。还能抓出几把米。”

    “怎么会这样……”梁林秋听了胡从良这话。只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怎么会这样,他一直以为,自己仍旧是梁氏的小开,大少爷。一辈子不用担忧。

    胡从良见了他这反应,暗地里发笑,随即却是哭凄凄的继续说道:“明月那是怕你担心。她答应过你死去的父亲,是要照顾你一生的。知道你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子。她一个女人家也不怕抛头露面给自己带来的话柄。仍旧是为你梁家撑起一片天。”

    梁林秋此时心中说不出的感动,看了一眼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赵明月。此刻,更是心中愧疚。他感叹道:“月姨竟是这样煞费苦心的为我。而我……”

    胡从良紧接着他的话头说道:“是啊!明月那么为你着想。你不感恩不算。还竟说她要图谋你梁家的东西。除了一堆别人看不到的烂摊子以外,你梁家有什么可图的。可怜我的明月,临了还瘫在那儿一动不动。她才刚刚三十五岁啊。照理说,人生路还长着呢!如今,就……”

    说话间,胡从良数度哽咽。又是装作一副苦不堪言再也无法说下去的模样。手掌撑在额头上,便是嘤嘤的抽泣。看不到表情。只觉得他可怜极了。

    “而我,竟还这样不知好歹。月姨,我愧对你啊!”

    梁林秋此刻对于胡从良的话深信不疑。他哭说着,便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面。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更是一巴巴的打在自己脸上。声音闷沉。没一会儿,双颊便是红肿一片。

    胡从良看在眼里,笑在心中。如今,这梁林秋的心理动向,是完全跟了自己的期望所走。而到现在为止,那一切可都是铺垫。胡从良要让梁林秋心甘情愿的给自己拿钱出来,必定是要有着一系列的打算。

    少顷,他站起身来,递了块赶紧的手绢给梁林秋。放缓了语气,说道:“索性。现在为时不晚。我已联系到那位德国医生了。最快,下个月就可以带着明月去德国。可是需要你帮一个小忙。”

    听得赵明月仍旧还有治愈的机会。

    梁林秋立刻抬起头,眼中满是希冀,问道:“是什么忙?就我去死,我也做得到。”

    胡从良说道:“自然不必那么夸张。方才我也告诉你了,梁氏如今的状况,是离不开人的。我必须在那儿看管着。转亏为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虽我是学经济的,但毕竟也从未担过如此大任。”

    梁林秋低头懊悔道:“我也帮不上忙……”

    胡从良问道:“你是否愿意陪明月去德国?”

    “当然!”

    梁林秋立刻回答道。他本就是这么想的,就怕那胡从良不答应。如今却不料,对方如此大度。他一时间又是流下了感动的泪水。自己竟是这样不该,将好人错看成坏人。

    胡从良拍了拍他的肩膀,点点头,继续说道:“有你陪着,我也算放心点。你就当将功补过吧。不过。还有一桩事情。”

    梁林秋追问道:“是什么?”

    胡从良严肃的说道:“就跟你直说了吧。公司在赔。赚钱还没看见苗头。需要钱。明月的治疗费,更是个无底洞。”

    随即,从自己的公文包中拿出了一份文件,递到了梁林秋面前。说道:“如今,只有看你了。明月的命,在你手上。”

    又是递上了一支自来水笔。

    梁林秋愣愣的拿着文件看。心中却是惊讶的。他又是抬头看了一眼胡从良。

    胡从良仍是原本严肃的表情,解释说道:“明月先前同我提过。这是梁老爷子为了以防万一留下的钱财。需要你俩的同意银行才会发放。如今,你觉得,这是不是一个梁家过不去的坎?”

    “哦~~自然自然!”

    梁林秋立刻是重重的点头。说着,梁林秋竟是不做半分考虑。大笔一挥。是立刻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是按上了自己的红手印。说道:“那如今。就全仰赖胡先生了。”

    “都是为着明月好的。你我都是一家人了。何必这样见外。”

    胡从良似长辈那样拍了拍梁林秋的肩膀。说话间,眼神又是几近柔情的看着赵明月。

    天知道,两人分明是差不多的岁数。可心思却是差了那么多。

    此时,在暗处观看的沈卓航对于梁林秋这样的单纯,真真是恨铁不成钢。但再细一想,若不是他这样的纯真被胡从良骗,自己的计划又怎能顺风顺水呢。

    她是预料到胡从良要去找梁林秋的。可却一点儿都不将风声透露给梁林秋。甚至全盘计划。他统统是不知晓的。

    待签名签好,胡从良确认无误之后,自然是不愿再面对眼前这个傻子。寻了个理由说是自己想与赵明月单独处一会儿。便是叫了梁林秋先走。

    梁林秋自然不会怀疑什么。

    而当他走在过道中,却被沈卓航重新抓回了房间门口之时,他真是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沈卓航知道,这胡从良还没弄到赵明月的手印。加之对于方才自己的胜利,总是要来一番吹捧的。此时,便是让梁林秋真正看清楚自己处在什么局面的大好时机。更有可能。让梁林秋放下心中的包袱。

    而梁林秋全然不知道挨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一时间,竟是有些怨念。

    沈卓航只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竟还不识好人心了。”

    重新达到门前。隔着一小块玻璃门,两人看向里面。正巧见得那胡从良带着得意的笑容,以手指弹了弹那份梁林秋方才签过的文件,口中冷冷喃道:“真是个大蠢货!”

    这一下,梁林秋却再也无法挪开眼神。握着沈卓航的手,亦是愈发的紧了起来。再蠢顿都能看出胡从良如今这春风得意与方才凄凄惨惨的模样并不该这么短时间内在同一个人身上显露出来。

    只见胡从良踱着轻松的步子走到赵明月的床边,带着讥笑说道:“你们梁家。都是蠢货。他竟相信你这瘫子还有治好的机会。呵,真是好笑。”

    赵明月此刻恨极,却只有咬着牙,什么都做不了。那口中发出愤怒的声音,听在别人耳中却是不痛不痒的。

    胡从良嘴角一扬,阴鸷的语气,不屑说道:“怎么。你是在抗议?倒也是,你是蠢不透。不过,蠢不透的下场,还不是这样。索性跟那梁林秋一样,蠢死了也就还能走走跳跳。”

    这样恶毒的话。一句不拉的落在了梁林秋的耳中。他只觉得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无法相信自己的双耳。可到头来,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他瞪大了双眼,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知道用自己冰凉的手,紧紧的抓着沈卓航的手,仿佛这样,便能得以慰籍。

    此后,胡从良一直是在嘲弄着赵明月。可却始终没有说出沈卓航期望他说出的真想。直到他收好了赵明月与梁林秋盖章的文件准备走之时。沈卓航才不甘心硬是拖着不愿离去的梁林秋离去。

    坐在一家咖啡馆中。那梁林秋仍旧是双拳紧握。那骨节间显露出来的白,叫人看着害怕。他的双眼中亦是充满了血丝。面色铁青,自从医院出来后,便是再说不得半个字。

    “卓航……我是不是很蠢?”

    良久,他望着眼前已无热气的咖啡。伤心的问着。

    沈卓航只是撇了撇嘴,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少顷,她说道:“是他胡从良手段太高超了。曾几何时,我亦是被他骗得团团转的。不过如今,他却是在我掌握之中。”

    随即,沈卓航四下观测了一番。见得午后的咖啡馆异常的冷清,便是招招手,叫梁林秋伸过头来,将自己一切的计谋都是说给了他听。自然,更是要他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胡从良若是再找他,不愿去就不必再去好了。

    听完后,梁林秋久久不能平复。他无法想象,原来沈卓航已是用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布防了那么多时间,只是为了叫自己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他心间暖流,却是不知如何说出口。自己与这面前的女子相比,实在逊色太多。

    临了,他仍是深深的自责。因为他依旧觉得,赵明月如此潦倒,是自己的自认。今日这一见,更是增加了他心头的愧疚。即便胡从良说的都是谎话,可有句不假,赵明月与他始终是一家人。

    而沈卓航却也只是无奈。这是胡从良守着的秘密。若是他不愿说,那么注定了梁林秋一辈子都要背负很多不该他背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