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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后,胡从良匆匆吃了点东西。心里却始终有些阴霾挥之不去。
“胡老师,你去哪儿了。今日你的课学生们可都是自修了一堂啊。”
此时,正巧秦溢文拿着几本书来宿舍找他。来指责他如此没交代了。
“是溢文啊,今日临时有点事。”
却不想,胡从良半分没听出来,敷衍回答道。顺手递了杯茶给他,问道:“你吃了吗?”
秦溢文答道:“吃过了。”
胡从良点点头。随即,又是坐到一旁,眉头紧锁,眼神飘忽,不知看在何处,摸着下巴,任谁都知道,他在思考意见很重要的事情,或许还碰到了困难。
秦溢文自是被胡老师这模样惊诧到,因为记忆中从未见过这样没有头绪的胡老师。
他问道:“胡老师,你是否有什么难处。溢文可否帮上忙?”
连问了好几遍,胡从良方幡然醒悟。抬头看到秦溢文,记起这房内还有客人在。他本以为他已经离开了,没想到自己竟如此专注入神。笑着说自己失态。让秦溢文自便后,又恢复了刚才的状态。
秦溢文眼见胡从良不愿多透露,想着待他需要的时候,自己总能相助,便是安定坐好,拿起了一旁的报纸随手翻阅起来。
没多久,胡从良兀自低沉了一声。
这才重新抬起头,再一看,脸色是好多了。他心里骂着自己蠢,放着秦溢文这么一位闻古博今的人物,竟任由着他看报纸了,这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自己在国内的时候从不问窗外事,又去到国外一年,自然讯息闭塞多了。而秦溢文不同,不仅一腔热血,平日里更是关心国事,与他一同吃饭喝茶,最多谈论的也是现今的实事状况。
因此,胡从良敢大胆揣测,对于像路先生那样有头有脸的人物,秦溢文总是应该知晓一二的。
胡从良问道:“溢文,你可听说过一位路先生?”
“路先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是教数学的那位?”
虽然不知就里,可胡从良既然发问了。就代表自己能帮上他,不问缘由便是替他细细想了起来。
胡从良终是有些着急,见他整个思考的大方向都错了。
连忙摇着手说道:“不不不。也许是政客,也许是商人。四十岁左右模样。样貌很神气。反正应该是非富即贵,达官贵人吧。”
他焦急的表情,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他此时是多么想知道路先生的全名究竟是什么。他实在好奇,沈卓航在上海竟还有这样一位亲戚。
“哦~~我知道了。”
形容的如此细致,秦溢文怎能不恍然大悟。他甚至来不及深究,为何胡从良突然对这路先生如此好奇。便将自己手中的报纸递到胡从良面前。指着页面中一帧巴掌大的照片。
笑道:“巧了。你看,是不是这位?”
胡从良接过。只粗略看了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那威风凛凛的便是今日那神气的路先生。
兴奋答道:“对!对,就是他。”
随即,不再说话,只是举起报纸细细的看那记录着关于路先生的字里行间。
秦溢文也适时的在旁为他解惑,慢慢说道:“这是他的专访。这路云霄啊也算是城中翘楚新贵。报纸上时不时有他的访问。好似是一夜间崛起般,实力也是不容小觑,如今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总是要卖他几分面子的。至关重要的是身兼要职。一把抓各路海关关卡,巴结的人自然多了。”
“就是他了!”胡从良兴奋的用指节弹一下报纸边沿。
“警察厅副厅长。好大的头衔啊。”
他脸上露着笑,低低的说着。
“的确。想必同样也是个贪官啊。”秦溢文感叹道。
胡从良却不再答话,他知道,他的时机来了。势力越大越好!这十里洋场间,又有几个是清的。
沈卓航,哦不,这路云霄先生将会是他的贵人,他不仅可以清了债务,更是能够过上人上人的日子。此生,不必再看人脸色。
仔细的收起了那张报纸。神态终是恢复了平日里自若的模样。
衷心的对着秦溢文道谢。
如此郑重其事,秦溢文倒是有些不习惯了。他失笑着问道:“胡老师为何突然对这位副厅长如此感兴趣?”
“今日在路上见到,好大的气势。”他艳羡道。
胡从良脑中尽是路先生那对人分明不可一世的模样,他也盼望自己有朝一日是那样的。
“没想到胡老师也如此关心时事。不过听闻这位路先生早年是**出身,想来也如同所有的贪官污吏一样,做着欺诈良民的勾当。这上海滩又是那么大一块油膏。哎,真真是要不得啊。”
秦溢文皱眉感叹道。他空有抱负,却只能化作言语,又酸又苦,最终只有惹得自己不痛快。
胡从良看了他一眼,淡笑,不再说话。
晚上,他并没有留在学校的宿舍,而是回到了家里。
老人早就入眠,只有今早的妇人依旧在做着最后的忙碌。
见到胡从良回来,她大喜着找了块干净的布擦手。满带着笑,给他倒茶,又是怕弄脏了他的袍子,用手绢使劲的擦了擦凳子,这才让他坐下。
“大姐,你辛苦了。”
胡从良说着,邀他坐到身侧。
“说的哪里的话。吃了吗?我给你去做点。”妇人笑着说。双手摩搓着,有些局促,久久不愿坐下。
胡从良要她不用忙活,自己已经吃过了。又是拍了拍身边的座椅,道:“你坐下,我只想跟你说说话。”
就这么看着的看着她,她额间不知何时多出的白发,胡从良伸手抚了抚,轻声道:“最近可劳累?”
妇人提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杯茶,道:“哪儿的话,不累。倒是你,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好差呀,怎么就大半夜的回来了。”
话语中既是指责,又是心疼。
“我无碍。只是有些想念你们。大姐,我过烦了现在的生活。”
第一次,胡从良由衷的感到疲惫。在外,他总是干劲十足,哪里敢这样卸下防备。
那妇人只当是最近欠债的风波扰得胡从良没有好日子。自己同样心中不舒坦,脸上的笑消失了一半。良久,感叹道:“哎,是苦了你了。不过你放心,明早起,我打算5点就去店里头。多赚几个钱,也能早点儿清了债,你安心教书。家里真的不必担忧。”
闻言,胡从良鼻子有些酸,轻轻握住妇人的手,说道:“大姐,这些年幸好有你。”
妇人不知怎么接话,只是一味的说着‘会好的,会好的……’
里屋是低低的鼻鼾声。均匀而熟悉,就这么静静的听,比往日里仿佛多了几分局促。
胡从良紧紧握了一把妇人的手,随即站起身,道:“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钱的事你不必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经过了良久的思考,他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妇人将他送到门口,挥手道别,脸上仍是笑意满盈。刻深了几道皱纹。
低声嘱咐道:“你自己身体要顾好。家里不用担心。”
胡从良欣慰的点了点头。一直送到弄堂口,胡从良这才执意要她别再继续跟,早些回去休息。