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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晚了,直接二合一。希望大家还满意!)
那日,沈卓航很生气。而苏惊蛰同样很气愤。
他觉得沈卓航总有一天会腻烦那个教书先生,却没想到她是认真的。他更生气,那教书先生竟想在商场分的一杯羹,以及要靠女人这件事情。
苏惊蛰从未有过的讨厌胡从良。他认为,自己应该去扒了那胡从良的皮,叫沈卓航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于是,他便请了一位上海滩最知名的私家侦探日夜跟踪胡从良。
此时天气已入秋,两人的婚礼更是迫在眉睫。因着沈卓航家中显贵,便打算在宁波与上海兼办一场婚礼。宁波之礼是古旧的,如平常能想到的一样。但留洋而来的沈卓航分明不喜欢这样繁琐以及无新意的礼节。她向来都是期望自己能够穿上漂亮的婚纱,有牧师为他们的爱情作证。所以,上海这场婚礼来的特别容重。
因为沈卓航父母始终还无法百分百接受胡从良,宁波之行两人只是草草回去了几日。这几日,可以说胡从良几乎日日是酩酊大醉。而分明是新婚,却变做独守空闺,实在有些无可奈何。
倒是母亲,很贴心的日日陪女儿聊私房话。甚至与女儿一同睡。
沈太太拂着女儿零星散落的发丝,眼中蕴含着泪水。她说道:“既已嫁做人妇,是你自己的选择。就好好的过下去吧。姆妈总归是想你好的。要留在上海就留吧。但若是他欺负你了……宁波到上海也不算很远,知道吗?”
自上次在上海吵架以来,这次看来是沈太太的妥协。沈卓航与母亲终于冰释前嫌了,但心中始终不是滋味,到底在母亲身边没生活几日便要嫁做人妇了。
路云霄对于沈卓航与胡从良要成婚这一事,也十分上心。作为叔叔,他在公共租界的施高塔路以沈卓航的名义购置了一座独栋小别墅。并且按照沈卓航的喜好,做了全英式的修葺,这叫沈卓航十分欣喜。在去宁波之前,她已经退掉了原本的公寓。将衣物全搬进了新寓所。倒是胡从良,因为两人一同开的贸易公司才将将上了轨道,需要人打理,他忙的没日没夜,根本没有时间搬家。甚至夸张来说,去宁波结婚都是挤出来的时间。
几日的大摆筵席终于得以结束,两人也可以松了口气回上海了。但刚到码头,胡从良却只是拦了一辆黄包车叫沈卓航自己先回去。他说他一定要回公司去看一看。沈卓航根本不明白,公司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大事,可以叫人这样担忧的。同时,她亦是很气愤,这哪里像是新婚的夫妻。沈卓航总是觉得,近些日子胡从良有些不一样,甚至有些焦虑,焦虑到叫沈卓航有时候都会吓一跳。从来不抽烟的人,竟然会抽起烟来了。但这些却都只是累积的小事,大的方面,沈卓航又完全说不出来究竟胡从良出了什么问题。总之,就是不同了。仿佛今日变成了‘胡太太’,便再也得不到胡从良如初识之时那般无微不至的关怀。沈卓航觉得内心有说不出的难受。新婚燕尔,本应处处缠绵,哪里像他们。但委屈又能同谁说去。
回到了如今的住所。这是沈卓航来的第二次,已与上回又有些不同。整个大厅玲珑有致的放着新婚的贺礼。沈卓航将皮箱递给佣人惠姐,坐在窗户边的摇椅上看着窗外一颗梧桐树上飘飘欲坠的落叶。一杯茶,一棵树,一个午后,这是沈卓航入秋来最喜欢的宁静。
惠姐也是路云霄买房子时一起为沈卓航请的佣人。因为是路宅老妈子的亲戚,所以用着也十分放心。此刻,她倒了杯茶给沈卓航,毕恭毕敬的说道:“太太。今早路老爷打过电话来。要太太您回上海后给他去个电话。”
沈卓航反应了好几秒才发现原来‘太太’二字叫的是她,上回第一次见面,这惠姐叫的还是‘沈小姐’。随即,沈卓航不禁一阵脸红。
路云霄打电话来,是邀请她晚上一同吃饭的。原因就是因为想为沈卓航介绍些生意伙伴。如今,沈卓航要在上海滩大展拳脚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不管是为了讨好路云霄也好,或是为了注入新血液得到更好的利益也罢。总之,整个上海商圈想结识沈卓航的人不在少数。
沈卓航心想,有路云霄这样一位叔叔实在是好,便欢欢喜喜答应,毕竟即使结了婚,她也不愿做悠闲太太,她想得到胡从良宠爱之余,也能够从旁协助到他,这才能真正做到夫唱妇随,不至于自己太过无聊,而阿良太辛苦。
傍晚,路云霄的车带着她来到了华懋饭店。坊间名流的聚会大多都在此。可这叫沈卓航有些不舒服。毕竟那日与苏惊蛰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虽时隔月余,可她始终下意识的觉得周围服务生看她的眼光都是掺杂着几分异样。
在大宴会厅门口便听得里面的谈笑风生。因为联系不到胡从良,沈卓航便唯有独自赴宴。这叫她多少有些紧张,这一门之隔内认识的不认识的,听过名号的,没有听过名号的,可都是上海滩的人物啊。
她推门而入时,便成了那闪亮的新星,唯一的焦点。沈卓航觉得自己的手心都是汗,她匆匆环视了一圈,统共六七个人,有的是见过脸的,但基本她都叫不出名字。而熟悉的只有两个,一个是路云霄,一个是苏惊蛰。苏惊蛰的出现,让她更是难以放开怀。她看到苏惊蛰眼中闪出的光,总是觉得那是不怀好意的。
此时,路云霄招呼她认识客人,说道:“卓航,来,我给你介绍些朋友认识认识。”
首当其冲的一位便是上海商会的现任会长——袁光启。家中是做轮渡生意的,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但同路云霄一样,皆是保养有道,十分神气。还有几位不足为题,但基本都是上海商会里面举足轻重的人物。皆是各行各业的翘楚。
路云霄一一介绍,沈卓航同他们友善的打着招呼。席间,沈卓航明白一个道理,再大的商,也总是要有官做坚实的后盾才能如鱼得水。她这初出茅庐的新丁便仰仗着路云霄才得以平步青云。进一步而言,这些商场大亨给路云霄这个面子,实在是最稀疏平常的事情。
沈卓航本是可以相安无事,甚至觉得有些欣喜。但其中有一个叫她讨厌的苏惊蛰。这让她如坐针毡,怎么都吃不好饭。尤其是她注意到苏惊蛰的眼光有意无意的流连在她身上。但当她望回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之时。这叫她浑身难受。
这直接便导致了沈卓航谎称身体不适,要早走。而当她真正走出了那间包厢之时,温暖的灯光照耀着她,这才叫沈卓航觉得如释重负。她深深的松了口气。看了一下手腕的表,原来已经晚上八点多。找个电话想要打给胡从良邀他一块儿回家,过过新婚小日子。却发现不仅是打到办公室没人听,打到家里惠姐亦是说‘先生没有回来过’。而事实上,惠姐就连这‘先生’长什么样都未曾亲眼目睹过。
“怎么?胡先生丢了?”
此时,沈卓航耳后响起了苏惊蛰那叫她讨厌的声音。
“你真以为胡先生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吗?”
“你就对他半分怀疑都没有?”
她当机立断的挂了电话,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绕过。自然不会听他的任何一句话。
这回,苏惊蛰没有喝酒,自然不会鲁莽。他只是淡淡的说道:“等着看好戏吧。”
当晚,沈卓航左等右等,却始终等不到胡从良,她很着急,更是焦虑,把能打电话的朋友处通通打了一遍。她甚至亲自出去到办公室。很巧,碰到了一位回来取东西的职员。询问下,才知道,胡从良根本没有去过办公室。这让沈卓航更是担心胡从良。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深夜十二点。胡从良才打电话来,因为天色晚了,怕打扰沈卓航休息。说在原来的公寓睡了,就不回新住所了。这叫沈卓航很气愤。自己傻傻担心了一晚上,他却只是一个电话便想要敷衍了事。
初秋的夜半凉风吹在人身上有些心慌慌,沈卓航穿的单薄,她走在马路上,想要去胡从良的公寓找他。沈卓航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竟敢这样三更半夜的独自一个出门。甚至还不一定能不能够拦到黄包车。但是她一定要去。就如方才苏惊蛰所说的,自己难道真的对胡从良半分没有怀疑吗?才刚刚新婚,他便已经不知所踪,敷衍了事。这叫沈卓航怎么受得了。
所幸天色晚归晚,走了没几条街还是幸运的拦到了一辆黄包车。黄包车夫也十分奇怪,一个分明的良家妇女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并且看上去面色不善。
待到达了目的地,黄包车夫还好心的说:“小姐,我在这儿等您,大半夜的不好叫车。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
瞧,就连一个车夫都这样的体贴好心。沈卓航此时此刻心中想法万千,却只是说了句‘谢谢’便走了上去。
但当她不知疲倦的敲了15分钟的门,甚至隔壁邻居都出来抱怨之时。沈卓航这才作罢,看来根本不像胡从良自己所说的那样。第一次,沈卓航觉得胡从良是一个混蛋。竟然欺骗自己。她又一次想起了苏惊蛰的话。她感到委屈加气愤,但面对空无一人的屋子,她根本无计可施。
她就如气球泄了气一样。此时此刻,沈卓航觉得,也许结婚只是麻烦的刚刚开始。她很后悔同胡从良一起做生意。要是还如以往那样该多好,做教书先生时候的阿良,不会有脾气,有的只有担当。
回去的路上,沈卓航抑制不住内心的委屈与恐惧,默不作声的哭了起来。因为她发现,胡从良真原来已经会对她说谎话了。
沈卓航裹着一张薄毯子,一直坐到天亮,才不支睡去。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太阳照得她又有些热了。惠姐此刻在外买菜还没回来,倒是在餐桌上给她留了些豆浆油条。
只是,沈卓航哪里有胃口。她又是孜孜不倦的拿起了电话打到办公室。这回,胡从良终于是听电话了。电话中,他的声音十分的精神,可比沈卓航的好许多。
沈卓航冷着声音问道:“你昨天晚上究竟去哪里了?”
胡从良说道:“在公寓啊。怎么了?”
他还在说谎!沈卓航感觉自己快要将电话筒捏断了。牙关更是咬的紧紧的。她恨不得现在就扑过去将胡从良咬的渣都不剩下。
“哦。对了,半夜我去过趟工厂。因为今日要交给黄老板的货物他们搞不清。货物单又被我不小心带回去了。”胡从良像没事人似的继续说着。
沈卓航心中仿佛有根弦‘啪踏’一声断裂。她此刻说不上心中是什么心情。
随即,她淡淡的说道:“好。今天下午来接我一块儿去试礼服。千万不要迟到。”
“行。对了,下午再随我去一趟银行。公司要买一批东西,需要你这儿周转个两万块。”
“什么东西?”
“说了你也不明白。总之是能帮我们赚钱的东西。”
“好。”
言罢,沈卓航挂了电话。她想,她是时候该驯夫了。如此轻易的挂电话,是因为她心中的火头实在抑制不住。他将说她不明白不懂!笑话,别忘了她沈卓航在转文学之前读的同样也是经济。再不济,基础总是在那儿的。
她曾经听许多已婚的太太说过,‘男人啊,结了婚之后就是要变的,唯一让他们不变的办法啊,就是将他们像狗一样拴在自己身边呢’。甚至之前的房东太太都是这么说的。沈卓航以前不信。如今的状况看来是由不得她不信。
但首当其冲的,她是要做一个美丽的新娘。看了一下时间,她还是决定去补一觉。
婚纱是一位英国设计师为沈卓航量身定做的。她十分满意,与之配套的胡从良的礼服,也显得相得益彰。两人站在一起,便应了那句‘天造地设的一对’,十分完美的模样。沈卓航勾着胡从良的手臂,站在大大的落地镜子面前。她说她不仅仅是一个新娘子,婚纱的白更衬得她像是一个美丽的天使。有那么许多刻,胡从良都看的入了迷。
试好礼服,胡从良竟还想要急急匆匆的赶往办公室。这叫沈卓航十分不悦。她板起脸,第一次厉声同胡从良说话,勒令他今晚6点一定要搬好家,出现在新公寓!
她甚至说道:“若是你不搬回家!别说两万了。两个大洋都别想从我这儿要到!”
这样的狠话一出。两人原本还不错的心情都是给破坏了。胡从良拂袖而去,不答应也不拒绝。沈卓航这才觉得,原来结婚真的是累。累的不仅仅是身体,更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